江戶武士大亂鬥事件簿 第1章 殘月映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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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城郊的櫻花比往年開得更早。我妻真二跪坐在道場的木地板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刀鐔,汗水順著鼻梁滴落在新磨的刀刃上。師父已經遲到了一個時辰——這在二十年的師徒關係中從未發生過。
“師父?”真二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道場裡迴盪。後院傳來烏鴉刺耳的叫聲,他握緊太刀站起身,木質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推開後院紙門的瞬間,血腥味混著櫻花香撲麵而來。師父仰麵倒在枯山水中央,白鬚被血染成暗紅,右手保持著握刀的姿勢。真二的瞳孔驟然收縮——師父的喉間插著半截斷刀,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
“不可能”真二的膝蓋重重砸在砂石地上。師父的左手死死攥著塊青銅令牌,“天”字的最後一撇被血汙截斷。當他顫抖著撥開師父的衣領時,鎖骨處新鮮的十字刀痕讓他胃部痙攣——這是影月眾處決叛徒的標記。
暮鼓聲從遠處的增上寺傳來時,真二才意識到自已保持著跪姿已經兩個時辰。他小心地掰開師父僵硬的手指取出令牌,背麵蝕刻的浪花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種紋章他隻在二十年前的黑船事件密檔裡見過
“打擾了。”輕柔的女聲讓真二瞬間拔刀。竹籬外站著個戴市女笠的女子,紫色袴裙下露出鹿皮靴尖,“看來妾身來遲一步。”她抬起蒼白的手腕,繫著紅繩的青銅令牌在風中輕晃——與師父掌中那塊如出一轍。
“在下布川堀子。”女子摘下鬥笠,左眼下的淚痣在月光中像滴凝固的血,“三日前,妾身的未婚夫也帶著這樣的令牌變成了屍l。”她突然向前踉蹌,真二這才發現她背後插著半支苦無,血已經浸透腰帶。
當堀子昏迷中說出,鎖孔形狀與令牌完全吻合。野香的薙刀突然劈向真二麵門——金屬碰撞的火花中,三枚毒針深深釘入身後的柳樹。
“下次我會慢半拍。”野香甩了甩震麻的手腕。箱內的和歌集缺了最關鍵一頁,殘留的紙緣呈現被火燒過的焦黑。真二在月光下辨認出褪色的筆跡:“曉天の
月はかたぶき
富士の煙”
上床真美也的宴席擺在富士見茶屋最高層。真二摩挲著懷中的令牌,看著堀子以舞姬身份遊走在賓客間。當她的扇子第三次劃過南町奉行麵前時,老武士的酒杯突然碎裂。
“要變天了。”連池代那不知何時出現在真二身後,老人枯瘦的手指在《東海道名所圖會》上點了點,“二十年前在品川衝沉冇的黑船,裝的可不是美國人的大炮。”他衣領下露出的燒傷疤痕,與真二在密檔裡看過的黑船事件倖存者記錄完全吻合。
爆炸聲從庭院傳來時,堀子正把短刀刺入某個商人的咽喉。真二撞破紙窗躍下,看見連池代那被五名黑衣忍者圍攻。老人反手斬落四人,卻在最後一刻推開真二——淬毒的十字手裡劍深深紮進他的肩胛。
“天照神”連池代那的瞳孔開始擴散,他塞給真二的懷錶內部刻著將軍家的三葉葵紋,“火山”表蓋內側的微型地圖顯示,大湧穀附近標著與令牌相通的浪花紋。
池翔布亭帶與力包圍茶屋時,真二正用屏風壓住堀子流血的腹部。南町奉行反常地親自檢查每具屍l,當他扯開某個忍者衣襟時,真二清楚地看見了十字刀痕下的舊傷——那是二十年前荷蘭火槍造成的獨特疤痕。
“有意思。”龜毛智利用鑷子夾起從連池代那傷口取出的毒針,放大鏡下可見針l刻著細如髮絲的假名文字,“這是將棋棋譜的記法。”他在《禦城將棋番付》上逐字對照,“王將飛車都在火山口附近。”
我孫子赤翔抱來的《神代卷》殘本散發著黴味。老人顫抖的手指停在天照劍傳說插圖處:“神劍現世時,富士的煙柱會染上金色”真二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反常地提起他從未去過的富士山。
邊渡佑手子的刀在月光下劃出十六道銀線。真二的小太刀折斷時,女劍客的刀尖卻突然偏離心臟。“天照組都是棋子”她吐著血沫倒下,左手比出的手勢是將軍近侍專用的密語。
川口督史在火燒後的倉庫裡找到真二,老忍者遞上的卷軸用隱文記載著驚天內幕:二十年前黑船運送的並非通商條約,而是足以武裝三千浪人的荷蘭軍火。所有死者都參與過那批軍火的秘密轉運。
“將軍壽誕當日的煙火大會”真二用堀子留下的胭脂在圖上勾畫,所有線索指向大奧深處的某個院落。當他掀開武川內富的麵具時,露出的卻是師父本該腐爛的臉——右眼下的刀疤是當年真二初學劍時失手所留。
火山口的硫磺煙遮蔽了月光。師父——現在該稱他武川內富——的刀法比二十年前更加狠辣。真二肋間中刀時,梅川雪子射出的箭矢精準穿透武川的右手腕。
“為什麼?”真二的太刀抵住養父咽喉。武川的笑聲混著血沫:“黑船那晚真正的武川內富就死在長崎港了”他突然咬碎毒囊,屍l墜入岩漿前,真二看見他鎖骨處褪色的十字疤痕——那是二十年前就該存在的舊傷。
增上寺的晨鐘響起時,真二把染血的令牌扔進將軍府邸。背後傳來堀子熟悉的腳步聲,她的短刀這次抵住了真二的後腰:“天照組不會留下活口。”但當町奉行的追兵包圍他們時,女忍者卻把最後一枚煙霧彈塞進真二手中。
“富士山見。”這是堀子消失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真二握緊斷刀,發現刀鐔上的浪花紋與令牌完全吻合——就像二十年前那個雪夜,師父從長崎帶回的孤兒腰間繫著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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