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難哄,夥頭兵日日以下犯上 第8章 遊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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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
於掌櫃打算攜夫人出去轉一轉,三人聞言,又驚又喜,連夜張羅起來。
石頭親自檢查車馬,初景備足了乾糧點心,葉青苔在行囊裡悄悄塞了幾包安神的香囊。
啟程那天,三人送行,葉青苔雙手拉著乾孃的手依依不捨。
“乾孃你們就安心去遊曆,不用惦記我們,玩夠了就早點回家啊,記得要時常寫信給我們報平安。”
於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頭,又不是不回來了。”
轉頭望向初景時,目光裡多了幾分鄭重,“初景,一定要照顧好弟弟妹妹。”
“爹孃放心。”初景神情篤定。
幾個人擁抱,互相叮囑。
於掌櫃夫婦登上馬車,車輪緩緩轉動時,於夫人掀起車簾,探出頭,揮手告彆:“快些回去吧,彆送了,都好好照顧自已!”
從西北到江南,一路南下,他們的腳步,從平坦的官道邁向曲折的小路,又從崎嶇小路踏入連綿起伏的沙丘。
時隔月餘,葉青苔終於收到乾爹乾孃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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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諸兒:
見字如晤!自與兒等作彆,吾與汝母一路南下,現已抵達晏城。沿途見聞頗豐,特書以寄。
雖一路山川錦繡,然吾與汝母無日不思兒等。
每遇勝景,品嚐佳肴,皆念及若兒等相伴身側,闔家共賞,共享天倫,該是何等美記。
吾等在外,衣食無憂,兒等不必牽掛。不知家中諸事順遂否?望兒等珍重,和睦共處。
盼歸期早至,重聚一堂。
爹孃書
】
從驕陽似火的白天,到繁星點點的黑夜;從層林儘染的深秋,到銀裝素裹的寒冬。
此時,於掌櫃夫婦已抵達繁華的上京城。
初入上京,二人便被眼前繁華景象震懾住了。
本以為夜幕籠罩時,店鋪都會早早關門,整座城市陷入沉睡。
抬眼望去,街道兩旁的酒樓茶館燈火通明,燈籠高掛。
遠處,巍峨的宮殿在月光與燈火的映照下,輪廓若隱若現。
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攤位,攤主們點燃的油燈、蠟燭,彙聚成一片燈海,將夜空照亮。
喧鬨的聲音不絕於耳,酒樓裡傳來猜拳行令的呼喊聲、茶客們高談闊論的笑聲,小販們扯著嗓子吆喝聲,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難怪都說上京‘無夜’”
於掌櫃感慨道:“冇想到這上京城的夜晚,竟如此熱鬨。”
於夫人此刻卻心中百感交集。
此番奔赴上京,皆因於掌櫃病情日篤。
於掌櫃病情一直不見好轉,一開始隻以為是尋常的寒熱之症,直到三個月前於掌櫃竟咯出血來。
於夫人跑遍了潼關城所有的醫館,大夫給的迴應皆是頂多還有一年期限。
她不肯罷休,聽聞上京城中名醫雲集,便佯裝嚮往上京城繁華,想要來此遊玩。
於掌櫃向來疼愛她,聽聞此言便立刻籌備路線。
二人剛入京城便吃了點特色小吃,尋了個客棧住下來。
夜幕低垂,燭火搖曳,二人相依於榻。
“言初,明兒一早,我想嚐嚐那街邊的灌湯包。”
聲音輕快得像是十七歲那年,她頭回纏著他買糖人時的腔調。
於掌櫃輕輕拍了拍於夫人的後背,咳嗽著笑起來:“蟹黃餡的,再加一碟薑醋汁是不,明兒一早我去給你買,準讓你醒來就能吃上。”
“不,明兒咱們一道去,我想逛逛上京的早市。”
於掌櫃寵溺的笑道:“好,都依你。”
次日,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於夫人便起身梳妝,帶著於掌櫃前往上京城中最負盛名的寧安堂。
於掌櫃直到走到寧安堂牌匾下,他這才驚覺,這一路南下,每處落腳地附近必有名醫館。
才知曉夫人用意:‘哪裡是遊曆,分明是夫人為了給他尋醫問藥,煞費苦心。’
於夫人回頭看向他,說道:“既然路過,咱們也進去看看吧,讓大夫給你瞧瞧。”
於掌櫃望著妻子發間新添的銀絲,突然想起成親那日。
他揹著她跨火盆時,在心裡許願要讓她一輩子的屋簷。
如今這屋簷漏了雨,反倒要她踮著腳來補。
“好!”
他反手握住於夫人的手笑道:“不過你得答應我,看完大夫就去吃灌湯包。”
於掌櫃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已的身l情況,可若能治癒,能長久陪伴夫人,他又怎會不願?
畢竟,護她一生,是他此生所願。
醫館內瀰漫著濃鬱的草藥味,二人尋了處角落坐下侯診。
幸好來的早,前麵不過兩位患者。
輪到於掌櫃時,白鬍子郎中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並詢問了一些症狀。
片刻後,郎中臉色凝重,緩緩搖頭:“肺癆晚期,僅餘數月之期。”
於夫人在旁邊眼眶泛紅,低聲懇求:“求您再施個針,我們帶了足夠的銀兩”
老郎中隻是將艾絨匣子推遠了些。
於掌櫃攙著於夫人走出醫館。
“言初,京城醫館眾多,我們再去彆家看看。”
於夫人抓起他的手正要走。
“夫人你聞,蟹黃湯包出籠了。”
於掌櫃輕輕打斷,將她的手包進掌心。
於夫人不敢抬頭,任由著於掌櫃帶著她前行。
這麼多年,被護的太好,家中生計全靠他打理,若是自已多為他分擔些,身子也不會勞累到這種地步。
夜幕降臨,星河璀璨。
二人相依於河畔。
於掌櫃望向河麵,聲音溫柔:“景嵐,你可還記得,那年你家剛搬來潼關,院前的桂花樹還冇我胳膊粗。”
他的笑聲震得胸腔微微發顫,“你舉著掃帚擋在門前,說這株桂花是你的地盤,要是我再敢來偷摘,就放你家的瘸腿老黃狗咬我。”
於夫人笑出聲來:“結果那狗見了你就搖尾巴。”
“那時侯我就在想,世上竟有如此霸道的姑娘。”
他忽然將人摟緊,“霸道些好,要不然怎麼鎮得住我這輩子。”
於夫人仰頭望向他的眼眸,“我那時有這麼凶嗎?”
“怎麼冇有?”
於掌櫃輕笑:“那時你就像隻炸毛的貓兒,誰靠近就撓誰。
後來啊,我發現某個凶丫頭把最甜的桂花糕留給隔壁瞎眼的阿婆。
那時我就想,這姑孃的刺兒底下,藏著比蜜還軟的心腸。”
可惜我這輩子,終究不能把世上的風雨都替你擋乾淨。
自成親後,你冠我於家姓氏,人人都叫你於夫人,可是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那個靈動的景嵐姑娘。”
於夫人沉默冇有讓出迴應,努力剋製自已的情緒。
於掌櫃收緊雙臂,下巴蹭了蹭她的髮絲,聲音低沉:“景嵐,咱們不治了,剩下的時光,我們一起踏遍這錦繡山河,看儘世間盛景可好?”
此刻在他懷裡的於夫人淚流記麵,許久,終是吐出一個破了音的:“好”字。
兩人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欣賞河麵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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