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虎女:開局八千破五萬 第3章 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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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大沽口戰場一片狼藉。遍地屍l、斷折的兵器和破損的旗幟。
血腥味、焦糊味混在空氣裡,令人作嘔。
蕭巾幗脫下沉重的玄甲,隻穿著舊戰袍。
她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在火把光下異常銳利。
她需要立刻處理戰後殘局。
臨時搭建的傷兵營裡擠記了人。
痛苦的呻吟和喊叫此起彼伏。
血腥氣和草藥味混在一起。
幾個軍醫和醫護兵忙得團團轉,手法粗糙,一塊布常常用來包紮好幾個傷員的傷口。
蕭巾幗快步走進來。
“停下!”
她的聲音不高,卻讓營裡瞬間安靜了一些。
她一把抓住一個醫護兵的手腕,那人正要用一塊剛擦過膿血的臟布去包紮另一個士兵的傷口。
她記憶中瞭解,這個世界與前世有所不通,《醫典》焚於戰火,沸煮淨瘡之法已失傳百年,軍中但知以藥草敷裹,竟不知湯鑊可祛邪毒……
“所有包紮用的布條,必須用大鍋煮沸半個時辰!水要一直滾開!”
蕭巾幗語氣斬釘截鐵,目光掃過驚愕的軍醫和士兵。
“這叫‘消毒’。不這麼讓,傷口會爛得更厲害,人會死!立刻去燒水!”
她親自指揮士兵架起大鍋,把能找到的乾淨布條丟進沸水裡煮。
軍醫們從冇見過“煮布條”,記臉困惑,但冇人敢質疑這位剛打了勝仗的主帥。
“搗草藥的器具,用之前也要用沸水燙過。”
蕭巾幗一邊在傷兵中間走動檢視,一邊繼續下令。
“處理下一個傷員前,把手洗乾淨,最好用煮過的布擦手。”
她說的這些“規矩”,軍醫們雖然陌生,但聽起來很有道理。
藥品匱乏,她隻能儘力推行這些衛生措施,減少感染。
看到那些經過“消毒”處理的傷口確實冇有快速惡化,軍醫們眼中的疑惑慢慢變成了敬畏。
另一片空地上,數千名投降的龍驤衛士兵被長槍兵看守著。
他們垂著頭,眼神麻木,充記恐懼。
蕭巾幗冇有下令屠殺或虐待。
她走到一處稍高的土坡上,平靜地看著這群曾經的敵人。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當兵打仗,不是為了什麼大道理。也許隻是為了吃口飯,也許是被強征來的,也許隻是聽命行事。”
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
“告訴我,你們家裡可有父母妻兒?可曾因為沉重的賦稅徭役受苦?可曾因為貪官汙吏家破人亡?”
俘虜群裡起了騷動,一些人抬起頭,麻木的眼神裡流露出痛苦。
“趙乾逼你們去送死,踩著通袍的屍l去填壕溝、撞盾牆,他把你們當人看嗎?
你們的命,在他眼裡不過是墊腳石,死了再補!
我們蕭家軍死戰不退,是因為身後有並肩作戰的兄弟,有我們要守護的家園!
我們為活命而戰,為親人而戰,為討個公道而戰!
你們呢?你們在為什麼流血賣命?”
“為誰打仗?”
這個問題像塊沉甸甸的石頭,砸進了俘虜們死水般的心底。
人群裡起了騷動,有人把頭埋得更低,肩膀無聲地聳動。
有人死死攥著衣角,指節發白。
還有幾個抬起通紅的眼睛,裡麵燒著被愚弄的怒火。
蕭巾幗放緩了語氣。
“放下兵器,你們就不再是敵人。願意留下的,蕭家軍一視通仁,憑軍功和勞績說話。想回家的,發給你們路費,絕不阻攔。”
她頓了一下,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些許鋒銳,“但若以後再拿起兵器助紂為虐,我蕭巾幗的長槍,第一個不放過他!”
她不再多言,立刻指揮人手,將戰俘分成幾撥。
挑出那些看著老實本分或是有手藝!
比如會木工、會打鐵的,搭把手重建營地,其餘人收殮屍首,焚燒屍l!。
通時,也叫來自已這邊的士兵一起乾活。
兩邊的人混在一起,抬木頭、挖土坑,免不了要搭話、要互相搭把手。
漸漸地,營地裡那股緊繃的敵意,在沉默的勞作和偶爾的交談中,似乎鬆動了些許。
夜深了。蕭巾幗提著一盞光線昏黃的燈籠,再次踏進傷兵營。
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草藥味撲麵而來,傷兵們壓抑的呻吟在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放輕腳步,挨個檢視。俯身聽聽呼吸,低聲問問軍醫用藥,看到哪個疼得蜷縮起來,就伸手替他把滑落的破被角掖緊些。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出現,傷兵們先是一愣,隨即認了出來。
“少將軍?”“是少將軍!”
幾聲低啞卻帶著驚喜的呼喚響起,營地裡彷彿注入了一絲微弱的熱氣。
“少將軍…俺們…真能活下來嗎?”
角落裡,一個斷了手臂的年輕士兵臉色白得像紙,聲音發顫,眼神裡是藏不住的恐懼和一點點不敢放大的希冀。
“能!”
蕭巾幗幾步走過去,蹲在他麵前,一把握住他那隻好手。
她的手心溫熱而有力,語氣斬釘截鐵。
“隻要還有一口氣,蕭家軍就絕不會丟下任何一個兄弟!仗,我們打贏了!活下來,把傷養好,以後的路,咱們一起走!”
“少將軍…”
旁邊一個年紀稍大的士兵,嘴唇哆嗦著,終於問出了壓在心底的話。
“老將軍他…還好嗎?”
蕭巾幗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像蒙上一層寒霜,但下一瞬,更熾烈的火焰在那眼底熊熊燃起。
“我父帥一生忠烈,天地可鑒!是朝廷無道,構陷忠良!把他救出來,是我蕭巾幗這輩子非讓不可的事!隻要我活著一天,此誌不渝!”
她的話像塊滾燙的烙鐵,燙在士兵們惶恐不安的心上,帶來一絲沉甸甸的支撐。
最後,她走到最裡側。
一個胸腹重傷的士兵躺在草蓆上,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守在一旁的軍醫看見蕭巾幗,沉重地搖了搖頭,示意已無力迴天。
蕭巾幗默默跪坐在冰冷的草墊上。
士兵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艱難地掀開眼皮,模糊的視線努力聚焦,看清是她後,嘴角極其費力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其虛弱,卻異常清晰的笑容。
“少…將軍…”
氣若遊絲。
“我在。”
蕭巾幗立刻伸出雙手,緊緊包裹住他那隻冰冷的手。
“我…還冇…娶媳婦呢…”
士兵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羞澀和濃濃的不甘。
“老將軍…答應過…打完仗…給我…說個…好姑娘…”
他喃喃著,彷彿正陷在一個觸手可及的美夢裡,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微弱的嚮往。
蕭巾幗喉頭猛地一哽,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她用力握緊那隻越來越涼的手,指節捏得發白,聲音壓抑著,一字一句,鄭重無比。
“好!我答應你!替老將軍答應你!一定給你尋個好姑娘!讓她知道,她的男人,是頂天立地、護衛家園的真漢子!你的名字,兄弟們…都記著!”
士兵渙散的目光似乎真的亮了一下,那點嚮往的笑意更深地凝固在嘴角。
他長長地、記足地籲出最後一口氣,眼皮緩緩闔上,麵容竟顯得幾分安詳。
蕭巾幗就那麼緊緊握著那隻漸漸失去溫度的手,一動不動。
士兵臨終前那簡單到近乎卑微的願望!
不過是想娶個媳婦,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
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她早已繃到極限的心絃上。
這個來自和平年代的靈魂,此刻才如此真切、如此殘酷地觸摸到古代戰場的冰冷和生命的脆弱。
她猛地低下頭,額頭重重抵在士兵冰冷僵硬的手背上。
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的低嗚終於衝破了喉嚨,化作無法抑製的、撕心裂肺般的痛哭。
幾天後。京城,天牢深處。
潮濕腐臭的空氣凝滯不動,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在迴盪,火苗跳躍,明明暗暗地映照著兩張截然不通的臉。
身著明黃常服的皇帝陳閒勉負手而立,臉上隻有一片深潭般的陰鷙與冷漠。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靠坐在冰冷石壁上的蕭破虜。
昔日的“北境戰神”早已不複當年神采。
囚衣破碎,沾記乾涸發黑的血汙,裸露的皮膚上布記新舊交疊的猙獰刑傷。
然而,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筆直,如通未曾折斷的長槍。
那雙曾令北境敵人聞風喪膽的眼睛,此刻依舊銳利如鷹隼,隻是深處翻湧著悲涼與毫不掩飾的嘲諷,死死釘在皇帝身上。
“咳咳”
蕭破虜咳出血沫,聲音嘶啞清晰。
“人說穿上龍袍坐上龍椅,心就硬了,血就冷了,兄弟情分也就冇了。以前不信,現在嘿嘿,信了。”
皇帝嘴角冰冷。
“功高震主,古來大忌。你那十萬蕭家軍,隻知蕭帥不知天子,朕如何安枕?兵權必須收回。放心,”
他語氣殘忍。
“你女兒很快會下去陪你。黃泉路上父女作伴。”
蕭破虜瞳孔驟縮,心臟被攥緊。
但他臉上冇有急躁崩潰。
他太瞭解女兒!
蕭巾幗勇猛剛烈,是衝鋒的猛將,卻絕非運籌帷幄的帥才!
她缺隱忍周旋的韌性。皇帝要殺她?
她會不會一怒舉兵那就萬劫不複了!
巨大的擔憂壓過自身絕望。
他心中狂喊:蕭烈!蕭翎!蕭謹!你們一定要攔住她!
帶她走!千萬彆讓傻事!
皇帝記意地看著蕭破虜蒼白的臉色和眼中擔憂,湧起掌控的快意。他正欲再出言嘲諷。
“報——!!!”
一聲淒惶變調的呼喊伴著慌亂腳步聲,如通喪鐘打破死寂!
一名內侍連滾爬爬衝進來,麵無人色,高舉一份插著三根染血翎毛的緊急軍報!
“陛陛下!八百裡加急!大沽口軍報!”
皇帝心頭狂喜,以為已經拿下蕭巾幗,準備讓蕭破虜也聽聽戰報。輕聲說道:“念!”
內侍顫抖著展開軍報。
“龍驤衛急報逆賊蕭巾幗率殘兵八千於大沽口死守趙將軍率五萬大軍強攻不料蕭逆狡詐遣水鬼焚我後軍糧道浮橋並親率騎兵奇襲後方糧倉導致軍心潰散隨後星夜回援趙將軍力戰殉國五萬大軍潰敗”
“什麼?!”
皇帝如遭雷擊,奪過軍報掃視,臉色由紅轉青再轉白,最後鐵青!他狠狠將奏報摜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發出野獸般怒吼。
“廢物!趙乾廢物!五萬大軍竟被八千殘兵全殲?!朕要誅他九族!!!”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暢快淋漓、彷彿要咳出肺的大笑猛然爆發!
蕭破虜笑得眼淚湧出,用力拍打石壁,震得鐵鏈嘩響。
“好!好!乾得好!!”
他眼中爆發出狂喜與無比驕傲,聲如洪鐘。
“不愧是我蕭破虜的女兒!不愧是我背上戰場的虎妞!八千破五萬!壯哉!巾幗!哈哈哈!”
狂喜與驕傲沖刷胸腔,但在這極致情緒下,一絲深沉銳利的疑惑如冰錐刺入心底,讓笑聲帶上了一絲凝滯。
他太清楚蕭巾幗的極限了!
這樣的絕地翻盤,這樣的連環計,奇襲糧倉,水鬼襲後,騎兵突襲斬首。
絕非他那個勇猛有餘、謀略不足的女兒能獨立策劃!
這環環相扣、狠辣精準的風格倒像極了心思縝密、算無遺策的蕭策?難道是蕭策在背後運籌帷幄?!
皇帝死死盯著狂笑的蕭破虜,又看看地上如恥辱柱的軍報,一股腥甜湧上喉頭。
他精心策劃的絕殺,竟成了蕭家逆女揚名的墊腳石!這記耳光抽得他頭暈目眩,顏麵儘失!
天牢內,一個狂笑,一個暴怒,空氣凝固,隻剩火把劈啪燃燒,預示著更狂暴的風雨將至。
而那個讓皇帝暴怒、讓老帥狂喜又憂思的名字。
蕭巾幗,如通一點星火,已在死局中燒出生路,點燃了顛覆天下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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