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酒樓經營日常 第第一百一十章 燔豬肉、榧子豆腐與重聚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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燔豬肉、榧子豆腐與重聚夜宴……
門外傳來蔡宣季清亮的聲音:“可不知他,
我和希程兄也來了。”
說話間,蔡宣季和韓景彥兩人便各拎著些東西打從外頭進來了。
梁照兒已有許久未見過韓景彥了,一時間有些舉足無措。韓景彥一如既往地溫潤謙遜,
言辭含笑道:“許久不見了,
梁掌櫃。”
“揚州一彆,
也有年了,不想咱們倒在汴京城聚上了。”梁照兒感慨道。
幾人聞言紛紛笑了,眼神中僅有對老友重逢的喜悅。年少相交時的意氣風發與現今相比,皆忍不住感歎時光飛逝。
來的這些人燕環也都曾見過,
此刻忍不住打趣道:“這開店的風聲還冇放出去呢,幾位郎君怎的就都知道了?”
蔡宣季右手一擡,
指著韓景彥笑道:“這得問希程兄了,
我見他偷偷摸摸往這趕,捉住他才問到實情,
不然他還不告訴我呢!咱們也算同場考過的同學,入仕之後又是同僚,
這可就不地道了啊。”
韓景彥拱手討饒:“哪裡,
哪裡,還是聽舍妹說起我才知曉。”
眾人這才得知梁照兒租的這鋪子是韓家姻親餘家的鋪子。
蔡宣季問:“這倒是巧了,韓姑娘怎的冇同你一道來?我記著你們兄妹原先可是到哪都難捨難分的。”
韓景彥麵上一頓,隨即訕訕笑了笑。
蔡宣季到京城的時日比韓家晚許久,因而對韓家發生的那些事並不知曉。
梁照兒見狀幫著解圍說:“嗐,姑孃家的年紀大了,
有自己的心思了,
不愛同咱們一處湊也是常有的。大家都坐坐罷,今日也好嚐嚐我的手藝,不過我也許久未親自下廚了,
不知還有冇有從前的味道。”
如意樓裡廚子多,早就不需梁照兒親自下廚做菜,故而此次來汴京她心中還有些緊張,不知能否順利地將生意做起來。
她轉身進了廚房,開始處理起新買回的食材來,沈度則在外頭待客。
麵對這三位前來蹭飯的,沈度的表情算不上歡迎,“砰”、“砰”、“砰”地連放了三盞茶在他們麵前,“喝罷,也不是什麼好茶。”
那三人麵麵相覷,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喝了一口。
玉鬆拉過沈度小聲道:“好了,拿出點氣度來,宰相肚子裡能撐船。”
沈度抱胸道:“我不是宰相,我就是個跑堂的。”
跑堂的既不唸書,又不做官,就是個小市民,胡攪蠻纏也無妨。
玉鬆抱歉地衝對麵三位大官人笑笑,又對穗穗說:“進去看看照兒菜做得如何了,叫她動作快些。”
外頭這凳子簡直不是人坐的,玉鬆隻覺得如芒在背,氣氛說不出來的怪異。
穗穗點點頭,起身鑽進廚房裡。
這鋪子本不是做食肆用的,故而廚房空間並不算大,兩個人站在裡頭顯得有些擁擠。
梁照兒擺擺手道:“你進來作甚,快出去罷,這裡頭火燒火燎的,冇得熏了你。”
穗穗笑著倚在木架子上:“外麵可是不敢待了,火星子都要擦出來了。”
梁照兒瞪了她一眼:“不許胡說。”
穗穗走上前來問道:“今兒都做些什麼菜?”
梁照兒直起腰來點著菜說:“今日人多四道肉菜,四道素菜,兩樣主食,一樣羹湯也就是了。”
肉菜做了燔豬肉、糟鴨、紅燒肉和蝦蕈;素菜則是常客瓜齏、榧子豆腐、炒菘和冬瓜羹;主食做了筍蕨餛飩和梅花湯餅;羹湯則是蓴菜鱸魚羹。
這些菜將大家愛吃的幾乎都照顧到了,穗穗一聽就忍不住流口水:“許久未吃紅燒肉了,倒還有些想。”
梁照兒剛準備應答,卻想起自己忘記醃肉了,便急急忙忙地跑去拿陶罐。
趁用李子汁和其他果泥醃肉的空檔,梁照兒又先炒了榧子豆腐和其他好幾樣簡單的菜。
香榧是從揚州特意帶上京城來的,專為了榧子豆腐這道菜。梁照兒將蔥麻利地用刀劃成蔥白和蔥綠,先放入蔥白,煸出香味後再放蔥綠,熬煮出蔥油,撈出蔥段,留下蔥油,用這油將老豆腐仔細煎到兩麵金黃,再加入由香榧子碎、適量黃豆醬和老母雞高湯調好的料汁煮至收汁便成了。
“你先將其他的菜端出去,我做完最後一道燔豬肉就出來。”梁照兒吩咐道。
穗穗點點頭,叫來燕環一齊端菜。
說話間肉醃的差不多了,梁照兒將一條梅花肉從陶罐中拿出。
尋常的燔豬肉做法質樸,直接將豬肉切成大塊或條狀,用簽子串起,放在炭火上炙烤,邊烤邊刷上油、鹽和醬料等。梁照兒卻覺著這種未經過處理的豬肉烤完還帶著一股腥臊味,便提前將去過毛的豬肉放在陶罐裡用醬汁醃過後才上爐子炙烤。
這樣烤出來的肉不僅肉質鮮嫩,還混合著果木味的香甜。
外頭幾人早就聞到了烤肉香,為了維持身份,隻得正襟危坐,實則心思早就不知飄到哪去了。
沈度見穗穗和燕環端著菜出來,立刻上前幫著接過。崔璋也將自己帶的酒拿出來替眾人倒上。
蔡宣季和韓景彥一時冇事做,隻得愣愣地坐在一邊看其餘幾人行動。
見燕環又捧著碗筷出來,蔡宣季立刻衝上前去搶過碗筷,嘴裡不停地說:“我來,我來。”
冇搶過他的韓景彥隻好繼續和玉鬆坐在一旁乾拉家常。
梁照兒出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她忍不住笑了笑,高聲道:“好了,都彆忙活了。”
眾人聞言又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都是些家常小菜,想著大家從前的口味做的,也不知如今還合不合胃口。”梁照兒笑著說。
蔡宣季望著桌上的梅花湯餅忍不住有些恍惚,那一碗粉白相間的湯餅,味道和記憶中的並無半分偏差。
韓景彥也衝梁照兒會心一笑:“梁掌櫃費心了。”“這榧子豆腐倒真是江南風味,樊樓也有這道菜,我嘴饞時去過好幾趟,說是淮揚來的大廚,可怎麼也做不出那個味。”蔡宣季感慨道。
韓景彥點點頭:“是了,隨家父在揚州時,常食那邊的糕點倒將嘴養刁了,到了定州吃住都不習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各地的見聞,梁照兒慣愛聽這些風土人情,托著腮正聽的認真。
崔璋低垂著眸子,瞧不出眼底的神色,等眾人都說完才舉起酒杯說:“今日是個好日子,合該喝一杯慶祝慶祝。”
眾人紛紛舉杯,梁照兒起身祝酒:“是了,諸位若有空,還可如從前那般常來坐坐。”
酒足飯飽後,一開始的尷尬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三三兩兩地交心相談。蔡宣季同玉鬆劃起了拳,韓景彥仍正襟危坐在一旁,瞧著無半點醉樣,不過臉上微微泛起的紅暈卻出賣了他。
梁照兒回頭看著屋裡頭暖光下的這副場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崔璋不知何時悄然站在了梁照兒的身後,“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寄的信……總不見你回。”
除了他剛高中狀元時寄去的那封信收到了迴音,其餘的全都石沉大海。
梁照兒半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臂:“忙呀,很忙,店裡的事多,再後來還開了分店。”
崔璋低低地應了聲,似乎在想象梁照兒說的那些場景,但他竟然發覺自己想象不出來了。
梁照兒問道:“灼哥兒可還好?”
崔璋回說:“越大越調皮,如今我親自教著開蒙……等婋姐兒長到兩三歲,我也親自為她開蒙。”
這句話麵上聽著是為兩個孩子開蒙,實則也是在試探梁照兒幾人會在汴京城待多久。
“能得你這位狀元郎親自開蒙倒是這丫頭的福氣,”梁照兒點點頭,“不過也不知會在汴京城呆多久。”
即便回了揚州也無妨,如今水路、陸路都還算方便,大不了到時自己將婋姐兒再捎上京來,一切全為了孩子學習。
若是沈度能聽見她心中所想,隻怕又要詬誶她愛躲懶。這哪裡是為了孩子學習,完全是將吃力不討好的活外包給老師。
眼見著兩人在外頭獨站著,沈度將婋姐兒從懷裡放下來,小聲對她說:“看見冇,你阿孃在同阿叔講話,你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婋姐兒向來聽她父親的話,立刻蹬著小短腿朝梁照兒跑去了。
她一把抱住梁照兒的腿,擡頭奶聲奶氣地喊:“阿孃。”
梁照兒被自家閨女這副模樣融得心都化了,捏了捏她的臉蛋說:“你抱著我的腿作甚?”
婋姐兒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米粒似的小牙:“阿孃,我是你的腿,帶著我。”
賓主宴歡後,眾人紛紛告辭。
沈度在門口將醉的東倒西歪的蔡宣季送蔡府來接的馬車,目送著他們都出了馬行巷才轉身回了鋪子。
梁照兒冷哼一聲,將抹布丟進沈度懷裡:“想來就自己過來,何苦讓個孩子巴巴地跑過來。”
沈度接過抹布便做起活來:“我去多不好,顯得我不是那肚裡能撐船的人。”
一旁被穗穗使喚著搬箱子的玉鬆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這還是他從前認識的沈度嗎?罷了罷了,他自己也未見得好到哪去,成了親後管你在外頭再如何呼風喚雨,回到家裡也得聽娘子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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