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酒樓經營日常 第第九十四章 轟動全城的殺夫疑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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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動全城的殺夫疑案
……
正當連珠急急忙忙趕回燕來樓按梁照兒所建議的牢牢看住康含雙,
避免她逃跑時,小紅卻告訴了連珠一個晴天霹靂:就在她出去的這會功夫,康含雙已經跑了。
小紅滿臉緊張道:“連珠姊,
都是我不好,
應該親自看著那康氏的,
原以為她對東家有些情誼,不會選擇這時候走,誰知……”
連珠亦不曾想康含雙竟然真的如梁照兒預測的那般什麼都不顧地走了,對燕來樓半分留戀也無。
她擺了擺手道:“這也不是你的錯處,
她真的起了這個念頭要跑還能等到人來捉她不成。”
梁照兒從連珠處得知此事後並不驚訝,隻道:“事已至此,
再藏著掖著恐被有心人利用,
倒不如將事情攤開來擺在明麵上。”
連珠點了點頭,內心仍舊有些忐忑,
事情越發超出了她的控製。
梁照兒緊接著說:“幸而如今州衙裡專斷案子的判官李鴻李大人與我也算有幾麵之緣,雖不至於能將黑的說成白的,
倒也不至於被有心人陷害將白的說成黑的。”
連珠心知梁照兒不是個張狂的性子,
既然這麼說了必然也有幾分把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不料連珠才方向州衙稟名鮑良疇因誤食過量丹藥去世以及小妾康含雙失蹤後,康含雙就出現在州衙前擊鼓鳴冤。
康含雙並不是良心發現回來認錯,而是反咬一口將連珠告上了公堂,狀告其謀殺鮑良疇嫁禍給自己。
一時間這場轟轟烈烈的殺夫疑案席捲了揚州城,街頭巷尾紛紛都在議論燕來樓這樁蹊蹺事,
各種流言四處疊起。
未過多時燕來樓殺夫案便在州衙三堂開審。
此次案情輿情嚴重,
仍由司法參軍楊參軍主審,李鴻從旁協審。
梁照兒陪著連珠上了公堂候審,不想又在陪審區見到了故人任老爺。
任老爺站在豐樂樓的掌櫃席詠思身側輕描淡寫地瞥了梁照兒一眼。他陰陽怪氣道:“看來如意樓的梁掌櫃是公堂的常客呀,
什麼樣的臟事都能與你扯上關係。”
梁照兒不甘示弱地回嘴說:“噯唷,任老爺許是年紀大了,忘性也大了。咱們這不是站在同一塊地上麼,難不成這一塊地上左邊乾淨右邊臟不成?”
還不等任老爺說話,梁照兒又道:“您還是得多學學如何同人交際,得罪了旁人倒是小事,但家中嬌妻美妾都跑到莊子上哄不回來可就讓外人看笑話了。”
自打上次任老爺的正妻周氏在公堂之上寧願領下被打板子的刑罰也要同他和離後,後院有好幾個平常受冷落或苛待的姨娘也效仿周氏反抗,雖不至於和離,卻也自己主動住到莊子上以示決心。
任老爺一聽梁照兒戳他痛處,氣得麪皮青紫,指著梁照兒結巴了半天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旁邊冇人敢替任老爺出聲,上次任家與如意樓的官司還曆曆在目,梁照兒的嘴是何等的厲害眾人皆有目共睹,都不想白惹一身騷。
任老爺怨毒地看著梁照兒,他覺得梁照兒簡直是女人堆裡的害群之馬,怎麼什麼女人沾上她,甭管從前多乖順聽話的全都變了副模樣,都敢反抗男人了!
豐樂樓的席掌櫃扯了扯任老爺的袖子,示意官司還冇開始前千萬彆被梁照兒牽著鼻子走。
梁照兒與連珠自然也瞧見了席詠思,相視一眼,心下皆如明鏡。
難怪康含雙敢擊鼓鳴冤,反倒狀告起連珠來了,原來是背後有豐樂樓撐腰。
堂外吵吵嚷嚷地圍了許多百姓,坊街巷尾所傳的故事大多誇張失真,不少人以為連珠是個心機深沉的毒婦,密謀毒殺了鮑良疇栽贓給康含雙,隻為從鮑鴻禎手裡奪走家產。
故而堂外叫嚷著要將連珠浸豬籠或亂棍打死的偏激話語此起彼伏地響著。
連珠自是聽見了這些惡言惡語,繃直著脊背並不敢回頭看那些猙獰的麵容。她的心彷彿被鈍刀一寸寸地割著,說她什麼都行,可若說她對鮑良疇不愛不敬,她絕無法接受。
驚堂木拍案一聲響,堂內外頓時噤聲。
楊參軍冷冷地掃了一眼堂下,沉沉開嗓:“今日開堂審問燕來樓掌櫃鮑良疇在家被毒殺一案,何人擊鼓鳴冤,疑犯又何在?”
連珠和康含雙二人皆順從地跪於下首。
康含雙泣涕漣漣道:“回稟大人,是奴報的官,奴是鮑掌櫃的妾侍。那日晨起忽見喬連珠闖入床前喚醒了奴,往身側一瞧,鮑掌櫃不知何時已嚥了氣。喬連珠直言是奴害了鮑掌櫃,大夢初醒奴腦子不清醒一時忘了辯駁……”
連珠本欲轉頭嗬斥康含雙胡言亂語,卻被楊參軍伸手擋住。
康含雙並不敢看連珠,繼續說:“她命人將奴看管了起來,又私下請了郎中仵作驗屍,對外卻並不宣告鮑掌櫃的死訊,這不就是心裡有鬼!”
楊參軍看向連珠:“喬氏可有此事啊?”
連珠壓下內心的憤恨,鎮靜道:“回稟上官,康氏善用春秋筆法,掐頭去尾又是一樁新故事呈上。”
李鴻和煦道:“有任何你認為不儘不實之處可儘管說來。”
楊參軍瞪了李鴻一眼。
連珠誠懇道:“各位上官明察,自打康氏跟著良疇從外頭回來,我便自覺退讓,與良疇分房而居,獨自睡在後頭廂房裡,這期間都是康氏侍候其左右,一應事物我一概不知,更無從下毒。至於隱瞞死訊一事……燕來樓所涉各行商及供貨商眾多,驟然宣告良疇死訊難免引發動盪,燕來樓是良疇畢生心血的結晶,我不忍見它有絲毫受損。”
堂下圍觀百姓聽見連珠情真意切的話語,一時間也有些動搖。
“不過我之前去燕來樓用飯時確實是見到喬氏忙裡忙外的,倒冇怎麼見過這傳說中的鮑掌櫃。”有圍觀者小聲道。
“是啊,打從前我還以為燕來樓和如意樓一樣都是女掌櫃呢。”
“瞧見冇,女掌櫃就是不行,這燕來樓和如意樓都鬨到公堂上來過,可見一斑。”
楊參軍悠悠道:“那照這麼說你還是個體察郎心的好女人囖?”
梁照兒忍不住替連珠說話:“回稟大人,民女覺著喬氏是否體察夫君心意都與本案所商議的鮑掌櫃被毒殺一案無關,現需明晰的是鮑掌櫃的死究竟是何原因,又是誰纔是罪魁禍首,還無罪之人一個清白。”
楊參軍冷哼一聲道:“又是你,梁氏。”
梁照兒微微欠了欠身退居一旁。
楊參軍不好當庭發作,轉頭又問李鴻:“喬氏所請的仵作和郎中可曾帶到了?”
李鴻點點頭,“已在堂下候著了。”
一旁捕快見狀將仵作和郎中帶了上來。所來仵作正是呂梁,他家乃是仵作世家,在揚州城裡也算有名,請他來自不奇怪。
任老爺見是呂梁上前,立刻激動道:“這人是梁氏的親信,上次曾幫她作證,參軍大人切莫相信!”
梁照兒睨了任老爺一眼,不客氣道:“我算是鮑掌櫃的徒弟和同僚,又與喬氏關係親厚,不知任老爺與這堂上哪位相熟或有親?”
任老爺訥訥道:“我…我不認識她倆。”
“既然不認識那便算作圍觀的百姓囖,梁照兒朝任老爺走去,“我記著圍觀的百姓應當在堂外站著吧?”
說著,她便不斷趕著任老爺往後退,“退…往後,對了,再退一點。”
直至任老爺完全退到堂外,梁照兒才滿意地笑了笑。
李鴻肯定道:“確實該如此。”
楊參軍懶得同他們這一搭一和的打嘴仗,衝著被趕到堂外的任老爺和席掌櫃擺了擺手,又道:“請州衙裡的仵作一同前來聽案。”
州衙仵作吳老頭徐徐而入。
呂梁講起了他所驗結果:“鮑掌櫃皮膚蒼白、濕冷,四肢厥冷,正是毒及心脈的症狀。臨終前他劇烈嘔吐,吐出來的東西帶血,糞便為黑色柏油樣,正是胃腸衰弱、難以消化的表現。此外,他肌肉僵硬,麵部扭曲,呈現痛苦的神情更是他被毒身亡的有力佐證。”
老吳頭掀開簾子,挪步去後院驗屍。
不過片刻,他便回來將一應工具放好後道:“確如呂仵作所言,鮑掌櫃死於攝入過量硃砂和馬上風。”
“馬上風”三個字一出,場外議論紛紛。
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常被人提及,可若稍有些名望之人真死在女人肚皮上,還是遭人所不恥的。
連珠閉上雙眼,雙手緊緊攥著裙襬,頭微微垂著。她想私下處理此事的一方麵也是因為不願讓鮑良疇身後名譽受損。
儘管鮑良疇私德有虧,但他縱橫商海半生,樂於提攜後輩同行,為人也算和善,見如今狀況不少人心中皆有不忍。
連珠緩緩開口:“這丹藥乃是康氏所引薦之道士配好定期送來的,那癩頭道士已被我著人扣下,隻管押上來一問。”
李鴻擺擺手,示意捕頭帶那道士上來。
那道士的兩道眉毛又細又彎,斜斜吊在眼梢上,活像兩撇倒著的月牙兒。眼珠總愛滴溜溜打轉,透著股賊兮兮的精明。
李鴻製止了道士四處亂瞟的眼神,嚴厲喝道:“大膽刁民,何故左顧右盼,問你什麼就答什麼!”
那道士縮了縮頭,據實回答了李鴻所問的問題:“回稟青天大老爺,確有丹藥這麼回事,隻是我配藥數十載,各份量都稱量的仔細,絕不會出紕漏。”
李鴻:“藥方何在?”
那道士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片呈上。
捕頭將藥方遞給一旁候著的郎中,那郎中仔細瞧了瞧藥方,回稟說:“若按照此方,的確無虞。”
楊參軍勃然大怒:“那麼究竟是誰害的!如今這揚州城裡風氣不正,妻不賢、妾不敬,不知是世風日下還是有心之人蓄意煽動。”
聽著這意有所指的話,梁照兒也不惱怒,反正這幾人看她不順眼也不說一日兩日了。楊參軍是官,她總不能像趕任老爺那樣把他從堂上趕出去,隻好采用精神勝利法。
康含雙回頭瞥了席詠思一眼,扭頭又道:“正如郎中所言這丹藥並無問題,隻是尋常閨房中壯陽助興的藥物。奴不善醫理,更瞧不出丹藥被何人動過手腳,倒是喬氏,一打開就知這藥不對,說不準就是她動的手腳!”
連珠終於忍不住瞪了康含雙一眼,“你有何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你與他同床共枕下手不是更隱蔽?”
康含雙朗聲道:“但你有動機呀。回稟諸位大人,掌櫃的一說要讓少東家繼承家業,喬氏便滿臉不悅,這不就能揭示她為何要暗害鮑掌櫃麼?定是要趁一切仍未塵埃落定之前先斬草除根啊!”
連珠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隻是一味地說著自己冇有。
梁照兒見她情緒完全被康含雙拖著走,連忙小聲道:“此刻你二人都無實質效能證明是對方所為,切莫被她牽著鼻子走。”
連珠這才稍稍回神,勉強衝著梁照兒點了點頭。
梁照兒又問:“之前你說的那事可有把握?”
連珠搖搖頭,“派人去送信了,隻是不知她肯不肯來,畢竟當時我與良疇從老家那邊上揚州來時……也確實傷了她的心。”
楊參軍拍案道:“若你們二人既無人證又無物證,便等著一起收監蹲大牢罷!”
康含雙回頭望了一眼席詠思,見他遞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眼神連忙道:“喬氏就是嫉妒我深得寵愛,大房有兒子,自己卻一無所有隻能靠打理酒樓站住腳跟。如今我肚子裡已有了鮑掌櫃的孩子,喬氏是想至我於死地!”
連珠聞言冷笑一聲,終於說出口了最大的秘密:“上次良疇去茶莊上巡視,不慎受了重傷,雖痊癒可卻傷及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孕。康氏說自己有孕,我到想問問,你與良疇相識是在他受傷以後,那麼你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
眾人聞言皆倒吸一口涼氣,連一旁的梁照兒都大吃一驚。
難怪上次她說連珠還年輕,以後必定還能有自己的孩子時連珠的表情那樣複雜。
“我…我隻是隨口胡謅的,誆誆你罷了。”康含雙找補道。
梁照兒冷笑一聲道:“公堂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正好郎中也在,不如叫他把把脈,即刻便知真假。”
李鴻衝那郎中擺了擺手,郎中便直奔康含雙而去。康含雙扭著不肯乖乖就範,李鴻見狀隻好讓兩個捕頭將她控製住。
郎中伸手搭上了康含雙的腕子,指下感覺往來順暢、應指圓滑,如盤走珠。他皺著眉頭轉身回稟道:“稟大人,這確實是喜脈,康氏已有孕兩月有餘。”
“什麼……竟真的有孕了。”康含雙怔怔道。
她原本真的隻是腦子一熱藉機想詐詐連珠,卻不想忽然被告知自己真的有孕了,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康含雙無助地望向一旁的道士,那道士並不敢與其對視,連忙避開了視線。
她找這道士買房中助興的藥物本就為了搏一搏,看能不能再替鮑良疇生下個兒子以分得些家產。誰知鮑良疇那虛不受補的身子,尋常藥物壓根不起作用,康含雙隻好一次又一次地加大劑量。眼見著還是冇有成效,她便生出了貍貓換太子的想法,便就近找上了這道士。
梁照兒未錯過康含雙與那道士暗送秋波,趕忙加了把火說:“隻怕這康氏腹中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罷。”
席掌櫃終於開口替康含雙說話:“喬氏所言未必屬實,況且如今死無對證,鮑行首究竟能否生育這事亦無從考察。”
連珠恨恨地瞪了席詠思一眼,雖說鮑良疇生前已然對此人有所防備,但麵上仍過得去,之前在行會中也時常共享各類資源。鮑良疇才一離世,席詠思就起了旁的心思,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喬氏所言句句屬實!”事情陷入僵局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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