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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春衫 第84章 春水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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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細的火燭照不亮寬大的屋室,甚至照不全陸銘章的頭身,他離她有一段距離,而這一段距離,戴纓邁不出。

他的麵色讓人捉摸不透,對她並不是很滿意的模樣,這讓她有些難堪。

同樣的,戴纓僵立不動的身形,還有麵上看似屈辱的忍耐讓陸銘章心裡起了一股無名火。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日雨巷,她除簪散發,雙手舉過頭頂,呈上貼身之物,無非是在告訴他,她願獻上自己的尊嚴和自主。

簪獻青絲,以身為契。

這會兒卻又這番姿態,回回都是如此,有求於他時,便做足低姿態,在他麵前討巧賣乖,利用完立馬變臉。

她當他是什麼,隨意呼來喝去,偏偏他又狠不下心不管她。

她一定是後悔了,後悔不該衝動攔他。

陸銘章緩緩低下眼,從來洞悉人心的自己,到了這一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更準確地說,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孤男寡女,在外人看來,這閉上房門的一刹那,是纏綿,是溫存,是不可言說……然而並不是,他二人就這麼僵持著。

戴纓的臉越來越紅,不是羞的,是熱的。

她是真熱,這屋裡暖氣燃得旺,身上還披著厚實的鬥篷,想要解開罷,裡麵穿著半透的絹衫,實在不好意思脫。

這會兒無比後悔,後悔該換一件正經的寢衣再來敲門。

若穿得嚴實點,就算脫了鬥篷,還有寢衣遮羞,然而,現下脫了鬥篷,裡麵半透的絹紗隻會讓她更羞。

“呼”一聲輕輕的吐息,她將手中的蠟燭,也是這房間唯一的光亮吹滅。

陸銘章覺得眼前一黑,在眼睛未適應黑暗前,一個氣息靠了過來,輕輕地偎於他的身側。

他的手臂感知到婉妙的柔軟,溫香地依著他,隻有一層輕薄的絹紗。

他於黑暗中牽起她的手,帶她往裡間行去,然後,二人的身形掩於帳中。

寂靜中,戴纓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慌亂,失控,他握著她的手,躺在她的身邊。

他的手心起了汗,拇指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了兩下。

“悔麼?”

陸銘章的聲音自她身側響起。

這個問題,戴纓不是沒想過,悔不悔她不知道,隻是覺得無力,兜兜轉轉仍走到了這一步。

就在她猶豫的這一瞬,陸銘章鬆開她的手,說道:“你憂心府中人勢利,教你日後不好過,這纔不得不深夜敲我房門,是不是?”

戴纓沒說話,有這一層原因。

接著陸銘章似是低歎一息:“既然跟了我,必定護你周全……”

說罷,側過身,麵朝外,背對著她,戴纓也跟著側身,麵朝裡,背朝外。兩人就這麼背對著背,隔出一條銀河天塹。

護我周全?這話能信?如今的戴纓不能信人。

曾經謝容多麼情深意切,他說,阿纓,以後長大我娶你為妻,那陸三爺不也一樣?多麼信誓旦旦,他說,做行鹿軒的女主人,一切由我來主張,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她認清了自己的份位,也知道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趁陸銘章對自己的心還熱乎,博得他的憐愛。

如今他的態度還是太淺,讓她有些捉摸不透,這不夠,還不夠……

屋室暗著,二人的眼睛卻睜亮著,一個看向虛空的某一處,一個看向帳壁。

就在陸銘章闔眼時,戴纓溫暖豐軟的身體貼上他的後背,隨之,一條柔軟的酥臂環了上來。

隨之柔淨的聲音從後響起:“大人喜不喜歡阿纓?”

陸銘章身子一怔,緩緩轉過身,麵對著她,戴纓微仰著脖,回看過去,再次問道:“喜歡麼?”

陸銘章低下頭,尋到她微揚的唇角碰了碰,輕輕地“嗯”了一聲。

戴纓聽後,雙手攀上他的肩頭,把臉迎向他,帶了邀請的意味。

“大人不是說過,會多疼疼我麼?”

陸銘章哪受得了她這副妖精樣,輕輕地將她環住,手在她的纖背撫過。

輕薄的絹紗並不能阻隔兩人的溫度,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間的顫意。

不但感受到他掌間溫熱的顫意,在他的撫弄下,還感受到自己身體明顯的曲度。

這種感覺太過微妙,那段不堪的回憶中,她是迎合的一方,和現在截然不同。

她從來不知,原來一個上位者施捨的彆樣溫柔,是一味讓人上癮的蠱,他憐她羞怯,並未褪儘她的衣衫,隻以恰到好處的觸碰為引,在紅粉遍佈半身時,他才悄然探入裙擺,如同春水初融。

他小心翼翼,明明力道很輕,卻重重撞在她的心上。

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被撞動,而他的心跳疊在她的上方,讓她生出一種錯覺,連他的心跳都在依就她。

明明那樣刻板威肅的人,怎麼會這樣溫柔呢,她受不了這樣的溫柔,不適應,眼睛開始發熱,淌下兩行淚。

陸銘章停下動作,拿衣袖替她拂去:“難受?”

說罷,就欲抽身,戴纓卻將他環得更緊:“不難受,大人抱我緊些……”

陸銘章不敢用力,知道她疼,身體的僵澀騙不了人,所以隻能放緩,再放緩……

在近乎靜止的溫柔中,他吻上她華澤的肩頭,褪去她的小衣,再一路小吻至她的指尖,這雙瑩白的柔枝手,他惦記很久了。

他將她的食指橫向銜住,牙舌稍稍用力。

輕柔的啃齧帶來一股鑽心的癢意,這感覺倏然躥升,在她體內彙聚成令人戰栗的歡愉。

兩人的氣息漸漸平穩,陸銘章披衣下榻,走到房門前,開啟門,朝外吩咐了一聲。

立時就有丫鬟提水到沐間。

兩人先後淨過身,床麵重新鋪整,便有婆子端了一碗避子湯進來。

當看到這碗避子湯時,戴纓渾身的熱氣散了個乾乾淨淨,她知道,這是規矩,主母還未進門前,妾室不可以有子嗣。

就在她怔愣時,陸銘章的聲音響起:“喝了,明兒我從宮醫那裡討些不傷身的避子丸。”

戴纓看向陸銘章,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於是一聲不言語地接過湯碗,仰頭喝了。

婆子接回空碗,帶著一眾丫鬟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兩人重新躺下,衾被中才升起的暖意沒了,涼涼的。

戴纓麵朝裡側過身,陸銘章的聲音從後響起:“現在還不行……”

戴纓“嗯”了一聲,開口道:“阿纓明白,天晚了,歇了罷。”

隨後閉上眼,假作睡去。

這一夜,就這麼過了,天未亮時,身邊有了動靜,迷濛中她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昨夜臨睡前恨不能貼著牆,把兩人的間隔拉開。

然後睜眼醒來,她越線了,大半邊身子擠到他的位置,頭也不在枕上,反而歪在陸銘章的枕下,不知是個什麼姿勢。

而陸銘章正撐起半邊身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抬抬,壓住了。”

戴纓就勢一扭身,陸銘章抽出自己的衣袖:“你睡覺太淺,這樣輕的動作也能醒。”

戴纓將臉埋在被中,“唔”了一聲,因為屋裡太熱,把一條白生生的腿伸出來,隔在微涼的被上。

陸銘章見她一副孩子樣,有些想笑:“你再睡會兒。”

戴纓仍把臉埋在被間,回應了一聲。

陸銘章趿鞋下榻,打下帳幔,屋外守候的七月聽到動靜,輕叩房門,引了兩名丫鬟進來,開始伺候主人梳洗。

期間目光偶爾掃向床榻,碧色的絹帳掩著,隻在床沿露出一點點縫隙,輕紗朦朧看不清明。

誰能料到這位客居於他們府上的小娘子,竟成了家主的枕邊人。

想到這裡,不免又想到家中的三爺,他如今出京外辦了,若是回來了……隻怕要鬨大……

因著曹老夫人那張嘴,私下裡大家都知道三爺欲以妻禮迎戴纓,誰知抵不住曹老夫人以死相脅,最後不僅沒成事,反讓戴小娘子被請離。

好好的一人,在府裡挺受歡迎的,走的時候多少有些不鮮亮,誰知沒幾個月,人又殺了回來,好家夥,還是直接從大爺轎中下來。

這還不算,就在眾人以為她以後會受冷時,人家轉眼就宿在了主屋。

家主都起身了,她仍睡著,並不起身伺候,就眼前的情狀,必是家主默許縱容的。

戴纓隔著絹帳看丫鬟們替陸銘章穿戴朝服,目光落在了那身威肅的紫衣上,心頭湧起一個微妙的念頭,下回要親手摸一摸,感受一下這象征權勢的衣袍。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的視線,陸銘章側過頭隔著絹帳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亮處看暗處,明知道他看不清,卻還是驚得縮了脖。

房門再度開啟,闔上,屋中隻剩她一人,於是將頭埋向衾被間,尋著鋪位上的暖意,索性枕著他的枕頭重新睡了過去。

不知睡到什麼時候,響起叩門聲,纔再次睜開惺忪的睡眼。

懵怔了一會兒,看了眼碧青的帳幔,恍惚間以為自己仍在攬月居,那邊的床帳也是這個色調。

“娘子?醒了麼?”

歸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戴纓緩了緩神,應了一聲:“醒了。”

房門被推開,歸雁帶了兩名丫鬟進來,揭起床帳,端了熱水進來伺候。

戴纓看著鏡中女子,眼眸清亮,分明沒在笑,嘴角卻帶了自然的弧度,也不知想到什麼,兩腮暈上天然的胭脂。

接著將手心貼了上去,降一降頰上的躁意,然後打量起這間屋室。

雲紋落地罩將外間和裡間隔開,再有一扇十分闊大的黑漆螺鈿山水屏風,巧妙地隔出沐間。

落地罩後方是黃花梨的架子床,掛著碧青色床帳。

外間的窗邊設有半榻,榻上安置小幾,幾上擺有香爐,嫋嫋煙絲從爐蓋升起。

四壁懸著幾軸水墨山水與書法條屏,皆是當代名家的手筆,意境蕭散,另一邊設有一張紫檀書案,案上陳設極為清雅。

這間臥房處處透出一種內斂的、不容置疑的華貴。

穿戴整齊後,戴纓去上房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起身早,廚房已開始擺早飯,上飯期間,陸婉兒和陸溪兒前後腳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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