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衫 第109章 唇齒間的冰涼
她心底一慌,探手到他額上,還好,溫涼的,沒有發熱,她將他微涼的手,放到自己溫熱的肚腹上:「我給大人暖暖。」
陸銘章淺淺一笑,抽出手,從被中拿出一個暖爐,示意戴纓看:「你那肚兒還是好好護著罷。」
「大人怎麼親自來找我?」戴纓又問。
陸銘章就知道,這丫頭有個毛病,問出的問題,對方必須給出答複,晃不開的。
「我擔心你……」陸銘章說道。
戴纓抿著嘴笑,然而沒等她嘴角的弧度拉大,陸銘章問道:「雪夜中,我似是見你抱著一人?」
這話叫戴纓心裡一緊,溜進被裡,甕聲甕氣道:「晚了,大人快歇下。」
陸銘章側身,吹熄床前的燈燭,剛一躺下,戴纓便偎了過來,輕聲道:「妾身分明抱的是大人,大人看花了眼,是不是?」
陸銘章將下巴擱在她的頭上,輕歎一聲:「是,雪太亮,你我二人都晃花了眼……」
戴纓「唔」了一聲,兩人便不再說話,閉上眼,緩緩睡去。
半夜時分,陸銘章身體的溫度回轉過來,熱醒了她,她便退了出去,將腿伸到被外,涼了一會兒,嘟囔了一聲「熱」。
陸銘章緩緩欠起身,就見身邊人衣衫滑落肩頭,那小衣的帶子也鬆了,懸懸地掛著,衣緣下是酥軟的波瀾,寬闊的褲管捲到腿彎,露出一段玲瓏小腿。
他將她滑落的衣衫拉好,然後下了榻。
迷濛間,戴纓感知到身側的動靜,沒去在意,隻是有些不滿,她將手放到他起身的位置,感受那裡的餘溫,身邊空出來後,本來睡沉的神思,開始不安地遊走。
聽到他的腳步往這裡來,遊走的神絲落定,再次靜歇,可就在沉下去的一瞬,唇間浸上濕潤的冰涼,戴纓惺忪睜開眼,往後退了退,仰頭看去。
陸銘章指尖撚著一根晶透的冰淩,往她唇瓣探來:「含著……」
戴纓輕啟雙唇,將冰淩噙在唇齒間,讓那冰冰的涼意,降下體內的燥熱。
她身體好,不怕冷,偏怕熱,而陸銘章正好相反,平時倒還好,估摸夜裡為尋她,狠凍了一場,致使寒氣入體,回府後用滾熱的水浸身,屋裡的地爐子燒得也旺。
半夜熱得她彈被子。
陸銘章見此,起身往屋外吩咐降炭火,又隨手取了一截冰淩。
就在戴纓將冰淩含到嘴裡時,陸銘章的吻落了下來。
他的唇很軟,一點一點小吻著,汲著她唇齒間的冰涼,再慢慢融進去,每一次舌尖的輾轉都很溫柔。
雖然她看不清他,隻是模糊的麵影,卻也不捨得閉眼。
他們從未深吻過,這是頭一次,他將她唇齒間將化未化的冰碎捲入自己口中,再緩緩退開,低睨著她,像完成一個鄭重的步驟,隨後不緊不慢地將其咬碎。
戴纓忘了形,無意識地嚥了咽喉,連同嘴裡細小的冰晶囫圇嚥下。
「還熱嗎?」陸銘章輕聲問道。
戴纓心道,更熱了,不過聲音裡卻帶著一絲刻意的平靜:「好些了。」
「那便睡罷。」
隨著陸銘章的這一聲,她調整睡姿,重新沉入夢中。
大雪覆蓋下的寶寧殿,即使到了深更,殿中的火燭仍亮著,宮人們都知道,太後寢殿的夜燭從來不熄,亮整晚,直到天光大放,它們才喘息出疲憊的冷煙。
大雪簌簌下著,風颳得強勁,殿中漏出的火光搖曳披拂,像是隨時會被風雪撲滅。
一身形高挑的宮婢撐傘從遠處行來,走到簷下,拍了拍身上的雪沫,跺了跺腳,進了寶寧殿,剛一進入,衝鼻的酒氣襲來,且越往裡走,酒息越重。
珠簾後,太後一手支頭,慵懶地側躺於羅漢榻上,雙眼微闔,案幾上是歪歪倒倒的琉璃盞。
「探到訊息了?」含混著酒意的呢喃從趙映安的嘴裡問出。
宮婢上前兩步,躬身道:「探到了,調的步軍司的人馬。」
一語畢,就見太後「嗯」了一聲,眼皮始終低斂,又開口問:「怎的突然調兵?」
宮婢支吾不出,又不敢不答,正在踟躕間,一抬眼就見太後不知幾時撩起了眼皮,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宮婢慌得雙膝跪地,惶恐道:「為何調動兵馬……婢子無法探知,不過婢子疑心是……」
「疑心什麼?」趙映安的聲音不帶情緒起伏。
「陸相回城時並非一人,他身前還坐著一人,用大衣裹著。」
趙映安坐起身,眼睛看向案幾上的杯盞,啟口問道:「一同回了陸府?」
「是。」
趙映安冷笑一聲:「調動全城步軍司人馬,鬨出這樣大的動靜……」說著往下吩咐,「查清楚,帶回的那人是誰。」
宮婢應是,這個想探查清楚並不難。
「行了,下去罷。」
宮人退下,闊大的殿宇再次靜下,靜得可怕。
……
時值過年期間,京都大小官員不必上值,陸銘章難得閒散在家。
這日,戴纓去了上房,剛進屋室,就聽到裡麵傳來笑鬨聲。
「誰來了?」戴纓問守門的丫頭。
小丫頭笑道:「是大姐兒回了。」
戴纓點了點頭,進了屋裡,就見陸老夫人坐於上首,陸婉兒陪坐在左手邊。
下首坐著陸家另兩房之人,個個麵上帶笑,戴纓走上前,先朝老夫人道了萬福,再走到她的身側侍候。
「祖母,這次孫兒回來得多伴您幾日。」陸婉兒歪在陸老夫人懷裡。
戴纓從旁靜看著,見陸婉兒雙頰透著紅潤,眸光熠熠,嘴角含笑,少了從前的驕蠻,多了份柔軟的韻致。
那麵上拂著光,想來她在謝府過得很舒適。
不過也是,她嫁過去,戴萬如這個婆母癱瘓在床,做不出什麼妖,擺不了婆母的款。
府裡暫由水杏當家主事,那水杏是謝山的小妾,不敢在陸婉兒麵前拿大。
謝容同陸婉兒新婚,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這麼一看,怎能不叫人舒心。
陸老夫人拍著陸婉兒的手,看向堂間眾人笑道:「你們聽聽,這般大了還說傻話。」
三房的姚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接話道:「既是嫁出去了,哪有回家住幾日的道理,就是咱們願意,隻怕姑爺也是不願的。」
一語畢,眾人笑起來。
陸婉兒雙腮爬上紅暈,低下頭羞怯地笑了笑,旁人離得遠或許沒注意到,戴纓侍在老夫人身側,離得近,看得清明,在陸婉兒低頭的一瞬,羞怯的笑意變得並不羞怯,而是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