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攜手宮鬥,屠龍隻當太後 第113章 江南水患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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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內。
溫熱的參茶被猛灌入喉,秦衍揉了揉眉心重打精神。
於德茂悄步上前,又換上了一盞新沏的參茶,輕聲開口:
“陛下,您已連續批閱近三個時辰了,龍體為重,不如稍作歇息……”
“歇息?”
秦衍將硃筆擲於案上,發出“啪”一聲脆響。
“蘇浙暴雨不停,農田被淹,將成水患,摺子雪片似的飛來,個個哭窮喊難,要錢要糧!朕如何歇息?!”
他聲音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躁怒。
於德茂嚇得噤聲,垂首不敢再言。
殿內死寂,隻聞秦衍粗重的呼吸聲。
他閉上眼,努力平複心緒。
鬼使神差地,他開口吩咐,“去……去傳薇充容過來,讓她來侍奉筆墨。”
“嗻。”於德茂應聲退下,心中明瞭。
陛下這是又心煩頭疼了。
近來陛下心煩時,總會召薇充容前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宋時薇便到了。
她依舊是那一身老氣沉沉的靛藍色宮裝,髮髻梳得一絲不苟,僅簪了一二素簪,臉上粉黛未施。
“嬪妾參見陛下。”
“起來吧。”秦錚眼也未抬,隻揮了揮手,“過來研墨。”
“是。”
宋時薇依言起身,行至禦案一側,挽起袖口,動作輕緩研磨墨錠。
殿內再次陷入沉寂。
而禦案上攤開的那幾份關於水患的奏摺,字句悄然落入她眼中。
一份是江南巡撫的急報,泣陳災民流離,請求速撥錢糧。
一份是工部侍郎的奏請,建議加高堤壩,卻對所需銀錢人力數目語焉不詳。
另一份則是臨近州府官員的推諉文書,聲稱自身難保,無力協濟……
秦衍眉頭越皺越緊,徹底爆發。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他將奏章摔在案上,“年年修堤,歲歲賑災,銀子花了無數,卻次次潰堤!”
“隻知道伸手向朕要錢要糧,拿不出半點切實可行的章程!”
“朕養著這群酒囊飯袋有何用!”
帝王之怒,嚇得宮人魂飛魄散,跪倒在地。
唯有宋時薇,研墨的動作依舊未停,甚至節奏都未曾亂上一分。
隻在秦衍話音落下的寂靜裡,喃喃低語:
“《河防通議》有雲,‘水勢湍急,硬堵易潰,或可於下遊擇地勢低窪處,預設減水壩分洪,以待水勢稍緩,再圖疏導’。”
“此舉或比一味加高堤壩,更省民力財力……”
聲音戛然而止,宋時薇彷彿發現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口,立即閉了嘴,頭垂得更低。
但秦衍聽到了。
他倏然抬頭,目光銳利,“你方纔說什麼?”
宋時薇似乎被他的反應嚇到,手上動作一頓,慌忙放下墨錠,屈膝請罪:
“嬪妾該死!嬪妾一時胡思亂想,妄議朝政,請陛下恕罪!”
她低著頭,露出一小段白皙脖頸,姿態恭順,與往日一般無二。
秦衍卻冇有像往常那樣讓她起來。
他隻是盯著她,目光在她看似驚慌的臉上逡巡,試圖找出破綻。
“《河防通議》?你從何處得知此書?還懂得治水?”
此書並非尋常典籍,甚至可稱孤本,涉及水利工事,深奧艱澀。
便是朝中工部人員也未必人人讀過。
她一個深宮嬪妃,從何得知?
宋時薇頭垂得更低,“回陛下,嬪妾不敢欺瞞。”
“嬪妾外祖生前曾兼任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極愛收集鑽研各類河工水利雜書,家中書房此類藏書頗豐。”
“當時嬪妾年幼,父親隨祖父外出打仗,便常去外祖家,溜進外祖書房翻找話本野史。”
“無意間翻閱過幾本,因著書中繪有圖畫,覺得有趣,便多看了兩眼。”
“方纔見陛下為水患憂心,嬪妾愚鈍,一時……一時想起這書中記載,竟脫口而出……嬪妾知罪!”
她將一切推給已故的外祖老安平侯和幼時經曆,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秦衍目光沉沉。
心中疑竇頓生,卻又抓不住錯處。
沉默片刻,他語氣放緩了些,“哦?那你且說說,這減水壩,該如何預設,又該如何分洪?”
宋時薇心中冷笑,麵上卻連連搖頭:
“陛下恕罪,嬪妾實在不知,隻是腦中偶然閃過此言,具體如何施行,嬪妾一竅不通,豈敢在陛下麵前班門弄斧?”
秦衍盯著她看了良久。
他不信她全然不懂。
“罷了,朕不過隨口一問。”他揮了揮手,“且繼續研墨吧。”
殿內再次恢複寂靜,隻餘筆墨之聲。
半個時辰後。
於德茂悄步而入,在秦衍耳邊低聲稟報了幾句。
秦衍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比方纔還要再黑上三分。
“好得很。”
捏著硃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朕還冇去找他,他倒是先按捺不住了。”
“那位似乎存有疑慮。”
“存有疑慮?”秦衍冷嗤一聲,“他是對朕存有疑慮?還是對朕的判決存有疑慮?”
於德茂頭垂得更低,不敢接話。
韓兆是他親手埋下,用以掣肘秦錚的暗棋。
他韓家三代單傳,滿門忠烈,韓兆父親戰死沙場,如今獨苗又前塵儘忘。
他對韓家是有一絲愧疚的。
他冇有直言韓兆生還一事,未嘗不是因為不知如何麵對忠臣老將。
他派去的將領落得如此下場,而他這個帝王,還要榨乾其最後的價值。
可那又如何?
韓家功高,韓老將軍在軍中年高德劭,舊部眾多,他一直是既用且防。
韓兆“陣亡”,他已是厚加撫卹,極儘哀榮,就是為了安撫韓家,穩住軍心。
他韓家還有什麼不滿足!
這老匹夫,竟還敢暗中調查?
是不滿他的處置,還是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莫非是秦錚手腳做得不乾淨,留下了什麼破綻,被韓家察覺了端倪?
若真是如此……
那韓兆的生還,即便失憶,其價值也陡然不同了!
一個對秦錚恨之入骨,又在軍中頗有聲望的韓家,隻會是一把好用的刀!
這念頭旋即被更深的忌憚壓了下去。
秦錚耳目眾多,心狠手辣,若韓家動作引起他的警覺,後果不堪設想!
絕不能讓他察覺韓兆生還,更不能讓他知道韓家已在暗中調查!
瞬息間,秦衍心中百轉千回。
他看向於德茂,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冷靜:
“傳朕旨意,看守再加一倍,冇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太醫院的人。”
“一應飲食用藥,必須經過三道查驗。”
“嗻。”
“還有,”
秦衍頓了頓,指尖在案上輕輕一點,“告訴趙院正,太醫院當竭儘全力,施以妙手,若需些非常手段,也未嘗不可。”
於德茂心中一寒。
陛下這是要太醫院對韓兆用那些虎狼之藥了?
他不敢流露出絲毫異樣,連忙躬身,“奴才明白,這就去傳旨。”
秦衍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
於德茂和宋時薇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殿門合上,將一室陰謀和算計隔絕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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