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島家明天的飯 42 津島憐央的愛兄便當(十四)
-
42
津島憐央的愛兄便當(十四)
◎我的哥哥嘴很硬◎
太宰治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從天台一躍而下的時候,
本以為一切終於抵達了終點,連同這被書寫好的人生和無趣的生命。
但不儘人意,睜開眼時,
發現自己正佇立在橫濱街頭,
周圍的人紛紛看向自己,以詫異的目光。
看了看周圍人清涼的夏日裝扮,
略微明白了些,平靜地取下了紅圍巾、脫下了黑風衣以及黑西裝,
隻留下了裡麵的白襯衫,
也挽起了袖口,信步朝前走了兩步,不一會兒,便融入了人流之中。
邊漫無目的地閒逛著,
邊思考著自己的計劃之中有什麼遺漏之處,
現在出現在這裡,
又是誰的陰謀,在冇找出幕後黑手之前,
自己似乎還不能立即退休。
一擡頭還能看到港口黑手黨的大樓,標誌性的建築物以巍峨的氣勢貫穿著雲與海,
佇立在橫濱港的附近,靜靜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麵,
這讓太宰治捕捉到了第一個資訊點——這個世界仍有港口黑手黨的存在。
很快,
他又得到了第二個資訊點。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咦?憐央的哥哥?”
——原來,這裡的‘我’,有一個弟弟。
炎炎夏日裡還堅持在冰沙店外排隊的紅髮少年,
探出半個身子來,
像是對待偶遇的朋友家長般淺淺打了聲招呼,
“我馬上要排到了,順便買兩份給你們帶回去吧?”
他的眼神明亮而單純,那是最普通不過的中學生的眼神。
——在普通中學裡上學,大概十四歲左右,性格開朗、很受歡迎,有著不多不少的朋友。
“憐央前幾天還給我發郵件說想來這家嘗一下呢,最近超火的彩虹冰沙就是他們家首創的!”
——而‘我’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在‘憐央’的交際圈裡展現著普通上班族或者會社社長的形象,暗地裡,則是港口黑手黨的乾部……不,首領,以絕對的控製權維繫著來之不易的日常。
……
‘書’裡,冇有記載過這樣的平行世界。
太宰治露出了微笑,輕快地說,“那真是多謝你了。”
那是與津島修治一般無二的笑容,僅僅隻有過一麵之緣的丸井文太察覺不出區彆來,他熱心地買好了兩份打包好的沙冰,遞給了太宰治,催促著,“得儘快吃哦,這個天氣,感覺會化得很快。”
“好,我會的。”
太宰治垂下眼,凝視著那淋上了繽紛果醬、在日光下晶瑩剔透的甜蜜冰沙,幽暗的眼眶裡像是鑲嵌著兩團陰冷的鬼火,在陽光明媚的白日裡,也透出醃臢的嫉妒來,他輕輕地說,“‘憐央’,會很高興的。”
“哈哈,那就最好了!”
丸井文太送完外賣,也跑去吃自己那份了,能在全國大賽緊湊的賽程和繁重的訓練中,擠出點時間來探店,也實屬不易,儘快吃完之後,他就得回學校繼續訓練了。
而太宰治找了個地方,一個人吞下了兩人份的冰沙。
牙齒、口腔、食道、胃部,都凍得沉甸甸的,他的大腦在那樣咯吱作響的恨意裡,逐漸變得清楚了。
他明白了。
平行世界有著千千萬萬個,‘書’裡冇能記錄下全部,而恰巧,他所看到,儘是些如敗犬般不幸的人生,即便做出了努力與改變,向這個世界發出了精彩的反抗,也不過是‘書’中早已書寫好的、被操縱的命運節點。
這裡的太宰治,一定是個同樣拿到了‘書’的太宰治。
以己推人,如果是他擁有這樣幸福的人生,‘書’中的預言自然不攻自破,他不會在意‘書’的存在,需要防備的,隻不過是與他一樣拿到‘書’的平行時空的太宰治。
為了防止那些不幸的太宰治來破壞他的幸福,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隱藏著自己的存在,也許是在上麵書寫著隱匿自身的規則,也許是直接撕下屬於自己故事的這一頁……
……卑鄙、下作、自私的傢夥。
太宰治嗬出了一口冷冷的寒氣,兩枚陰惻惻的眼珠盯著高聳入雲的大樓,倏忽,露出了個笑容來。
日光下,如春水覆麵,溫柔燦爛。
這種幸福,他也想感受一下。
同為太宰治,他想,這個時空的‘他’,不會那麼小氣吧?
津島憐央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是在車上,車窗外的風景疾馳而過,高架橋上略顯空曠,哥哥正坐在駕駛座上,挽起了袖口,心情很好地哼著歌。
“啊,憐央,醒了嗎?”
哥哥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狀態,抓了瓶礦泉水,遞給他,“先喝口水吧,你昏迷很久了。”
津島憐央的確口渴了,擰開瓶蓋,清甜的水滋潤了口腔,讓他稍微感覺清醒了點,有些疑惑地問,“……哥哥?”
跟往常一樣,不必多說,哥哥就理解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主動地開口解釋著,“吉田組,有聽說過嗎?”
津島憐央仔細思索了下,從角落裡挖出來了點零星的記憶,“哥哥好像說過,最近在橫濱興起的武裝組織,背靠著東京極道的關係,擁有一座軍火庫,對橫濱港虎視眈眈。”
太宰治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操作著手機,檢視著被丟在原地的定位器、竊聽器的位置,眼看著小紅點一閃一閃的,發出了被移動過的警報,就意識到這個時空的‘他’,已經發現了不對。
真慢啊,這就是被幸福泡爛了頭腦的傢夥嗎?有點噁心。
太宰治搖下窗戶,淡定地把手上僅剩的電子通訊設備扔了出去,誇獎道,“憐央的記性很好哦。冇錯,這次綁架你的人就是那個組織的人,想利用有價值的人質來威脅港口黑手黨跟他們坐到同一張談判桌上,分割港口的利益。”
“正巧,港口黑手黨很久冇有大動作了,如果再不敲打下,小老鼠們就要上街亂竄了,哥哥準備趁此機會,做下清潔工作。”
眼看著手機砸在水泥裡上,肢解為一堆零部件,又被緊隨其後的一輛輛車子碾成碎渣,津島憐央也想起了自己的手機,他渾身上下找了個遍,都冇能找到,與此同時一起失蹤的還有哥哥放在自己身上的定位器和監測器,細細小小的電子設備藏在每一個角落甚至頭髮絲上,除了哥哥,連津島憐央都冇辦法全部找出來扔掉。
“啊,在找手機和小零件嗎?暫時不需要了哦,憐央。”
太宰治笑著,“我們需要稍微消失一段時間,這樣中也纔好藉著首領失蹤的名義進行大清掃。如果無聊的話,後座上有零食和漫畫,遊戲機也準備了,打發打發時間吧。”
津島憐央決定接受這個解釋,對於他來說,這就是哥哥會做出的事情。
隻不過,一起吃烤肉的朋友在爆炸之後忽然失蹤,網球部的大家肯定會很擔心吧?
就好像擁有讀心術般,太宰治開口道,“憐央不用擔心哦,我讓中也去跟他們說你是被哥哥帶回家了。”
透過後視鏡,看見津島憐央的眼睛亮了起來,本來有些寡淡地神色也變得開心起來,雀躍彎起的笑眼新月般美麗,那本應與他一起出生的同胞少年小小地誇讚著,“哥哥,好貼心啊!”
他嘰嘰喳喳,“那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啊?東京?京都?涉穀?”
太宰治拿出了無窮的耐心來應付津島憐央,一一解答他的每個問題,將津島修治的形象扮演地完美無缺,心中的空虛卻如同水蝕的溶洞般,在那樣溫和的對話之中,越擴越大。
他清楚極了。
津島憐央並不是在對著太宰治說話,而是在對著津島修治。
他現在模擬著的日常,不過是偷來的產物,遲早要物歸原主。
正因為如此,一切都顯得很無聊,一切都顯得很虛假。
他仍然無法理解真正的津島修治能夠在這其中體會到的溫情脈脈。
直到。
津島憐央忽然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語句,用那雙清潤如黑珍珠般的眼眸注視著他,很純真地問,“哥哥,你為什麼一直不開心?”
終於,被髮現了。
太宰治觀察了幾日,早已發現津島憐央並非他想象中受保護的普通中學生,流淌著同樣血液的他,骨子裡也有著跟津島修治相似的特質——敏感、多疑、才智過人。
以此為前提去推演的話,就能明白,不論如何偽裝,他也遲早會被看破的,因此,連同這一步都要考慮在內。
“什麼時候發現的,憐央?”太宰治的笑容如麵具般刻在臉上,語氣輕柔。
“指什麼?”
“明知故問是會惹人討厭的哦,憐央。”
津島憐央的手扒上駕駛座的座椅,他的臉貼著太宰治的臉,離得很近,近到可以感知他皮膚的熱度和碎髮搔弄的癢意,漆黑的長髮垂落下來,柔柔地搭著他的肩膀。
餘光中,津島憐央那張漂亮的臉上正含著笑,一支銀白色的手槍抵上了他頸部的動脈。
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危險的戰栗感。
津島憐央小小地歎著氣,很困惑地問,“哥哥,為什麼唯獨留下手槍呢?”
轎車在高架橋上疾馳,逃離著追兵,太宰治的手很穩,但不可否認,很多時候他都想方向盤一轉,直接連車帶人飛到高架橋下冷靜一下。
“連手槍都不見了的話,不是太可疑了嗎?”
“的確如此,不過如果是哥哥的話,肯定預料到這個結果了吧?”
“哈哈,是失策了哦。”太宰治不承認。
津島憐央伶牙俐齒,立刻報複,“死不承認是會惹人討厭的,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隻有小狗纔會想要討人喜歡,我不需要這種東西哦~”
“可是,哥哥你現在不就在很大聲地說著‘好寂寞好寂寞,快來安慰我一下嗎?’”
太宰治露出了很牙酸的神情,“誰啊??”
津島憐央很確定地說,“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