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溝梟雄:從夥計到東三省巡閱使 第118章 暗棋交鋒
“將軍多慮了。”阿保林嗤笑一聲,語氣裡滿是篤定,“碾子溝那群人,離了金溝的山穀、密林,啥也不是。真要動起來,無非兩種光景——”
他眼裡閃過狠光,掰著手指道:“若是龐義一吆喝,他們真敢擰成一股繩往外衝,那正好。出了碾子溝,沒了地勢掩護,咱們的槍、炮早候著了,管他來多少,一並滅了;要是龐義要打,朱順他們不肯,或是範老三、劉寶子各有各的心思,鬨起內鬥來,那就更省事了——咱們正好趁他們狗咬狗,一鍋端了。”
“不管是哪種,”阿保林加重了語氣,“到頭來,金匪之亂都能連根拔了。”
蘇和泰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裡,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你說得對。”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冷硬,“碾子溝一亂,人心一散,江榮廷那點根基就算徹底斷了。到時候,留著他也沒用了——”
他頓了頓,指尖在“碾子溝”的地圖示記上重重一點:“等那邊塵埃落定,就是除掉他的日子。”
另一邊,佟世功踉蹌著闖進自家府邸的書房,趙參領正對著案上的地圖出神。他一把扯掉腰間的佩刀往紫檀木案上一摜,刀鞘撞得端硯翻倒,墨汁在地圖上洇開一團黑漬:“阿保林那鼠輩!真當踩著老子的骨頭能爬上去?”
趙參領慢條斯理地扶起端硯,取過錦布擦著案上的墨痕:“大人稍安。這盤棋才落了幾子,輸贏還早著呢。”
佟世功喘著粗氣坐到圈椅上,“你倒說說,下一步該怎麼落子?我到現在心裡還發慌——放那幾個團勇回碾子溝,江榮廷被擒的事準瞞不住,碾子溝的民團要是反了,這事就能解決了?”
趙參領卻搖了頭,指尖在地圖上碾子溝周遭畫了個圈,聲音沉了幾分:“大人想錯了——他們未必會反。”
佟世功一愣:“不反?那放他們回去有什麼用?”
“江榮廷能把金溝撐這麼多年,手下定有幾個能穩住局麵的角色。”趙參領指尖點在墨漬邊緣,“團勇回去報信,那群人第一反應不會是提著刀殺過來——他們會先推個新首領出來,照舊把金溝管起來。該挖金的挖金,該守寨的守寨,半分亂子都不會出,更不會來救江榮廷。”
佟世功猛地抬頭:“不救?那他豈不是……”
“不救,纔是救他的狠招。”趙參領眼裡浮出冷光,“蘇和泰抓江榮廷,圖的是拿他當靶子,逼金溝亂——亂了好剿,剿了有功。可要是新首領硬是按兵不動,不救江榮廷,反倒把金溝守得鐵桶一般呢?”
他頓了頓,指尖重重敲在地圖上“碾子溝”三個字:“這就等於告訴蘇和泰:抓了江榮廷沒用,金溝還是那個金溝,少了他照樣轉。他的軟禁,就成了自縛手腳——抓了人,卻鎮不住場子,反倒顯得官府無能。”
佟世功眉頭擰得更緊:“這……能成?”
“怎麼不成?”趙參領冷笑,“蘇和泰現在騎虎難下了。殺了江榮廷?金溝上下能跟官府拚命,往後再想招撫都沒門,吉林東境永無寧日。”
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更要緊的是,新首領跟咱們沒半分交情,憑什麼像江榮廷那樣聽話?蘇和泰想調金溝的人剿匪,想借金溝的勢穩地方,新首領根本不會買賬。到時候他才會明白:抓錯了人,反倒斷了自己的臂膀。”
“那他……”佟世功眼裡閃過一絲明悟。
“他隻能放。”趙參領接過話頭,語氣篤定如鐵,“留著江榮廷,是塊嚼不爛的雞肋;殺了他,是捅馬蜂窩。唯有放回去,才能讓金溝重新順服——可他身為將軍,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說‘抓錯了,現在放了’。”
他看向佟世功,眼底閃著狡黠的光:“這時候就得有個人遞梯子。誰最合適?自然是您。當初是您力主招安,是您去碾子溝請的江榮廷,您去說,既給了蘇和泰台階,又放了江榮廷,麵子裡子都齊了。”
佟世功的手指慢慢鬆開,眼裡的焦躁一點點褪去,染上興奮的紅:“你的意思是……他想收場,還得求著我?”
“求不敢說,但離不了您。”趙參領笑了,““阿保林隻懂抓賊邀功,哪懂這其中的關節?蘇和泰看清了厲害,隻會覺得阿保林誤事。這居中調停的功,這讓金溝服帖的體麵,自然得記在您頭上。”
佟世功猛地拍了下案,茶盞裡的水濺出來都沒察覺,眼裡的焦躁全變成了興奮:“好個‘不救就是救’!抓了白抓,放又得靠我——阿保林那蠢貨,怕是到死都想不明白這層!”
窗外的夜風卷著落葉打在窗紙上,燭火的光忽明忽暗,映著佟世功臉上的笑意,比案上那團墨漬更顯深不可測。
“龐總領!不好了!把總被官兵關起來了,說是……說是必死無疑!快發兵去救啊!”團勇衝進總會時,衣襟還在往下滴水,顯然是一路狂奔過來的,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龐義正蹲在門檻上抽旱煙,煙鍋子在鞋底磕了磕,抬眼瞧他:“跑了幾十裡地,累壞了吧?先下去歇著,讓夥房給你端碗熱湯。”
“救不出把總,我哪吃得下!”團勇急得直跺腳,“再晚就……”
“不吃飽飯,拿什麼打仗?”龐義把煙杆往腰裡一彆,聲音沉了沉,“快去!”
團勇還想說什麼,被劉寶子拽了一把,隻能憋著氣退了出去。
“這下咋辦?連送信的都知道是死局!”劉寶子在屋裡轉圈,褂子下擺掃得桌角的茶碗直晃,“老龐,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馬祥從賬房走出來,手裡捏著張紙,是劉紹辰臨走前塞給他的字條:“按紹辰說的辦——龐義,你接任代理把總。”
“啥?讓我乾這個?”龐義猛地站起來,瞪圓了眼,“扯淡!我不乾!要乾你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