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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吵翻了天,廢後孃娘卻在冷宮餵魚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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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安九,是個假太監。

東窗事發前,我最大的夢想是混夠年限,帶錢出宮。

可我被髮配到了冷宮,伺候廢後。我覺得我這輩子完了。

冷宮裡的廢後孃娘叫季攸,不哭不鬨,每日就是餵魚、看書、曬太陽,平靜得不像個廢後,倒像個神仙。

直到有一天,她遞給我一袋碎銀子,讓我去辦一件小事。

從那天起,我成了她在宮外的腿。

外麵那個自作聰明的皇帝和一群諂媚的飯桶大臣,在朝堂上表演著一出出荒誕大戲。

而娘娘隻在聽完我的彙報後,淡淡地落下一子。

鹽價要漲,她讓我提前囤。

邊關要亂,她讓我買下城西冇人要的馬場。

皇帝要查,她讓我把水攪得更渾。

我看著手裡的銀子越滾越多,多到能買下半個京城。

我以為娘娘要的是複仇,是那至高無上的鳳位。

我甚至為她準備好了黃袍。

直到最後,她推倒了棋盤,對我笑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們下的,根本就不是一盤棋。

1.初入冷宮:這娘娘不對勁

我叫安九。

是個假太監。

這事兒隻有我自己知道。

本來,我在禦膳房當差,每天掂掂勺,聞聞菜香,盤算著再過五年就能揣著積蓄出宮,去江南買個小院,娶房媳婦。

結果,一步走錯,得罪了總管,被一腳踹來了冷宮。

冷宮是什麼地方

是皇宮裡的垃圾堆,專門堆放失了勢的娘娘。

能進這裡的,基本就告彆活人圈了。

我提著個小包袱,心裡拔涼拔涼的。

送我來的老太監拍拍我的肩膀,眼神跟看死人冇兩樣。

安九啊,好好伺候廢後孃娘,彆想彆的了。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心說我還想啥,我就想我那江南的小院。

現在彆說小院,我怕是連命都得搭進去。

冷宮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股子黴味混著青草味撲麵而來。

院子挺大,但荒草長得比人都高,隻有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通向正殿。

我心裡發怵,一步步挪過去。

正殿門口,坐著一個女人。

一身素白的舊衣,洗得發白,頭髮就用一根木簪子鬆鬆地挽著。

她正低著頭,拿著一把小刀,很專注地削著一根木頭。

她聽見腳步聲,抬起頭。

我趕緊跪下。

奴才安九,奉命前來伺候娘娘。

我不敢抬頭看她,隻盯著地麵上的一隻螞蟻。

心裡已經開始盤算,我大概能活幾天。

冷宮裡的主子,脾氣大多古怪,動輒打罵。

我這小身板,不夠一頓折騰的。

頭頂上冇動靜。

我等了半天,等到膝蓋都麻了。

那隻螞蟻都搬完家了,她還冇說話。

我鬥膽,悄悄抬了下眼皮。

她還在看我,眼神很靜,像一口深井。

冇有怨恨,冇有瘋狂,甚至……冇有情緒。

就好像在看一塊石頭,一棵草。

起來吧。

她終於開口了,聲音也跟她的人一樣,淡淡的。

這兒冇那麼多規矩。

我趕緊爬起來,低著頭站著。

她把削好的木頭放下,那是一隻不成形的小魚。

你叫安九

是,奴才安九。

以後你就住西邊的偏殿,自己收拾一下。

她說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院裡的活兒,你看著乾就行,彆累著。

餓了就去小廚房找吃的,冇人管你。

說完,她就提著一個木桶,往院子角落的水池走去。

我愣在原地。

這就……完了

不打不罵不提要求

甚至還關心我彆累著

我有點懵。

這跟我想象的冷宮劇本完全不一樣。

我偷偷看她的背影,很瘦,但背挺得筆直。

她走到池子邊,從桶裡抓出一把東西撒進去。

水麵立刻嘩啦一下,一群肥碩的錦鯉搶著吃食。

她就那麼站著,靜靜地看著魚。

夕陽的光照在她身上,給她鍍了層金邊。

那一刻,我覺得她不像個廢後。

像個……在自家後院餵魚的富家翁。

我在冷宮待了三天。

這三天,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

廢後孃娘季攸,每天的生活規律得像廟裡的和尚。

卯時起,打掃庭院。

辰時看書。

巳時餵魚。

午時用膳,然後午睡。

未時醒來,要麼繼續看書,要麼雕刻那些小木魚。

申時再喂一次魚。

酉時用晚膳。

戌時一到,準時熄燈睡覺。

她不跟我說話,除非必要。

比如,安九,水缸冇水了。

或者,安九,晚飯我想吃碗素麵。

除此之外,我們倆就像這院子裡的兩棵樹,互不乾擾。

我一開始還戰戰兢兢,後來發現她真的不管我,膽子也大了起來。

把偏殿收拾得舒舒服服,每天乾完活就躺著看天,琢磨我的江南小院。

我甚至覺得,在這兒養老也不錯。

清靜,冇人管,主子還好伺候。

直到第四天,她叫住了我。

那天下午,我掃完落葉,準備回屋躺著。

安九。

她坐在石凳上,正在給一隻小木魚點眼睛。

我趕緊跑過去,娘娘有何吩咐

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小小的布袋。

布袋很舊了,但洗得乾淨。

她把布袋遞給我。

你出宮一趟。

我心裡一咯噔。

出宮

冷宮的人,哪能隨便出宮

娘娘,這……不合規矩。

她看著我,眼神還是那麼靜。

後門角落有個狗洞,守衛申時會換班,有半刻鐘的空當。

我張大了嘴。

她一個廢後,連這個都摸得清清楚楚

拿著這個,她把布袋塞我手裡,去城南最大的那家米鋪,跟掌櫃的說,你要買三斤‘陳年穀’。

我捏了捏布袋,裡麵是些碎銀子。

娘娘,買米小廚房還有很多……

不是吃的米。

她打斷我。

你就這麼說,他自然懂。

她的語氣很平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心裡七上八下的。

這事兒怎麼看怎麼透著詭異。

辦完事,順道去一趟東市的鹽鋪。

她又說。

彆買鹽,就問問,最便宜的粗鹽,現在是什麼價錢。

回來告訴我。

我拿著那袋碎銀子,手心直冒汗。

我看著她。

她又拿起了那隻小木魚,低著頭,繼續雕刻,好像剛纔隻是吩咐我去打一壺水那麼簡單。

我忽然覺得。

這個廢後孃娘,非常不對勁。

2.第一道旨:讓我去買魚食

我心裡打著鼓,但還是照她說的做了。

假太監這個身份,是我最大的死穴。

萬一被她拿捏住,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還不如先順著她,看看她到底想乾嘛。

申時,我貓著腰,溜到後牆根。

果然,牆角荒草後麵,有個半人高的狗洞,被藤蔓遮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我聽著外麵的動靜,等換防的甲冑摩擦聲和腳步聲走遠。

心一橫,鑽了出去。

外麵是條僻靜的小巷。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整了整太監服,把帽子往下壓了壓,快步朝著城南走去。

一路上,我心裡都在琢磨。

陳年穀

這是什麼暗號

難不成廢後在宮外還有舊部,要圖謀不軌

我越想越害怕,感覺自己脖子上涼颼颼的。

到了城南最大的米鋪,我賊頭賊腦地溜進去。

一個夥計上來招呼。

我把他推開,說要見掌櫃的。

掌櫃的是個胖子,正趴在櫃檯上算賬。

他抬起眼皮瞅瞅我。

公公有何貴乾

我壓低聲音,學著電視裡那樣,故作高深地說:

買三斤‘陳年穀’。

胖掌櫃的算盤珠子停了。

他眯著眼,上上下下打量我。

那眼神,跟刀子似的,颳得我心裡發毛。

我以為他要喊人抓我。

冇想到,他臉上肥肉一抖,露出個笑。

公公裡麵請。

他把我引到後院的廂房,給我倒了杯茶。

不知是哪位主子派您來的

我哪敢說。

隻能含糊道:不該問的彆問。

他點點頭,也不再追問。

轉身從一個櫃子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黑布袋子。

三斤‘陳年穀’,您點點。

說著,他打開袋子。

我伸頭一看,差點叫出聲。

裡麵哪是米,黃澄澄,明晃晃,全是金子!

我這輩子冇見過這麼多錢。

腿肚子當場就軟了。

這……這麼多

胖掌櫃笑道:主子說了,‘陳年穀’,一斤一百兩黃金,三斤,三百兩,分文不差。

三百兩黃金!

我感覺自己提的不是金子,是我的命。

我哆哆嗦嗦地把袋子紮好,揣進懷裡,燙得我心肝疼。

掌櫃的,這是……魚食錢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胖掌櫃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是魚食,也不是魚食。公公隻需知道,這魚,金貴著呢。

我魂不守舍地走出米鋪。

懷裡揣著三百兩黃金,我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在看我。

我不敢耽擱,又跑到東市的鹽鋪。

鹽鋪裡人來人往,生意挺好。

我擠進去,拉住一個夥計。

小哥,問一下,你們這最便宜的粗鹽,多少錢一斤

夥計頭也不抬地回:十文錢。

我點點頭,記下這個價,一溜煙跑了。

鑽回狗洞,回到冷宮,我感覺自己像是死了一回。

衣服都濕透了。

我找到季攸的時候,她還在池子邊餵魚。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我把那個裝著金子的黑布袋遞給她,手還在抖。

娘娘,您要的……‘陳年..穀’。

她接過袋子,掂了掂,臉上冇什麼表情。

然後她問:鹽價呢

十文錢一斤,最便宜的粗鹽。我老實回答。

嗯。

她點點頭,從黑布袋裡掏出兩錠金子,大概二十兩,遞給我。

這二十兩,你拿著。

我嚇了一跳,趕緊擺手。

奴纔不敢!

開玩笑,這可是黃金!

拿著。她的語氣不容置喙,讓你辦的事,不會讓你白跑腿。剩下的,你先收著。

她把那個裝著兩百八十兩黃金的袋子,又推回到我麵前。

我徹底傻了。

娘娘,這……這……

讓你收著,你就收著。她淡淡地說,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

她好像一點也不怕我捲款跑路。

我抱著那個沉甸甸的袋子,站在原地,腦子成了一鍋粥。

一個廢後,哪來這麼多錢

還用黃金買訊息

這陳年穀到底是什麼是她以前的私產

她打聽鹽價乾什麼

一個住在冷宮的廢後,難不成還關心柴米油鹽

我回了偏殿,把那袋金子藏在床板底下,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感覺自己捲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個廢後孃娘,絕對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她不是在等死。

她好像……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而我,就是她伸出棋盤外的一隻手。

第二天,皇帝下了一道聖旨。

這道聖旨,跟鹽有關。

訊息傳到冷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是那個送我來的老太監,來看我死冇死,順嘴提了一句。

他說,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劉大人,給皇上出了個高招。

說是為了充盈國庫,要實行官鹽專賣。

朝廷統一收購,再統一高價賣出。

美其名曰,與民爭利,不如為國聚財。

皇上龍顏大悅,當場就準了。

聖旨一下,京城所有鹽鋪的鹽,一夜之間,全被官府收走了。

市麵上一粒鹽都買不到了。

老百姓家裡的鹽罐子都見了底,怨聲載道。

老太監說完,搖著頭走了。

我聽完,卻像被雷劈了一樣。

我猛地想起昨天季攸讓我去問鹽價的事。

難道她……提前就知道了

這怎麼可能!

她身在冷宮,足不出戶,怎麼會知道朝堂上的事

我衝出屋子,跑到院子裡。

季攸還在餵魚。

她好像永遠都在餵魚。

我跑到她身邊,喘著氣說:娘娘!出事了!官鹽專賣,現在外麵買不到鹽了!

我以為她會驚訝,或者憤怒。

但她冇有。

她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好像在聽一件跟她毫不相乾的事。

她撒完最後一撮魚食,直起身子,看著我。

安九。

奴纔在。

拿上金子。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

再去一趟城南米鋪。

這次,跟掌櫃的說,有多少‘陳年穀’,我全要了。

3.朝堂笑話:劉丞相獻計了

我拿著金子,第二次鑽出了狗洞。

這一次,我的心情和上次完全不同。

如果說上次是害怕,這次就是……震撼。

還有一絲我自己都冇察覺到的興奮。

我感覺我不是在給一個廢後辦事。

我是在給一個未卜先知的神仙跑腿。

我再次見到米鋪的胖掌櫃。

他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直接把我請進後院。

公公這次要多少

你們有多少,我們娘娘全要了。我把季攸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胖掌櫃的眼睛亮了。

他搓著手,說:不瞞公公,我們東家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提前備下了一千斤‘陳年穀’。隻是這價錢……

我心裡一沉,以為他要坐地起價。

結果他說:還是老價錢。東家說了,和娘娘做生意,講的是信義。

一千斤陳年穀,那就是……十萬兩黃金。

我感覺我的心跳都停了。

我把帶來的金子全給了他,還差一大截。

掌櫃的卻擺擺手。

錢不急,您先給娘娘帶個話。

他湊過來,壓低聲音。

東家說,劉丞相的計策,看似精妙,實則愚蠢至極。三日之內,京城必亂。請娘娘早做準備。

我腦子嗡的一下。

這個米鋪的東家,到底是誰

他不僅知道朝堂上的事,還能精準預測後果。

他和季攸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帶著這個巨大的疑問,回了冷宮。

把掌櫃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季攸。

她聽完,臉上依舊冇什麼波瀾。

隻是拿起剪刀,開始修剪院子裡瘋長的雜草。

一邊剪,一邊對我說:

安九,你再去出宮一趟。

我又愣了。

還去

這次不去米鋪了。

她頭也不抬地說。

你去城裡所有的糧鋪,米麪鋪子,有多少存貨,用那些金子,全給我買下來。

我大驚失。

娘娘,買那麼多糧食乾什麼我們……吃不完啊。

不是我們吃。她剪下一大片藤蔓,存在城西的舊倉庫裡。另外,再去牙行,把城裡所有能雇的腳伕,短工,全都雇下來,讓他們去倉庫等著。

她的指令一條接一條,清晰,果斷。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隻能記下。

娘娘,雇那麼多人……乾什麼

她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剪刀,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淡,卻讓我覺得,我問了個天大的蠢問題。

當然是……賣鹽。

我徹底傻了。

賣鹽

我們哪有鹽

現在全城的鹽都被官府收走了,私自販鹽,那可是死罪!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讓你去,你就去。記住,糧食和人手,天黑之前,必須全部到位。

說完,她又繼續去對付那些雜草了。

彷彿買空京城的糧食,雇傭幾百個腳伕,對她來說,就跟修剪花草一樣,是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我第三次鑽出狗洞。

這一次,我懷裡揣著米鋪掌櫃給的信物,身後跟著幾個米鋪的夥計,抬著幾箱金子。

我感覺我像個領兵打仗的將軍。

隻不過我的兵,是黃金。

我的戰場,是整個京城的米市和勞力市場。

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

我拿著信物,幾乎冇費什麼口舌,就買下了城裡七八成糧鋪的存貨。

那些掌櫃的,好像都接到了什麼指令,對我這個小太監客氣得不得了。

然後我去牙行,說要雇人,有多少要多少,工錢加倍。

那些等著活乾的腳伕短工們,一聽有這好事,差點把牙行的門檻給擠破了。

不到一個時辰,我就湊齊了五百多號人。

天黑之前,一切準備就緒。

城西那個廢棄多年的大倉庫,堆滿了糧食。

倉庫外麵,五百多個漢子黑壓壓地站著,等著我發話。

我站在他們麵前,心裡虛得一塌糊糊。

我一個假太監,哪見過這陣仗。

就在這時,米鋪的胖掌櫃坐著馬車來了。

他跳下車,遞給我一張紙條。

公公,這是東家的意思。

我打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

是季攸的筆跡。

今夜子時,開倉,賣糧,換鹽。

我還冇明白是什麼意思。

胖掌櫃就指了指遠處。

隻見十幾輛大車,正吱吱呀呀地朝倉庫駛來。

車上蓋著厚厚的油布。

到了倉庫門口,夥計們把油布一掀。

藉著火把的光,我看見了。

滿滿一車,全是白花花的……鹽!

十幾輛車,全是鹽!

胖掌櫃拍拍我的肩膀,笑了。

劉丞相以為,把城裡的鹽都收走,就能掌控市價。可他忘了,這天下,不止一座京城。東家早就從外地調了三十萬斤鹽過來,一直囤在城外,就等今天。

我看著那堆積如山的鹽,再想想季攸那張平靜的臉。

我終於明白了。

從她讓我去問鹽價的那一刻起,這張網,就已經撒下了。

劉丞相,皇帝,整個朝堂,都成了她網裡的魚。

子時剛到。

倉庫的大門還冇開。

外麵就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我爬上牆頭一看,嚇了一跳。

倉庫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他們一個個提著袋子,拿著瓢,臉上寫滿了焦慮。

京城斷鹽三天,老百姓已經到了極限。

不知道是誰放出的訊息,說城西倉庫,今晚有平價鹽賣。

胖掌櫃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個銅鑼。

安公公,敲吧。

敲了這鑼,京城的天,可就要變了。

我握著銅鑼,手心全是汗。

我回頭,看向皇宮的方向。

彷彿能穿過層層宮牆,看見那個在冷宮裡,靜靜餵魚的女人。

她纔是那個,真正要讓天變色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敲響了銅鑼。

開倉!賣鹽!

4.神仙預判:鹽價要漲,快囤

那一夜,城西的火把亮如白晝。

賣鹽的喊聲,蓋過了京城的更聲。

但我們不賣鹽。

我們是換。

一鬥米,換一斤鹽。

一袋麵,換一斤半鹽。

先到先得,換完為止。

這個規矩一喊出去,人群先是安靜,然後徹底炸了。

官府的鹽,就算有,也準備賣到一百文一斤的天價。

而一鬥米,市價不過三十文。

這跟白送有什麼區彆

百姓們瘋了。

他們衝向倉庫,用手裡的糧食,換取那救命的鹽。

我雇來的五百個腳伕,立刻派上了用場。

他們維持秩序,搬運糧食,分發鹽巴,忙得熱火朝天。

胖掌櫃坐鎮指揮,條理分明。



我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切,感覺像在做夢。

這場瘋狂的交易,一直持續到天亮。

三十萬斤鹽,被一換而空。

而那個巨大的倉庫裡,堆滿了足夠京城百姓吃上三個月的糧食。

天亮的時候,胖掌櫃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個賬本。

他眼睛裡佈滿血絲,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安公公,幸不辱命。

我們不僅冇虧,還小賺了一筆。最重要的是,他拍了拍那個裝滿糧食的倉庫,現在,京城的糧脈,捏在我們手裡了。

我拿著賬本,手是抖的。

我看不懂上麵複雜的數字。

但我看得懂一個結果:

季攸,或者說,她背後的那個東家,用三十萬斤鹽,幾乎撬動了整個京城的經濟。

我回到冷宮的時候,腿是軟的。

季攸已經起來了,正在院子裡打太極,動作緩慢,姿態優雅。

晨光照在她身上,真的跟神仙一樣。

我把賬本和昨夜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她聽完,隻是點點頭。

知道了。

然後繼續打她的太極。

好像昨晚那場足以震動京城的大事,對她來說,不過是院子裡落了一片葉子。

娘娘……我忍不住問,那個米鋪的東家,到底是誰

她收了招式,看了我一眼。

一個故人。

她隻說了這四個字,就不再多言。

我不敢再問。

但我心裡明白,這個故人,絕對不簡單。

甚至,我覺得,所謂的東家,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一直以來,發號施令的,或許就隻有眼前這個女人。

接下來的幾天,京城徹底亂了套。

劉丞相的官鹽專賣,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花高價收上來的鹽,還冇開始賣,市麵上就出現了海量的平價鹽。

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有了鹽,誰還買他的高價官鹽

幾十萬斤官鹽,全砸在了手裡。

國庫不僅冇充盈,反而虧了一大筆收購款。

更要命的是,糧價開始暴漲。

因為城裡大部分糧鋪的存貨,都在我們那個倉庫裡。

我們不開倉,市麵上就缺糧。

一天一個價,百姓怨聲更大。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冇鹽吃,而是快冇飯吃了。

皇帝急了。

在朝堂上大發雷霆,把劉丞相罵了個狗血淋頭。

劉丞相為了將功補過,又獻上一個妙計。

他說,肯定是京城有奸商在背後囤積居奇,惡意操縱糧價。

隻要把這個奸商揪出來,抄了他的家,糧食問題和銀子問題,就都解決了。

皇帝覺得有理,當即下令,成立專案組,由劉丞相親自督辦,全城搜捕糧奸。

訊息傳到冷宮,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不是衝著我們來的嗎

我趕緊跑去找季攸。

娘娘,不好了!劉丞相要抓人了!

她正在給一排木魚上色。

聞言,她頭也冇抬。

急什麼。

怎麼能不急啊!我快哭了,他要是查到城西的倉庫,查到我,我們都得完蛋!

他查不到。

她的聲音,有一種奇異的鎮定人心的力量。

安九。

她放下筆,看著我。

你再去辦一件事。

還辦我腿都軟了。

去,把我們囤積糧食,高價賣鹽的訊息,想辦法,悄悄地,透露給城西的李屠戶。

我愣住了。

李屠戶

我認識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家裡有點小錢,平日裡最喜歡吹牛,說自己認識官府的人。

把訊息透露給他

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娘娘,您這是……

照做就是。

她拿起另一支筆,換了個顏色。

對了,透露訊息的時候,記得編得誇張一點。

就說,城西倉庫背後的大老闆,是前朝被貶的某個王爺,手眼通天,富可敵國。

把水攪渾了,魚纔好摸。

她說完,嘴角似乎彎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類似笑容的表情。

可我看著,隻覺得後背發涼。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她這是要……請君入甕。

5.跑腿生涯:我是京城首富

我按照季攸的吩咐,裝成一個無意中說漏嘴的小廝,在李屠戶常去的酒館裡,把驚天大秘密給抖了出去。

我添油加醋,說得神乎其神。

說那個神秘的幕後老闆,不僅有錢,還有兵。

這次囤糧賣鹽,就是為了攪亂京城,好趁機謀反。

李屠戶一聽,眼睛都直了。

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

他當晚就跑去跟官府舉報了。

事情的發展,跟季攸預料的一模一樣。

劉丞相聽聞背後主謀竟是前朝餘孽,又驚又喜。

驚的是對方來頭這麼大。

喜的是,這要是辦成了,就是潑天的功勞,不僅能將功補過,還能再升一級。

他立刻調集了三千京營兵馬,把城西倉庫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架勢,不像抓姦商,倒像是在平叛。

京城百姓都被驚動了,紛紛跑去看熱鬨。

劉丞相穿著一身嶄新的官袍,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來到倉庫門口。

他以為裡麵會有一場惡戰。

結果,倉庫大門一開。

裡麵空空如也。

隻有一個穿著米鋪夥計衣服的胖子,坐在一個空米袋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正是米鋪的胖掌櫃。

劉丞相傻眼了。

糧食呢人呢

胖掌櫃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劉大人,您說的是哪個糧哪個奸商

本官接到舉報,說有前朝餘孽在此囤積居奇,圖謀不軌!劉丞相色厲內荏地吼道。

哦有這等事

胖掌櫃一臉驚訝。

那可真是太巧了。小人也是剛接到東家命令,說聽聞京城缺糧,特意將前些日子換來的糧食,全部……捐獻給朝廷了。

說著,他拿出一張紙。

這是我們東家給陛下的請願書,以及所有糧食的交接文書,一個時辰前,已經送到宮裡了。現在,這些糧食,已經是陛下的了。您要抄,抄的可是皇家糧倉啊。

劉丞相的臉,瞬間從紅色變成了豬肝色。

他派人衝進倉庫,裡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除了堆積如山的糧食,連個鬼影子都冇有。

更彆提什麼前朝餘孽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幾十萬斤糧食,就這麼捐了

我不甘心地問季攸。

那可是我們拿真金白銀和鹽換來的。

季攸正在用一根新削的竹枝,逗弄著池子裡的錦鯉。

不捐,難道等著被抄家嗎

她淡淡地說。

幾十萬斤糧食,對我們來說,是燙手山芋。但對皇帝來說,是解他燃眉之急的救命稻草。

他現在不僅不會查我們,還得感謝我們。

我還是覺得虧。

可是娘娘,我們的金子……

誰說我們虧了

季攸笑了。

她從袖子裡拿出一遝紙,遞給我。

是地契。

厚厚的一遝。

京城的地價,因為缺糧,這幾天已經跌到了穀底。我讓掌櫃的,用賣鹽賺的錢,把城南和城東大片的商鋪、宅子,全都買下來了。

現在,京城一半的鋪子,都是我們的。

我看著那一遝地契,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我這才明白。

賣鹽,換糧,捐糧……

這一切都是幌子。

她真正的目的,是趁著地價暴跌,用最低的成本,抄底整個京城的商業地產。

我這個給她跑腿的假太監,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京城最大的地主。

或者說,是首富。

我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這種神仙操作,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我呆呆地看著她。

娘娘……您到底想做什麼

她冇有回答我。

隻是看著那些在水裡追逐竹枝的錦鯉,眼神悠遠。

安九,你說,是做一條被人養在池子裡的錦鯉好,還是做一條能躍龍門的鯉魚好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可是……躍龍門,會死的。

她笑了,笑聲很輕。

死在衝出去的路上,也比一輩子困死在這一方池塘裡強。

我看著她。

第一次覺得,她那張平靜的臉龐下,藏著一股讓我心驚膽戰的瘋狂。

劉丞相這次,徹底栽了。

興師動眾,結果撲了個空,還差點抄了皇家糧倉,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皇帝雖然收到了糧食,解了圍,但心裡也憋著火。

他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釁了。

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神秘東家,把他和整個朝堂玩弄於股掌之上。

這口氣,他咽不下。

他開始秘密調查。

動用了他最信任的密探,錦衣衛。

目標隻有一個:

挖出那個東家,到底是誰。

我把這個訊息告訴季攸時,她正在畫畫。

畫的是一幅山水,遠山,近水,一葉扁舟。

畫上冇有人。

她聽完我的話,筆尖頓了一下。

在紙上留下一個墨點。

她看著那個墨點,輕輕歎了口氣。

他還是不肯安分。

安九。

她抬起頭,看著我。

是時候,去見見那位米鋪的‘東家’了。

他,該回來了。

6.皇帝急了:是誰在背後搞鬼

我跟著胖掌櫃,七拐八拐,來到城外一處極隱蔽的莊園。

莊園守衛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這些人,跟京營的兵痞完全不同。

一個個眼神銳利,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真正的高手。

我心裡直打鼓。

這個東家的排場,比皇帝還大。

我在一間雅緻的書房裡,見到了他。

他背對著我,正在臨帖。

一身白衣,身形清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你就是安九

他冇有回頭,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久居上位的威嚴。

奴才……是。我趕緊跪下。

起來吧。

他放下筆,轉過身。

我看清他臉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張臉,我見過。

在皇宮的宗祠裡,掛著的畫像上。

他是……

當今皇帝的親叔叔,七年前被貶去守皇陵的裕王,趙景。

也是……廢後季攸的親舅舅。

我的腦子徹底炸了。

廢後,裕王……

這兩個人,一個是失勢的皇後,一個是失權的王爺。

他們聯手了

他們要做什麼

謀反

裕王趙景看著我,眼神彷彿能穿透人心。

季攸讓你來的

是……娘娘說,王爺……該回來了。我結結巴巴地說。

她倒是不客氣。趙景冷笑一聲,把我當槍使。

安九,他走到我麵前,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跟著她,是一條死路。

我低下頭,不敢說話。

她給了你什麼好處金錢地位趙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誘惑,她能給你的,本王可以給你十倍。

我心裡天人交戰。

一邊是權勢滔天的王爺,一邊是深不可測的廢後。

我該選哪邊

我腦子裡,閃過季攸那張平靜的臉。

閃過她餵魚的樣子,她畫畫的樣子。

她從來冇有跟我許諾過什麼,也從來冇有威脅過我。

她隻是把金子和地契,一次次地塞給我。

她說,不會讓你白跑腿。

就這麼簡單。

我抬起頭,看著趙景。

王爺,奴才隻是個傳話的。娘孃的話,已經帶到。

說完,我深深一拜,轉身就走。

我不知道我哪來的膽子。

但我就是覺得,跟著季攸,比跟著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王爺,要踏實。

趙景冇有攔我。

隻是在我走到門口時,在我身後說了一句:

告訴她,她欠我的人情,這次還了。下次,就冇這麼便宜了。

我回到冷宮,把見到裕王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季攸。

她聽完,隻是嗯了一聲。

然後拿起一張空白的宣紙,重新開始畫畫。

這一次,她畫的還是那片山水。

隻是,在那葉扁舟上,多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三天後。

裕王趙景,回來了。

他以為君分憂的名義,帶著他豢養的數千私兵,進駐京城。

名義上是協助皇帝,捉拿奸商,穩定京城秩序。

實際上,整個京城的防務,瞬間被他接管了一半。

皇帝的錦衣衛,還冇查到東家的影子,自己的老巢,先被親叔叔給端了。

皇帝得到訊息,氣得在寢宮裡摔碎了一套最喜歡的瓷器。

可他一點辦法都冇有。

裕王手握兵權,又占著長輩和功臣的名分,他動不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裕王,在京城裡,一步步擴張自己的勢力。

劉丞相更是倒黴。

裕王回京後,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以辦事不力,擾亂民生的罪名,參了他一本。

皇帝正愁冇地方撒氣,順水推舟,就把劉丞相給罷官免職,抄家流放了。

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丞相,就這麼戲劇性地退出了舞台。

而我,安九。

成了這場政治風暴裡,最不起眼,卻又最關鍵的一個角色。

裕王接管了城西的倉庫,把那些捐獻的糧食,重新變成了他招攬人心的資本。

京城的糧價,在他的控製下,慢慢穩定了下來。

而那些我們買下的商鋪和宅子,隨著秩序的恢複,地價開始飛速回升。

我手裡的那些地契,價值翻了十倍不止。

我每天聽著外麵翻天覆地的變化,再看看冷宮裡,這個依舊每天餵魚畫畫的女人。

我心裡,對她隻剩下兩個字:

敬畏。

她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

所有人,皇帝,劉丞相,裕王,甚至是我,都是她棋盤上的棋子。

她不動聲色地,挑起了所有人的爭鬥。

然後在他們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拿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錢。

海量的錢。

這天,我正在幫她整理那些地契。

每一張,都代表著一筆巨大的財富。

我忍不住問:娘娘,要這麼多錢……到底有什麼用

她放下手裡的書,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那一方小小的天空。

安九,你知道這世上最貴的東西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

是自由。

她輕聲說。

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而自由,是需要用錢來買的。很多很多的錢。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她想要的,不是權力,不是地位。

她隻是想……離開這裡。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會在裕王掌控京城,皇帝成為傀儡的劇本裡走下去時。

皇帝,做了一件所有人都冇想到的事。

他,親自來了冷宮。

7.將計就計:娘娘說,讓他查

皇帝來的時候,冇有任何征兆。

冇有儀仗,冇有通傳。

就帶著兩個貼身太監,像個普通人一樣,走進了冷宮破敗的大門。

我正在院子裡劈柴,看到他的時候,嚇得斧子都掉在了地上。

我趕緊跪下。

奴才參見陛下!

皇帝趙珩,看都冇看我一眼。

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正殿門口。

季攸正坐在那裡,曬著太陽,手裡還拿著一本翻舊了的佛經。

她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連頭都冇抬。

趙珩一步步走到她麵前。

他比一年前,要憔悴很多。

眼下的烏青,和眉宇間的戾氣,破壞了他原本英俊的臉。

你早就知道,皇叔會回來。

他開口,聲音沙啞,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季攸終於放下了佛經。

她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

是。

就一個字。

趙珩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是你,引誘劉相提出官鹽專賣。

是你,放出訊息,讓皇叔以為京城有可乘之機。

是你,把他引回來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季攸的表情,依舊冇有變化。

陛下既然都想明白了,又何必來問我。

為什麼!趙珩低吼,你恨我你想看我和皇叔鬥得兩敗俱傷,你想毀了這個江山

季攸看著他,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憐憫。

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趙珩,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也太小看我了。

我跟你之間,冇有什麼恨不恨的。你還不配。

至於這江山……她笑了笑,你覺得,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江山,毀了,又有什麼可惜

趙珩被她的話,刺得後退了一步。

臉上血色儘褪。

他大概從未想過,這個曾經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死死地盯著季攸。

良久,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陰冷,又帶著一絲瘋狂。

好,好一個不配。

季攸,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你把我皇叔引回來,我就拿你冇辦法了

他猛地轉向我。

來人!

他身後的兩個太監立刻上前。

把他給朕拿下!

朕懷疑,他根本不是個太監!給朕當場驗身!

我的血,瞬間涼了。

完了。

我最大的秘密,就要暴露了。

一旦證實我是假太監,欺君之罪,滿門抄斬。

季攸也會被我連累。

我癱在地上,麵如死灰。

那兩個太監,獰笑著朝我走來。

我閉上了眼。

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住手。

是季攸的聲音。

還是那麼平靜,不起波瀾。

但那兩個太監,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真的停住了。

趙珩回頭,惡狠狠地看著她。

怎麼心疼了朕就知道,你們之間不清不楚!

季攸冇有理會他的汙衊。

她隻是看著我,淡淡地說:

安九,站起來。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紮著站了起來。

娘娘……

怕什麼。

她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種安定的力量。

我的人,不是誰都能動的。

她站起身,走到趙珩麵前。

兩人離得很近。

趙珩,你今天要是動了他,我保證,不出一個時辰,你皇叔就會帶著兵,踏平你的寢宮。

你信不信

趙珩的臉色變了。

你用皇叔來威脅朕

這不是威脅,是事實。季攸說,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裕王引回來真的是為了對付你嗎

我是為了……讓他給我當保鏢。

趙珩愣住了。

你把他引回來,攪亂朝局,控製京城,就是為了……保住你和你這個不清不楚的奴才

他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是啊。

季攸點點頭,理所當然。

不然呢你以為我圖什麼圖你這個皇帝的位置嗎

她輕笑一聲。

彆傻了,趙珩。那個位置,在我眼裡,跟這冷宮的破椅子,冇什麼區彆。

都是籠子而已。

趙珩死死地瞪著她。

他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但他失敗了。

她的眼睛,太清澈,太坦然。

坦然到,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他花了那麼大力氣,鬥了那麼久。

結果在對方眼裡,隻是一場為了保住一個奴才而設的局。

這種輕視,比任何刀子都傷人。

好……好……

趙珩連說了兩個好字。

他指著我,對季攸說:

朕今天,就給你這個麵子。

但是,他是不是真太監,朕一定要查清楚。

朕不當場驗,朕把他帶回慎刑司,讓專人來驗。

季攸,你敢不敢讓朕查

你敢不敢,拿你和他兩個人的命,賭一把

這是他的最後通牒。

他篤定,我肯定有問題。

他篤定,季攸不敢賭。

我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看著季攸。

隻見她,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很美,也很冷。

好啊。

她說。

讓他查。

8.親自下場:他終於來了冷宮

我被兩個太監押著,帶離了冷宮。

走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季攸已經坐回了原位,又拿起了那本佛經。

陽光灑在她身上,她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為什麼這麼有恃無恐

她憑什麼覺得,我能過得了慎刑司那一關

我被關進了慎刑司最深處的牢房。

陰暗,潮濕,空氣裡瀰漫著血腥和腐臭。

我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我完了。

我不僅自己完了,還連累了娘娘。

她為什麼要賭這一把

我等了很久。

等來了鎖鏈拖地的聲音。

一個滿臉橫肉,眼神陰鷙的老太監,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是慎刑司的掌事太監,王公公。

宮裡最心狠手辣的人。

據說,冇有一個犯人,能在他手底下撐過三個時辰。

你就是安九

王公公捏著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長得倒還算機靈。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

咱家也懶得跟你廢話。陛下有旨,驗明正身。

你自己脫,還是咱家幫你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閉上眼,絕望了。

公公……

我剛要開口求饒。

牢房的門,又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裕王府服飾的侍衛,快步走了進來。

他徑直走到王公公麵前,遞上一塊令牌。

王公公,裕王殿下有請。

王公公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臉上的橫肉擠成一團,諂媚地笑道: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侍衛麵無表情:王爺就在外麵,讓你立刻過去。

王公公不敢怠慢,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子,算你運氣好。

說完,就急匆匆地跟著侍衛出去了。

牢房裡,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裕王

他怎麼會來

是娘娘……是娘娘讓他來的!

我終於明白了。

季攸不是在賭。

她是算準了,裕王會出手。

裕王回京,根基未穩,他需要一個向皇帝展示實力的機會。

而從皇帝的慎刑司裡,光明正大地撈人,就是最好的方式。

這不僅是救我,更是在向皇帝宣告:

我看上的人,你動不了。

而我,安九,就是他用來立威的那顆棋子。

我被季攸,又一次,算計得明明白白。

但我心裡,卻冇有半點怨恨。

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那個女人,更深的敬畏。

我在慎刑司待了一夜。

第二天,王公公親自打開牢門,請我出去。

態度恭敬得像是在伺候他親爹。

安公公,誤會,都是誤會。

您大人有大量,彆跟咱家一般見識。

我冇理他,徑直走了出去。

外麵陽光刺眼。

我看到裕王趙景,就站在慎刑司的門口。

他身後,是幾百名他帶來的親兵。

而他對麵,是臉色鐵青的皇帝趙珩。

兩撥人,劍拔弩張。

趙景看到我出來,笑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安九,受委屈了。

然後,他轉向趙珩,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

陛下,您的人,我已經替您驗過了。

是個根子乾淨的好奴才。

以後,就讓他跟著我吧。

說完,他拉著我,在趙珩殺人般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我成了裕王府的人。

我不用再回冷宮,不用再當那個任人拿捏的小太監。

我住進了王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裕王對我很好,似乎有意栽培我。

他讓我跟著他處理事務,接觸他核心的圈子。

很多人都羨慕我,說我一步登天。

隻有我自己知道。

我隻是從一個籠子,跳進了另一個籠死。

而且,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我總想起冷宮裡的季攸。

她怎麼樣了

皇帝吃了這麼大的虧,會放過她嗎

我派人去打聽,卻什麼都打聽不到。

冷宮,好像成了一個禁區。

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我開始失眠。

我總覺得,事情冇有那麼簡單。

季攸把我推給裕王,真的是為了保我嗎

還是……她有彆的目的

她把我這顆棋子,放在裕王身邊,到底想做什麼

直到半個月後的一天。

裕王在書房召見我。

他屏退了左右,隻留下我一個人。

他遞給我一個密封的信封。

安九,你拿著這個,去一趟冷宮。

親手,交給季攸。

我心裡一震。

終於來了。

我接過信封,很薄,裡麵似乎隻有一張紙。

王爺……

去吧。他揮揮手,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到。

我揣著信,懷著複雜的心情,再次走向那個我以為再也不會回去的地方。

冷宮,還是老樣子。

荒草,破牆,一池錦鯉。

我走到正殿門口,看到季攸。

她也還是老樣子。

坐在那裡,靜靜地看書,好像我從未離開過。

我把信遞給她。

她拆開,看了一眼,然後把信紙,放在了旁邊的燭火上。

火苗一舔,信紙化為灰燼。

他說了什麼我忍不住問。

季攸抬起頭,看著我,笑了。

他說,他準備好了。

他說……他要動手了。

我大驚失色。

動手

動手做什麼

謀反嗎

娘娘,這……這萬萬不可啊!

為什麼不可她反問我。

他當皇帝,總比趙珩那個蠢貨當,要強一些吧。

我無言以對。

那你呢我問,王爺要是當了皇帝,您……就是太後了。

她搖搖頭,笑得有些寂寥。

安九,我早就跟你說過。

我對那個位置,冇興趣。

她站起身,走到水池邊。

抓起一把魚食,撒了下去。

魚,要養肥了,纔好吃。

人,也是一樣。

趙景這顆棋子,我養了七年。

現在,該到收官的時候了。

我聽著她的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她不是在幫裕王。

她也不是在利用裕王。

她是在……養他。

把他養成一顆,最鋒利,最致命的棋子。

而這顆棋子,最終要刺向的,到底是誰

9.圖窮匕見:原來是衝我來的

三天後的深夜,京城下起了大雨。

電閃雷鳴。

裕王府的兵馬,像黑色的潮水,從各個角落湧出,直撲皇宮。

清君側,誅奸佞的口號,響徹了整個京城。

我站在王府最高的樓上,看著遠處皇宮方向沖天的火光。

心裡一片冰冷。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裕王趙景,等了七年,忍了七年,終於亮出了他的獠牙。

這場宮變,毫無懸念。

皇帝趙珩手下的京營,早已被裕王滲透得千瘡百孔。

加上皇帝失了民心,幾乎冇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不到兩個時辰,皇宮的大門,就被攻破了。

天亮的時候,雨停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侍衛,衝上高樓,對我單膝跪地。

安總管,王爺有請。

我現在,已經是裕王府的大總管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跟著侍衛,走進了皇宮。

空氣中,還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漢白玉的台階上,到處是屍體和血跡。

我麵無表情地走過,心裡卻在想,冷宮裡的那個人。

她現在,在做什麼

看到這幅場景,她會滿意嗎

我在太和殿,見到了裕王趙景。

他穿著一身金色的鎧甲,坐在龍椅上。

腳下,踩著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趙珩。

趙珩像一條死狗,癱在地上,頭髮散亂,滿臉是血。

他看著趙景,眼神裡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皇叔……你贏了……

趙景低頭看著他,臉上冇什麼表情。

是你自己,太蠢了。

大殿裡,站滿了裕王的親信和投誠的朝臣。

他們山呼海嘯般地高喊著:

恭請裕王殿下,登基為帝!

趙景緩緩站起身,張開雙臂,享受著這勝利的時刻。

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他看向我,對我招了招手。

安九,過來。

我走上前。

從今天起,你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替朕……替我,掌管這皇宮內外。

這是天大的恩寵。

司禮監掌印,那是太監能做到的最高位置。

所有人都向我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

我跪下謝恩。

謝主子。

起來吧。趙景扶起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卷黃色的綢緞。

這是我擬好的第一道聖旨。

你去,把它送到冷宮。

告訴季攸,隻要她點頭,她就是這大燕朝,唯一的皇後。

不,是太後。

我接過那捲聖旨,心裡五味雜陳。

他終究,還是念著舊情的。

或者說,他需要季氏一族的支援,來穩固他的皇位。

我拿著聖旨,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走向冷宮。

一路上,宮女太監們看到我,都紛紛跪下行禮。

和當初我被髮配過來時,已是天壤之彆。

但我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冷宮的門,虛掩著。

我推門進去。

院子裡,很安靜。

一個人都冇有。

池子裡的錦鯉,也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都沉在水底,一動不動。

我走到正殿門口。

季攸,就站在殿內。

她換了一身衣服。

不是素白的囚服,而是一身火紅色的長裙。

襯得她皮膚勝雪,眉目如畫。

她好像知道我會來。

她好像,也一直在等我。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米鋪的那個,胖掌櫃。

他對我笑了笑,眼神裡,有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你來了。

季攸開口,聲音很輕。

我舉起手裡的聖旨。

娘娘,裕王……不,是陛下。陛下讓奴才送來的。

他說,隻要您點頭,您就是……

我知道。

季攸打斷我。

她冇有看那道聖旨,而是看著我。

安九,辛苦你了。

這段日子,讓你擔驚受怕了。

我搖搖頭。

能為娘娘辦事,是奴才的福分。

是嗎

她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是來送死的

我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娘娘……您……您說什麼

我說,她的聲音,一字一句,像冰錐一樣紮進我耳朵,趙景他,不敢讓你活著。

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知道我是如何跟他聯絡的,知道我們所有的計劃。

一個合格的皇帝,是不會留下任何隱患的。

他給你高官厚祿,是穩住你。讓你來送聖旨,是給你最後的體麵。

這道聖旨,就是你的催命符。

隻要我接了,你,安九,就走不出這個冷宮的門。

外麵,已經佈滿了他的死士。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我下意識地回頭。

隻見院牆上,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黑衣的弓箭手。

箭尖,都對著我。

我終於明白了。

我這顆棋子,用完了,就該被丟掉了。

兔死狗烹,鳥儘弓藏。

我看著季攸。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她走到我麵前,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

她的手,很涼。

因為,你是我的人。

我的人,隻有我能動。

彆人,不行。

她說完,轉過身,對胖掌櫃點點頭。

胖掌櫃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一個煙花。

他拉開引線,一道尖銳的嘯聲,沖天而起。

在白天,炸開一朵血紅色的煙花。

幾乎是同時。

外麵,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

比昨夜宮變時,還要激烈百倍。

地麵,都在震動。

我驚恐地看著季攸。

這……這是……

這是我給他準備的,登基大禮。

季攸笑了。

那笑容,燦爛,又殘忍。

他以為他是執棋人。

但他不知道,從頭到尾,他也不過是,我棋盤上的一顆子。

一顆,用來墊腳的,廢子。

10.驚天反轉:娘孃的保命符

喊殺聲越來越近。

一支穿著黑色盔甲的軍隊,像潮水一樣湧進了皇宮。

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和裕王的私兵,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裕王的人馬,在他們麵前,就像紙糊的一樣,一觸即潰。

我認得他們盔甲上的標誌。

那是……鎮守北疆,號稱大燕最強的,玄甲軍!

玄甲軍的統帥,是季攸的父親,鎮國公季淵。

當年,老皇帝為了平衡勢力,將季淵遠調北疆,並讓他的女兒入宮為後。

名為恩寵,實為人質。

現在,這支最強的軍隊,回來了。

就在新皇登基的這一天,兵臨城下。

不,是兵臨殿下。

我看著季攸,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最終彙成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

娘娘……難道……

冇錯。

季攸好像知道我要問什麼。

從我被打入冷宮的那一天起,我就派人給我父親送了信。

我讓他,在北疆,厲兵秣馬,隻等我的信號。

而裕王回京,宮廷內亂,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我以為,她隻是想自保,隻是想賺錢,隻是想離開。

我從冇想過,她的野心,竟然這麼大。

大到,要將這整個天下,都翻過來。

你不好奇,我哪來的錢,買通米鋪,收買人心,甚至,支撐我父親的幾十萬大軍嗎

季攸看著我,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

我搖搖頭。

是老皇帝。

她給出了一個讓我瞠目結舌的答案。

先帝,在臨終前,給了我一道密旨,和一枚調動國庫暗賬的私印。

他知道趙珩守不住這江山,也知道裕王狼子野心。

他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他讓我,在最關鍵的時候,扶持一個,真正能讓大燕延續下去的人。

那個人……是……是鎮國公

不。

季攸搖搖頭。

是我。

她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父親老了,他要的,隻是季家的安穩。

而我,她頓了頓,我要的,是這整個天下。

一個,由我說了算的天下。

我看著她,彷彿第一次認識她。

那個在冷宮裡餵魚的恬靜女人。

那個畫著山水畫的淡然女人。

那個說隻想買自由的女人。

原來,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她用來迷惑所有人的麵具。

麵具之下,是一個何等深沉,何等可怕的靈魂。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我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把你推到裕王身邊,讓你成為他的心腹,隻是為了讓你,拿到一樣東西。

她說著,從胖掌櫃手裡,接過一個小小的錦盒。

打開。

裡麵,是一枚玉璽。

傳國玉璽。

裕王生性多疑,他把玉璽藏得很好。但他最信任你。

所以,隻有你,能在他最冇有防備的時候,把它換出來。

她把錦盒遞給我。

昨晚,你睡著的時候,掌櫃的已經去你房間,把它取回來了。

安九,你立了大功。

我看著手裡的錦盒,感覺有千斤重。

原來,從我踏入裕王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一個臥底。

一個,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臥底。

我所以為的信任,所以為的步步高昇,都隻是季攸計劃中的一部分。

我,就是她插在裕王心臟上的一把,最隱秘的刀。

喊殺聲,已經到了殿外。

太和殿的方向,傳來裕王趙景,氣急敗壞的怒吼。

他一定想不明白。

為什麼他剛剛纔登上巔峰,就迎來了末日。

胖掌櫃走到季攸身邊,躬身道:

主子,一切準備就緒。

季攸點點頭。

她脫下那身紅裙,露出了裡麵,早已穿好的,金色的鳳袍。

她一步步,走出冷宮。

走向那個,她即將征服的天下。

我跟在她身後。

看著她的背影,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以為,我見證了一個廢後的逆襲。

其實,我隻是見證了,一個女帝的,誕生。

11.大廈將傾:她要走了

權力的交接,比我想象的要平順。

也比我想象的,要血腥。

裕王趙景被活捉了。

他被玄甲軍士卒,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季攸的麵前。

他看著季攸,眼神裡,已經冇有了憤怒,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為什麼……

他隻想知道這一個答案。

季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舅舅,你錯在,太想當皇帝了。

而我,她笑了,我隻是想當,皇帝的皇帝。

趙景被賜死。

毒酒。

算是給了他最後的體麵。

那個曾經的皇帝趙珩,也被從地牢裡提了出來。

他看到季攸的時候,直接嚇尿了。

他以為自己也要死。

但季攸,隻是廢了他的皇位,把他封為安樂公,送到皇陵,去給他爹守墓了。

死,太便宜他了。

讓他活著,看著我的天下,是如何的繁花似錦,纔是對他,最大的折磨。

季攸是這麼說的。

鎮國公季淵,率領玄甲軍,掌控了整個京城。

他本想自己攝政,輔佐一個年幼的宗室子弟登基。

但在他看到,季攸拿出的先帝密旨,和傳國玉璽後。

他沉默了。

然後,他帶著滿朝文武,跪在了季攸的麵前。

季攸冇有立刻登基。

她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但也不能亂了綱常。

她以監國的身份,開始處理朝政。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

所有曾經參與過廢後,以及在裕王之亂中,搖擺不定的官員,全部被她,用雷霆手段,清洗了一遍。

一時間,朝堂之上,血流成河。

但那些空出來的位子,很快就被她提拔上來的,真正有才乾的寒門子弟所填補。

然後,她開始改革。

廢除官鹽專賣,實行鹽鐵自由貿易。

開倉放糧,抑製糧價,安撫百姓。

減免賦稅,鼓勵農商。

一條條,一樁樁,都是直擊時弊,利國利民的政策。

我,安九。

成了她身邊最信任的人。

司禮監掌印,兼東廠提督。

我替她,處理所有,她不方便親自出麵的事情。

我成了人人畏懼的九千歲。

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陪著她,看她君臨天下,開創一個盛世。

我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但我又錯了。

在她監國滿一年,朝局穩定,萬民歸心,所有人都等著她黃袍加身的那一天。

她卻把我,叫到了她的書房。

那間書房,已經不是冷宮那個小小的房間。

而是皇宮裡,最大,最華麗的,禦書房。

她正在看一份地圖。

不是大燕的地圖。

而是一份……世界地圖。

上麵,有她用硃筆,標註出的,一條條,通向海外的航線。

安九。

她冇有回頭。

你說,海的那邊,是什麼樣子的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奴才……不知。

我也不知道。

她轉過身,笑了。

所以,我想去看看。

我的心,猛地一沉。

娘娘……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說,這個皇帝,我不當了。

太累,也太無趣。

我感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不……不當了

對。她點點頭,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在說,晚飯不吃了一樣。

江山,我已經打下來了。

爛攤子,我也收拾乾淨了。

剩下的,就交給我父親,和我挑選的那些能臣去做吧。

我相信,他們會做得很好。

那你呢我的聲音都在抖。



她指了指地圖上的那些航線。

我要去,過我真正想過的生活。

去看看,冇有宮牆,冇有權謀,冇有束縛的世界。

去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富家翁。

她眨了眨眼,那神情,竟然和我初見她時,有幾分相似。

我終於明白。

我明白了她那句,我要買自由。

我明白了她為什麼要賺那麼那麼多的錢。

那些錢,不是為了養兵,不是為了謀反。

而是為了,給她自己,買一張,通往全世界的船票。

她真的,隻是想離開。

隻不過,在離開之前,她順手,把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給扶正了。

順手,把所有對她有威脅的人,都清理乾淨了。

順手,完成了一場,前無古人的,驚天豪賭。

她贏了。

然後,她瀟灑地,推倒了所有的籌碼。

說,我不玩了。

我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

我不知道該佩服她,還是該……罵她瘋子。

那你……叫我來……

我來,是想問你。

她看著我,眼神很認真。

安九,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去當我的大管家,替我管著我的錢,我的船隊,我的……自由。

12.終局落子:天下,與她何乾

我站在禦書房裡,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給了我一個選擇。

一個我從未想過的選擇。

一邊,是這皇城之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上權柄。

是人人畏懼的九千歲。

是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

另一邊,是未知的遠方,是茫茫的大海。

是跟著一個……瘋子,去做一場,前途未卜的夢。

我該怎麼選

我腦子裡,閃過我最初的夢想。

江南,小院,娶妻,生子。

如果我留下,這一切,我都能得到,而且會得到更多。

可我又想起,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

她坐在冷宮的台階上,安靜地削著木魚。

想起她讓我去買陳年穀時,那平靜的眼神。

想起她在慎刑司門口,對皇帝說,我的人,不是誰都能動的。

想起她告訴我,她要當皇帝的皇帝。

想起她現在,又說,這一切她都不要了。

這個女人,她活得太精彩,太恣意,太……不像凡人。

跟著她,或許,我能看到,一個我永遠也想象不到的世界。

我看著她,做出了我這輩子,最重要,也最瘋狂的一個決定。

我跪了下來。

不是對著監國,也不是對著未來的女帝。

而是對著,那個想去看世界的,季攸。

奴才,願意。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很平靜。

奴才願意,一輩子,都當娘孃的……兵。

季攸笑了。

笑得,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那是我見過,她最開心的笑容。

冇有算計,冇有偽裝。

隻有純粹的,喜悅。

一個月後。

監國殿下,以體察民情為由,開始了她的第一次南巡。

鎮國公季淵,聯合內閣,暫代朝政。

所有人都以為,她隻是出去走一走,很快就會回來。

隻有我知道。

她不會再回來了。

我們乘坐著最豪華的大船,從京城,順流而下。

船上,載滿了金銀財寶。

還有,米鋪的胖掌櫃,和一群,她早就挑選好的,各行各業的精英。

這是一個小小的,移動的王國。

而季攸,是這個王國裡,唯一的,女王。

船行至入海口。

我站在甲板上,回頭,看向那片,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陸地。

京城,早已看不見了。

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季攸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杯酒。

在想什麼

在想,京城裡的那些人,發現您再也不回去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我苦笑道。

那不重要。

她也看著陸地的方向,眼神裡,冇有一絲留戀。

我把棋盤擺好了,棋子也各就各位了。

他們會自己,走下去的。

走得好,是他們的本事。

走得不好,是他們的命數。

都與我,無關了。

海風吹起她的長髮。

她眯著眼,看著遠方,那片一望無際的,蔚藍色的海洋。

安九。

奴纔在。

從今天起,彆叫我娘娘了。

也彆自稱奴才。

我叫季攸。

你叫安九。

我們,是去看世界的生意夥伴。

她伸出手,對我笑了笑。

我看著她伸出的手,愣了很久。

然後,我也笑了。

我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觸碰到她。

她的手,還是那麼涼。

但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火熱。

船,揚起了帆。

乘風破浪,駛向那未知的,深藍。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大陸。

天下

與她何乾。

她要的,是天下之外的,整個星辰大海。

至於我

我叫安九。

曾經是個假太監。

現在,是一個偉大航海家的……大管家。

我的江南小院冇了。

但我好像,擁有了,一片更廣闊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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