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撚 67 Sebs 7 minu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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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入伏後天氣悶熱,地也隆隆地燒起來,半山儘是蟬鳴。
這時候邵坤玉總不在海城,她最恨海城的夏天,邵宴也清楚是為什麼。更何況她剛剛新婚,還要跟丈夫蜜月。
日子就這麼百無聊賴地過,邵宴每天做的時間最久的事,就是站在落地窗前,捏著咖啡杯看花匠給漫山遍野的紫陽花灌水。
這些花每兩年會換一次花種,吃水勤,否則就不若上一年開得大開得好。重重藍紫色花球壓著,入目清涼,消暑正好。
邵宴淡淡看著,心裡冇什麼起伏,也不覺得燥熱。禁慾快十年,這方麵他基本習慣了,大概也有年齡原因,但他連用手試一試自己是不是陽痿的念頭也懶得有。
總之不想用。畢竟不同於他的“出爾反爾”,邵坤玉是真的切切實實記仇八年,如今已連個吻都不願意給,他身體情況如何,在這種前提下也無什麼緊要。
喝完咖啡,邵宴幽靈似地踱步到坤玉少女時代的房間,繞著內裡陳設慢慢轉了一圈。
老男人抻抻窗簾,調整盆栽玩偶的葉片,扶正座椅,最後半蹲下來,垂頭仔細整理沙發前麵的小圓毯,用手掌撫過柔軟的短絨。
他注意到那上麵似乎有點灰塵。管家回去休入伏假了,彆墅裡久不住人的房間,傭人打掃得敷衍也情有可原。
邵宴心想,明天他要提前告知她們,這個房間不是永遠冇有人住。未來哪一天,說不定哪一天……還是會有的,不應該不仔細。
畢竟他已經間接告知過邵坤玉,半山彆墅還留了一個給她歇腳的地方。她無處可去的時候,還有個地方在等她回來。
當然,也算是隱晦的提醒,提醒邵坤玉,他作為父親猶記得之前那段不客氣的談話,有資格理直氣壯為她保留這麼一個房間。
邵宴想著,心情泛起微妙的愉悅,彷彿他在這事情上小勝那孩子一回。老男人站起來,準備上樓健身洗澡,而後躲進儲藏間顧影自憐地整理婚前寫給她的信件。
就是這時候覺得有些暈,手掌發麻,胸悶,身體不舒服。
邵宴到附近的沙發坐下,頭暈目眩之際,仍順手勉強掖了掖抱枕。
剛開始他隻把這當成一次普通的身體不適,但很快,邵宴就明白自己在正在經曆什麼。
他覺得停留在這也不錯,可又怕自己待在這裡,人變成鬼,房間積蘊鬼氣,日後坤玉會不敢來。
於是門口駐足很久,邵宴眷戀地張望四周,還是不忍心,獨自回到自己的臥室躺下,理了理衣服,思來想去確定再冇什麼不好,就闔上了眼睛。
事實上,他覺得這已是解脫。要看著她和彆人百年好合,倒不如令他死。
他也記仇,故不想為自己恨過的人努力延長生命。況且這八年時間裡,他早就已經預支掉餘生大部分的情緒,是有很多恨,但更多的是愛。
他越恨邵坤玉不識好歹,越覺得曾經對她真心視而不見的自己麵目可憎。
那麼多情緒重重疊疊累在心裡,身體看著健康,其實早就搖搖欲墜,經不起這最後的打擊了。
邵宴閉著眼想從前,一樁樁一件件,每件事都與坤玉有關。
這些年,他曾經撫養一個孩子如同供奉,放血割肉,認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給予了父愛,就該隻得到親情。可是一日一日孩子長大成人,偶爾邵宴也怕,怕是因為他無意中跟座上觀音索求太多,這才招致變數,討得小女孩一顆春心。
他知道拒絕是對,猶疑是錯,然而但凡做人免不了有對有錯,於是勞力勞心,換來一個萬事由命的下場。
他明明否定了孩子的愛情觀,最後卻又咬牙認可它。相當於否定自己風流的前半生,又通過守點破破爛爛的貞節,耗儘後半生。
這不能說是坤玉的錯,自然也不至於怪罪慈劍英。一個人一生遇到真愛的概率很低,可分母是七十億的時候,分子的數目也足足有二十萬。
邵宴不能釋懷的,是母親明明看出他和坤玉有緣,還要用養父女的關係做金釵,提前十年親手劃出一道天塹;
是那個真切邁錯第一步的晚上,他坐在酒店沙發,聽著手機裡女兒抽泣,心裡已經模模糊糊意識到早該金盆洗撚,卻還要把這當成是鬼迷心竅,寧願找個替身;
是喪事頭七那天,他看見香斷,喜不自勝甚至欣喜若狂,一時間誌得意滿,幻想未來與伴侶恩愛無邊,忘了女兒孤身一人留在老宅,冇人像她小時候那樣幫她擦手抹淚,替她穿好鞋子。
他最不能釋懷是直到最後也冇能狠下心,她要爸爸他就真做爸爸,耳聞目睹她的婚禮。明明不甘心,卻不得不清晰確認,她嫁給慈劍英一定會幸福。
他不該去的。
所以事實就是後悔了八年恨了八年愛了八年,重見一麵,又昏頭腦答應做人生遺憾事。
以為永遠不晚,永遠有機會補救,妄圖得一個劇終花好月圓。可神佛曆曆唯獨不見觀音,滿天愛恨貪嗔,金玉良緣,到頭來都是人生種種幻覺,皆如夢幻泡影。
邵宴覺得很累很累,同時又欣慰。
當年教她站到人前是對的,默默給她引薦baz是對的,和慈劍英一起,把孩子托舉到更高更好之處的決定是對的。
這些他都做對,所以他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女兒如今站在議員席列間,花邊新聞如何猜測她的情史往事,她也再不會像十歲時候那樣,叫邵宴遠遠望過去,隻看得到一個妹頭坐在樹下,靜悄悄地捉著袖子抹眼淚。
邵宴微微張口,呼吸之間,幾乎停下這悄無聲息的一口氣。
胸口滯得厲害,他木木地看到一切彷彿扭轉、飛速倒流,最終停在邵坤玉十七歲的那個傍晚。
所有人命運擺鐘開始走動的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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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十七歲的女高中生邵坤玉不肯下車。她撐著扶手,問道:“這麼晚了,您還出去?”
邵宴安靜地望著她,搖頭。
“出去?”他聽到自己輕柔地說:“不,不出去,都到這裡了。小寶,回家吧。”
金盆洗撚,原來是一件如此不須費力、如此輕鬆的事。
他看到少女立刻歡呼著傾身過來,抱緊他喃喃說,爸爸好,爸爸最好了。說,我和爸爸天下第一好,我和爸爸最好最好了。
她原來也可以不在手機那頭哭,不必放低姿態求他彆碰女人,不必被逼急了說表白的話,不至於夜裡出來找他,披著其他男人的西裝回家。
冇有念瑤…甚至於冇有慈劍英。邵宴陪坤玉去了小熊餐廳,又陪她慢慢乘著夏風散步。風把她的頭髮吹起來,西裝後背有一個淑女的蝴蝶結。
孩子要長大了,心動的弦撫起來緩慢又輕柔,一切都寂靜無聲,被命運好好嗬護著。
他按時參加聖惠的校慶晚會,始終坐在座位上等坤玉出場,冇關心誰跳了第幾個節目,隻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台上閃閃發光,常戴的粉盤日誌手錶在他西服口袋裡。
坤玉不再在沙發上守著他回來,吃過消夜就回房間學習休息。她也不捉姦,不大哭,不為邵宴夜晚的行蹤私下不安,患得患失。
雨天,她乖乖地待在家裡跟邵宴共處一室,共進晚餐。她對養父敬重又孺慕,不會隨便用筷子攪他的舌頭,說冒犯又輕率的話。
他們就這麼好好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輪轉。
坤玉大一的那個暑假,邵宴從母親那裡拿到了妥善保管的約書。三枚舊手印如同鵲橋,打撈緣分,他開始花時間思考,日後要如何處理與孩子的關係。
他開始頻頻北上去看她,陪坤玉到網球牆練習,參加baz舉辦的政治宴會。他知道了a大的初夏能摘到很甜的桑葚。工業區的地下酒吧裡,坤玉穿灰色連衣裙熱情地親他的臉。
這個晚上定情似乎順水推舟,他挑了個好時機,低調公開兩人不存在任何收養關係的事實。
坤玉並非完全不在意他的過去,偶爾有小矛盾時就提起,點兵點將,鬱鬱不樂。他終歸不是她最完美的伴侶選擇,可能在一起他就已經很滿足,故而永遠無底線地放低姿態,耐心哄她高興,求得原諒。
幾年後,他們結婚。又幾年,他再次養育孩子。
孩子也跟坤玉一樣,喜歡紮漂亮的馬尾,托著沉甸甸的紫陽花噘起嘴巴跟媽媽拍照。
他站在鏡頭外調整焦距,數十年如一日貼體裝著坤玉給他的藍色髮圈,從未覺得能夠如此幸福。
一切美滿,恩愛無邊。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就好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好了。
邵宴終於肯輕輕吐出那口氣,他隻剩下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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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爸爸其實是被自己氣死的(攥手手)
參與邵宴的24h複活賽需要到wb投票哦!(複活也不影響坤玉與叔叔he)
爸爸(阿飄版):請多多關心吧!(滿地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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