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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令 第3章 定格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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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格六指!

不知抽了多少鞭,江燼璃的意識在劇痛和寒冷的雙重摺磨下,終於徹底模糊。

周圍的監工冷漠地看著,無人敢替她發聲!甚至有的監工還發出幸災樂禍的嗤笑。

身體像是被抽掉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泥水裡,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背上、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口被泥水浸泡,傳來陣陣鑽心的刺痛和麻痹感。

“媽的,晦氣!拖走!丟到廢料房去!讓她自生自滅!”王疤臉喘著粗氣,似乎也打累了,看著地上氣息奄奄的江燼璃,如同看著一堆肮臟的垃圾,厭惡地揮了揮手。

兩個監工上前,粗暴地抓住江燼璃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樣將她拖離這片泥濘的刑場。

在徹底昏迷前,她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那個被丟在泥水裡的盲眼阿嬤,灰白的眼珠似乎正“望”著她被拖走的方向,枯瘦的手指在身下的泥水裡,無意識地劃著什麼……

……

徹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疼痛將江燼璃從昏迷中拽了回來。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聚焦。

入眼是低矮、布滿蛛網的腐朽屋頂,幾縷慘淡的天光從牆壁高處的破洞漏進來,勉強照亮這個散發著濃重黴味和奇異混合氣味的空間。

身下是冰冷潮濕、散發著惡臭的草墊。四周堆滿了各種廢棄物:碎裂的瓦罐、朽爛的木料、黴變的稻草,更多的是……漆料廢渣。

顏色怪異、乾涸結塊的漆皮,混雜著各種不明成分的填料粉末,像小山一樣堆積在牆角,散發出刺鼻的濃烈氣味。

這裡是琅琊坊堆放廢棄漆料和垃圾的廢料房,比囚奴們居住的工棚還要肮臟陰冷。

背上、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劇痛,被泥水浸泡過的傷口邊緣已經開始發白、腫脹,一陣陣麻痹的刺痛感不斷傳來。

死亡,正以寒冷和傷口潰爛的方式,緩慢而堅定地逼近。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父親的血仇未明!她江家不能就此斷絕!還有那個盲眼阿嬤的話……金脈漆魂……

求生的意誌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絕望中頑強燃燒。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但稍微一動,背上的傷口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重重地跌回草墊上。

“呃……”她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左手無意識地按在了身下的草墊上。

指尖傳來一種異樣的觸感。

不是粗糙的草梗,而是一種堅硬、冰冷、帶著細微棱角的東西,半埋在發黴的草墊裡。

她強忍著劇痛,用左手摸索著,將那東西摳出來。

那是一小塊灰白色的、形狀不規則的硬塊,約莫指甲蓋大小,表麵粗糙,帶著泥土和黴斑。

入手沉甸甸的,有石頭的質感,卻隱隱散發著一絲極其微弱、被濃重黴味掩蓋的……特殊腥氣?

犀角灰!

她心頭猛地一跳。

這是調製頂級金漆時才會用到的一種極其昂貴的新增劑!

據說是用犀牛角的粉末混合特殊礦物燒製而成,能增加漆膜的硬度和金屬光澤,極其難得。

怎麼會出現在這廢料堆裡?是以前處理廢料時遺漏的殘渣?

一個模糊的記憶碎片閃過腦海——

幼年時,她曾偷偷趴在父親的書房窗外,看到父親極其珍重地用銀勺舀起一點這種灰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調入一小罐金光璀璨的漆液裡。

父親當時還自言自語:“犀角灰,性烈,止血生肌有奇效,然其性燥,需慎用……”

止血生肌!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她腦中炸響!

她猛地看向自己血肉模糊、在寒冷和汙濁中正迅速惡化的傷口。沒有藥!在這等死的廢料房裡,根本不可能有藥!

這或許是唯一的生機!哪怕父親說“需慎用”,也總比活活爛死在這裡強!

強烈的求生欲壓倒所有疑慮。她用儘力氣,將那塊堅硬的犀角灰殘渣在身下粗糙的泥地上用力摩擦。

堅硬的棱角刮擦著掌心本就翻裂的傷口,帶來新的刺痛,但她毫不在意,隻是更用力地研磨。

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她小心地收集起一小撮,看著掌心那點微不足道的灰白,又看了看自己背上、手臂上猙獰的傷口。

這點分量,杯水車薪。

她咬咬牙,目光掃向牆角那堆漆料廢渣。

她掙紮著,幾乎是爬過去,用左手在那堆顏色各異、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廢渣裡仔細翻找、摸索。

指尖傳來各種奇異的觸感:滑膩的、顆粒狀的、粘稠板結的……她憑借一種近乎野獸的直覺和左手六指異常敏銳的感知,仔細分辨著。

突然,她的指尖觸碰到一塊相對較大的、沉甸甸的硬塊!比剛才那塊更大,顏色更深沉一些,但那股特殊的、屬於犀角灰的微弱腥氣卻更加清晰!

找到了!

希望的火苗瞬間旺盛了一些。

她如法炮製,不顧掌心的傷口再次被磨破出血,奮力地將這塊稍大的犀角灰在粗糙的地麵上研磨。

灰白色的粉末漸漸堆積。她小心翼翼地將所有研磨好的犀角灰粉聚攏在一起,大概有半捧的量。

看著這些灰白的粉末,她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將它們一點一點、仔細地塗抹在自己背上、手臂上那些最深的、已經開始發白滲液的鞭傷上。

粉末接觸傷口的瞬間,一種極其強烈的、如同無數燒紅細針同時刺入的劇痛猛地爆發開來!

“呃啊——!”江燼璃渾身劇震,眼前瞬間一片漆黑,身體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弓了起來!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脊背湧出,瞬間浸透了本就濕冷的囚衣。

這種痛苦,比她之前挨鞭子時還要猛烈十倍!彷彿有烈火在傷口深處燃燒,要將她的血肉筋骨都燒成灰燼!

她死死咬住嘴唇,牙齒深深陷入皮肉,鮮血順著嘴角淌下,才勉強沒有慘叫出聲。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著,每一塊肌肉都在劇痛的撕扯下瘋狂跳動。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這可怕的劇痛燒成灰燼時,那焚身的灼痛感竟開始緩緩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深入骨髓的清涼!

彷彿有冰冷的泉水從傷口深處汩汩湧出,瞬間澆滅那灼人的火焰!

劇痛迅速減輕,傷口處火辣辣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麻癢感,像是無數新生的肉芽在傷口下拚命地蠕動、生長。

更讓她震驚的是,那些塗抹犀角灰粉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滲液,邊緣的紅腫也開始緩緩消退!

有效!真的有效!

狂喜如同暖流,瞬間衝淡了寒冷和殘餘的疼痛。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將剩餘的犀角灰粉小心地塗抹在其餘的傷口上。

塗抹完畢,她精疲力竭地癱倒在草墊上,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但傷口處傳來的陣陣清涼麻癢,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暫時活下來了!

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廢料房那扇破爛的木門外。

不是監工那種粗暴沉重的步伐,這腳步聲很輕,帶著一種刻意的收斂,卻又有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江燼璃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誰?

王疤臉派來檢視她死沒死的?還是……她屏住呼吸,身體緊繃,沾滿血汙和灰粉的左手下意識地握緊身邊一塊尖銳的碎陶片。

“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隙。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了門外大部分的光線,隻留下一個逆光的、略顯模糊的輪廓。

那人穿著一身看似普通、但剪裁用料極為考究的深青色錦緞長袍,外罩一件擋雨的墨色油綢披風。

雨水順著他的帽簷和披風邊緣滴落。他微微側身,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精準地掃過昏暗汙穢的廢料房,最後落在了蜷縮在角落草墊上、渾身血汙狼狽不堪的江燼璃身上。

他的臉隱在帽簷的陰影裡,看不清具體容貌,隻能看到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那目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銳利、冰冷,沒有絲毫溫度,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或者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掙紮。

江燼璃的心臟驟然縮緊!這眼神……她見過!

在父親被抄家下獄的那天,那些闖入家門的官差,就是用這種冰冷、漠然的眼神看著她們全家!

那是屬於上位者的、視生命如草芥的目光!

恐懼和憤怒瞬間攥住了她。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汙穢的廢料房。但她知道,來者不善!

她握緊了手中的碎陶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死死地盯著門口那個逆光的身影,像一頭瀕死卻仍欲噬人的幼狼。

門口的錦袍男子似乎察覺到了她眼中的警惕和敵意,卻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在她血肉模糊的背上和塗抹著灰白粉末的傷口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確認著什麼。

隨即,他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了她那隻緊緊握著碎陶片的左手上。

那隻手,沾滿了泥汙、血痂和灰白色的犀角灰粉,在昏暗的光線下,那異於常人的六根手指,顯得格外刺眼。

錦袍男子的目光,在那第六根手指上,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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