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闕春深 第144章小番外：皇太孫尋父記（完）

    蕭琂微怔，眉心蹙起，“可是有人在他麵前說了什麼？”

楊滿願並不想將外甥女牽扯進來，便隨口道：“沒有，就是嘉兒心血來潮問的。”

“方纔我是糊弄過去了，可等他再長大些還問這問題怎麼辦呀？”她憂心忡忡地問。

皇帝倒是泰然自若，“嘉兒聰慧，咱們之間的事他遲早會知曉，不必刻意瞞著他，等他再問直說便是。”

“話雖如此，可……”楊滿願欲言又止，臉上微微發燙。

深秋夜涼，又是一陣料峭寒風呼嘯著穿過長廊，她不禁瑟縮了下。

蕭琂毫不猶豫脫下外披的鶴氅將妻子裹住，“夜寒風急，咱們還是先回正殿再說罷。”

楊滿願輕輕“嗯”了聲，隨即便與他步入殿內。

而皇帝卻在原地停留須臾，看著他們夫妻倆並肩而行的背影，他眸光陡然一沈。轉眼便是三年後。

年幼的皇太孫初次出京便是跟隨聖上前往北郊天壽山巡視新竣工的帝陵。

禦極多年，皇帝向來勤儉自律，可近些年卻數次下令擴建自己的萬年吉地，揮金如土，委實讓許多人感到費解。

步入陵寢正門，寬敞筆直的神道一眼看不到儘頭，四周群山環抱，山勢雄偉。

小蕭嘉剛滿五歲，性子沈穩了不少，即便被眼前景觀所震撼也沒有四處張望。

皇帝忽然垂眸，好整以暇地問：“嘉兒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小蕭嘉神情變得嚴肅鄭重，“回皇祖父，孫兒知曉。”

“那你可知阿爹為何帶你同來巡視？”皇帝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試圖糾正他的稱呼。

小蕭嘉麵露茫然，“孫兒不知，還請皇祖父賜教。”

聽他這一聲聲“皇祖父”“孫兒”，皇帝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也始終沒有動怒。

他語氣儘量放緩，“嘉兒，這裡沒有外人，不必這般拘謹。”

四周隨侍的扈從全是他的親衛，隻聽命他一人，也絕不會將這些私事泄露出去。

遲疑片刻，小蕭嘉才紅著臉乖乖地喊了句“是，大爹爹。”

如今他已明白為何自己有兩個父親，但他也並不覺得反感，畢竟兩位爹爹都對他很好。

皇帝壓低的眉骨都舒展開來，拉起兒子的小手繼續往前走。

邁入第一道祾恩門，他眯眸環視不遠處金碧輝煌的祾恩殿，以及正北方向高聳巍峨的寶城地宮。

他忽然輕笑了下，“嘉兒，有件事朕想托付給你，也是此行帶你同來的目的。”

小蕭嘉下意識接話：“大爹爹請講。”

“這裡是阿爹阿孃將來的長眠之地，等百年之後，由你安排我們在此合葬。”

皇帝這番話說得極慢，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啊？”小蕭嘉懵了，“那父王怎麼辦？”

緘默片刻，皇帝若無其事地說：“不必管他，他自有彆的去處。”

“可父王也是阿孃的丈夫，如果分開了，父王豈不是很孤單？”小蕭嘉一臉認真地道。

他對生死尚無特彆清晰的概念，但也知道不能讓父王一人落單。

皇帝喉頭哽塞，臉色越發陰沈。

不得不說，小蕭嘉五官相貌沒隨楊滿願多少，性子倒是十足十得像，隨便開口都能直戳皇帝的痛處。

偏皇帝就是拿她們母子倆沒辦法。

“嘉兒就忍心讓阿爹孤零零一人？”他單膝蹲下，大掌握住兒子的雙肩。

聽他如此說，小蕭嘉也有些愧疚。

苦思冥想好一會兒，他又試探著問：“能不能大爹爹和阿孃、父王都在一塊兒？誰都不分開，就沒有人孤單了。”

皇帝擰眉不悅，生前他便無法正大光明與心愛之人做夫妻，怎麼連死後都不能與她單獨合葬？

況且，本朝帝王陵寢隻葬一帝一後，並無三人同葬的先例。

“嘉兒，朕纔是你親，唔……”一語未畢，便有兩隻小胖手同時捂住了他的嘴唇。

小蕭嘉愁眉苦臉，“大爹爹彆說了，你們兩個都是嘉兒的爹，兩個都是親的。”

早些年他也曾疑惑過自己的生父究竟是何人，可母親始終隻是含糊其辭。

隨著年歲漸長，他的長相越來越像其中一個父親，答案也逐漸浮出水麵。

但他如今也不想分得那麼清楚了，他們一家四口維持現狀，誰都不會傷心，這不就挺好的？

皇帝頹然敗下陣來，闔眸掩下眼底萬般情緒。

也罷，好歹孩子實打實是他的，他也不算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