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辭 022

    私鑄工坊內，事情隻差臨門一腳，林濟慈卻有些躊躇。

楚昭珩的手按在她肩頭，寬慰道：“我一直會在，你彆慌。”

林濟慈：“即將大仇得報，我應該高興纔是，可上官妍一無所知，我卻要利用她……”

楚昭珩：“罪不及子女，至少要惠不及子女，你不把她想得那般無辜，心裡會不會好受一些？”

林濟慈垂下眼：“或許吧……”

不多時，腳步聲迫近，紫袍玉帶的丞相上官柳推門而入。

他冠冕微斜，素來威嚴的臉上此刻隻剩下屬於父親的驚惶：“我女兒在何處？！”

林濟慈暗處緩步走出：“上官大人，久仰了。”

“上官大人來得及時，令嬡正在此間……觀摩她父親的‘豐功偉業’。”

來人身形清瘦，卻帶著利劍出鞘的鋒芒。

看清來人，上官柳輕蔑一笑：“林醫正，本官請你那麼多次，你終於肯見本官了。”

他不是沒被人威脅過，可事情都鬨不大。

更何況，這次的對手，也隻是一個女子罷了。

“如果上官大人口中的‘請’是派了不少刺客來殺我的話，那確實很多次了。”

上官柳冷笑一聲：“鏟除林家之後，沒將你斬草除根，真是一大變數啊。”

他竟還敢提林家。

“林家滿門血債未償，我如何敢死。”林濟慈的聲音平靜得像結冰的湖麵。

“承蒙丞相教誨，‘懷璧其罪’。我林家懷濟世之術，不肯做你權鬥私器，便是取死之道。那今日，也請丞相看看，你自己所懷的，這塊足以誅滅九族的‘璧’！”

此時，上官妍的身影不知從何處傳來：“爹爹？你怎麼也在這裡……”

林濟慈一拍手，這聲音戛然而止。

“妍兒！”上官柳渾身一震，欲上前。

“站住。”林濟慈聲音不重，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度。

“我隻是想請令嬡親眼看看她偉岸的父親，究竟是如何踩著他人的屍骨，壘起這潑天富貴的！”

林濟慈彎腰抓起一把私鑄銅錢，又任由它們從指縫叮當墜落，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你以為這隻是錢？”她逼近一步，目光如炬，“這是你上官柳，妄圖操控國家命脈，壟斷商道，動搖國本的鐵證！”

上官柳臉色鐵青：“你休要胡言！”

“胡言？”林濟慈冷笑，指尖拈起一枚銅錢，上麵還沾著暗褐色的痕跡。

“這上麵沾的，是城西劉鐵匠一家的血吧？他們隻因無意中發現你私鑄工坊，便被明月山莊的滅口。還有漕幫的李老大，因不肯讓你的私錢流通，便沉屍運河……這些，需不需要我一樁樁，念給你聽？念給你那純潔無瑕的女兒聽？！”

“不能為你所用者，便殺之，你當年不就是這樣對我們林家的嗎！”

林濟慈抬手指向剛剛上官妍發聲處，字字誅心：“讓她知道，她身上每一寸綾羅，都浸透著無辜者的鮮血！她口中每一口珍饈，都混雜著百姓的哀嚎！”

“你住口！”上官柳終於失控，目眥欲裂地低吼，“成王敗寇！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

“為了什麼？”林濟慈厲聲打斷，聲音音陡然拔高，“為了你滔天的權欲？為了你上官家世世代代的榮華？還是為了有朝一日，連龍椅上的聖上，都要看你臉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