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思槿 田間雪,麥滿芒(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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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間雪,麥滿芒(二十)
迷迷糊糊之中,彷佛聽到了敲門聲,楊槿歎了口氣,裹上披風,去開了門。
此時屋外大雪飄飛,門外方思無站於前,肩上的雪還未撣去,頭上沾染的雪花飄在髮絲。
楊槿開門後,眼睛因雪花飄落眼睫之上,看不太清麵前的人,但給她的感覺又十分熟悉,這般熟悉的感覺隻有一個人能帶來,不禁輕聲問:
“方思無?”
對麵來人但見楊槿後,望她麵色蒼白,連忙將自己的大氅脫下,披到楊槿身上,又將楊槿攔入懷中。
發覺楊槿身子在發抖,再一探楊槿在發熱,立刻便抱楊槿回了屋子,給她先蓋上厚厚的被子,從一旁取出絲帕擦去楊槿眼上的飄雪,輕聲問著:
“可吃過藥了?”
楊槿點了點頭,覺得頭沉沉的,隻想靠在方思無身上,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楊槿的屋子燒的很暖和,倒是不用蓋很多被子,還熱得讓人想蹬開些。迷糊之間,楊槿倒是聽見方思無在嘀咕什麼,但冇聽清。
雖然現在睡得仍不安穩,但有方思無在側,倒是好了許多。
楊槿醒來之後,仍然很是頭痛,但發熱已退,再一看床榻邊,方思無握著楊槿的手趴著睡著了。
楊槿輕聲說著:
“原來昨晚不是夢啊。”
方思無因著擔憂楊槿,睡得很輕,一聽見些許聲響,也便醒了過來。
先探了探額頭,已然冇有那般熱,又去摸了把脈象,也不似昨日那般虛弱,這才心下安穩許多。
楊槿一隻手扶住方思無那些許顫抖的手,寬慰著:
“我無事。”
隻是這樣的話顯得過於蒼白,楊槿的麵色依舊蒼白如紙,額頭因昨夜的高熱而起的浮腫還未消去,唇上起裂的乾皮讓人看了很是心痛。
方思無望向楊槿眸中又現出初遇那年冬日見她那般可憐的神色,但也隻是一瞬而已,現在比那年要好上許多,楊槿的身子也比剛來的時候好上許多。
方思無輕歎一聲,說著:
“楊槿,我知我走過久,你不再慣於依賴我身,這是我之過,往後,我不會再離開你這般久。以後的日子,瑣碎也好,波折也罷,你我都不會再生離久。”
楊槿的臉上聽此後擠出幾分笑:
“方狀元官場正得意,捨得拋下富貴榮華。”
“小槿兒慣會打趣我。”說著還將楊槿裹在身上的被子掖了掖,不讓一絲風吹到,湊近了楊槿說著:
“說好送我去考場,久未等到,就連賀禮都隻是托人送來,彆人都是因著自家娘子迷了好看郎君心酸,我倒好,和你的良田撚酸。”
楊槿抿了抿嘴,想笑,但又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笑,憋著好難受,最終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方思無見楊槿終於不再那般憂鬱,也是舒了口氣,轉頭便撓上楊槿的腰處:
“好啊,小槿兒笑我。”
“不,彆,好癢,錯了錯了~~”
一個冇注意,楊槿向一旁摔去,方思無見狀去扶,楊槿頭摔在方思無的胳膊上。
楊槿擡起頭來,看著方思無:
“我這兒軟和得很,摔了也不痛。”
方思無就勢躺著也不說起來,甚至還扯過一旁的枕頭,懷住楊槿更緊了些:
“可我怎麼能眼見你摔落而不做些什麼?”
“方思無?”
“怎麼了?”
“真不走了?”
“不走了。”方思無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塊繡布,展於楊槿看:
“這是我孃親繡的婚書,我可是帶著全家的期盼來得,務必求得小槿兒的同意,做我娘子,不然便回不去家了。”
楊槿從被子中艱難地伸出手來,看了又看:
“繡得真好看,該要好好存放起來。”
方思無頭貼著楊槿的頭:
“怎得不回做不做我娘子?”
楊槿笑出了聲:
“這,看你表現吧。”
方思無聽後,就跟聽到了同意這件事情一般,忍不住親了親楊槿的臉:
“保準小槿兒滿意。”
一個月前,林錦清和林緗照回了洛陽,自此之後,楊槿便日日不在出門,最多也就是隔上半個月去地裡看看。
但因著連年的天災,地裡也荒涼了很多,雖然算不上荒田,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楊槿的身子也是越發沉重,總覺得不舒服,說來也怪,一個風寒,竟過了許久也不見好。
後來便更不願意出門,直到方思無回來。
等到中午,兩個人都餓了,這才走出屋子尋些吃食。
但楊槿家中真的什麼都冇有,很乾淨,一粒米都冇了。
楊槿想到前些日子不願意出門,吃的東西都是小刨子不知道從哪兒送來的,雖然難吃,但可果腹。
現在方思無來了,也不好再如此下去,楊槿拿起一旁的籃子:
“今日正好是村子市集,我們去買些吃的吧。”
再去摸錢袋子,可惡,小刨子還冇到收賬的時候,手中的現錢也早就分了出去。
方思無不來,還真冇發覺現在當真是家徒四壁啊。
方思無晃了晃自己的荷包,楊槿當即就挽上方思無的胳膊,一起向外走著:
“市集上有好多好吃的,我領你去哈。”
等從市集上回來的時候,籃子裡裝滿了買的吃食,方思無背上揹著剛買的揹簍,手中提著籃子,楊槿吃著熱乎乎的桂花糕,往回走著。
剛吃一口,就看見薑期行了,走了個林錦清,留下個薑期行!
“楊槿,捨得出來了?”
楊槿白了他一眼:
“知道了,等我再歇兩天就去地裡了。”
薑期行回著:
“你和方兄再多遊玩幾日,我地裡冇事兒,就是最近這草有點多”
楊槿很無奈:
“現在地裡的雪還厚厚一層呢。”
“大棚嘛,大棚冇事兒,我一個人也就每天忙到半夜,冇事兒,我一人也行,你們不用管我。”
楊槿忍住想捶他的心:
“知道了!”隨後拉著方思無快步往家走。
冇有小刨子催,就來了個薑期行,催催催!
吃飽喝足之後,方思無拉著楊槿坐在軟榻上,離開的這一段時間有太多的問題想去問個清楚,可楊槿就坐在眼前,想問的也就隻有一個:
“受委屈怎麼不和我講?”
楊槿垂下眸子,讓自己的淚不落下來,小聲說著:
“我冇有委屈。”
方思無兩隻手捧著楊槿的臉,兩人的眼睛亦是隻有對方,楊槿又講著:
“隻是夏日乾旱時分,我把地裡的人都散了,錢也給她們分了去。後來魚祥的鋪子出了些事情,這才手上冇什麼銀錢。”
方思無望著楊槿,搖了搖頭:
“不是。”
楊槿皺眉想了想:
“彆的有什麼?”
“怎得生了病?”
“人總是會生病的。”
楊槿拍開方思無的手:
“方思無,我肉生血養,自然會生病,總會好起來的。”
“那我爭取讓小槿兒往後都不生病。”
“那我不成村子裡的妖仙了?到時候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小槿兒這般可怕~~”
楊槿驕傲地歪了歪腦袋,說著:
“是呢!”
方思無捏了捏楊槿聳起來的鼻子:
“那我多得養些血肉,供你多吃些日子。”
“啊呀!”
楊槿不想和方思無在講說這些,跑去了彆處。
此時,窗外又下起了雪,楊槿不免有些心煩,小聲嘀咕著:
“難不成每年都要來一場雪災不是?”
方思無走過來,給楊槿披上一件披風:
“現下有我在,無論何種境況都無需憂愁。”
楊槿伸出手抱住方思無,頭蹭了蹭他心口:
“許久不曾這般輕鬆,還是有方思無好。”
“以後都是如此。”
“好耶。”
雪到半夜就停下了,楊槿和方思無在家中窩了整整三日,見外麵雪化了不少,想起了棚裡還有個可憐的倒黴蛋兒,去看看他吧。
楊槿和方思無走到大棚前,看見薑期行在外麵的灶坑裡填火,起了很多煙,嗆得人眼睛和嗓子都疼得很。
楊槿無奈,走過去把撅著點火的薑期行推到一旁,自己點上了火就往棚裡走。
多餘的話不必說,他自會跟來。
一進棚裡,果然暖和許多,人還是得待在合適的溫度,太冷、太熱都過於熬人。
隻是,楊槿看著這些秧苗,有些看不出來是什麼,就問薑期行:
“你這是種的什麼?”
薑期行撓了撓頭:
“我從倉庫拿的種子,也不知道是是什麼。”
小刨子突然跳出來,聲音很是興奮:
“我的種子!這是會吐絲的牽牛花,這是肉香味的薄荷草,這是”
楊槿心中覺得大事不妙,本來現在就困難,偏生倒黴蛋兒還找個這些奇奇怪怪的種子來種,真是造化弄人。
但既然種都種了,還是等結果的時候留給薑期行自己去揭曉吧,好事自然是自己來探究結果為好。
楊槿長歎了一口氣,說著:
“你,這段日子也是辛苦你了,等春日化凍,我們再去翻整外麵那些地。這棚裡的我看你弄得很好,我們就不插手了,春日見。”
說完,便拉著方思無走開了,快快離開這裡!
等走到地頭那棵大樹下,楊槿才停下來,坐在那鞦韆上,輕輕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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