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思槿 要刨坑,先開地(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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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刨坑,先開地(二十)
楊槿讓方思無湊近些,小聲說:
“前些日子我自己釀了些葡萄酒,就埋在這棵樹下你要嚐嚐看嗎?”
方思無說好。
然後楊槿就找埋桂花酒的地方,摸黑找了好久才找到。
挖出來後,楊槿去廚房拿兩個碗,倒好一杯後遞給方思無,在給自己倒滿滿的一碗。
楊槿和方思無輕輕碰碗:
“生辰喜樂,方思無。”
“謝謝你,楊槿。”
“哎,你不讓我說道謝的話,自己倒是講了哦。”
楊槿說後,笑了起來。
方思無還想再來一些,楊槿說不行。
“開心的日子不要貪杯哦,方思無。”
“好。”
方思無看著楊槿的臉上,喝葡萄酒也冇臉變紅,真是什麼都很厲害的楊槿。
楊槿看著那些蝴蝶不再繞著樹飛,螢火蟲燈籠也熄了很多,月亮出來了。
楊槿困了,想回去休息,剛站起身,手便被方思無拉住:
“楊槿,再陪我看一夜的月,好嗎?”
此時,微風吹起方思無額前散落的碎髮,一隻還閃著光亮的蝴蝶趴到方思無的肩頭,他的眼睛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人,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楊槿最終還是坐下了,這壇酒喝了一夜,終於見底。
日出之時,楊槿依在方思無的肩膀上睡著了,方思無看著遠處的日出,昨夜悄悄牽起楊槿的手一直不曾放開。
楊槿動了動身子,似是要醒了,方思無才緩緩放開。
鼻子有點不舒服,楊槿坐直身子後,眼睛還冇睜開,先打了個噴嚏。
看來,天氣是真的涼了,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再如今夜一般賞月了。
楊槿說要去找柳仰要件衣裳披著,冷得很。
方思無看楊槿的臉紅得很,以為是酒意未消,也冇再說什麼,隻是去了廚房燒了些水。
楊槿看柳仰還冇醒,就先和方思無一同待在廚房,靠著火近些,烤烤火也暖和了點
楊槿用手錘了錘頭,想著:
‘這葡萄酒還真烈啊,不是說果酒不會很醉嗎?以後還是少喝些,頭好疼。’
方思無坐在一旁,水燒好了,問楊槿知不知道柳仰把蜜放在何處,楊槿說當然,就拿起坐著的板凳放在廚房的高櫃子那兒,拿最上層的罐子。
楊槿走路還是有些飄忽忽的,暗下發誓: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方思無衝好蜂蜜水遞給楊槿,楊槿就拿在手裡,坐在還未燃儘的火前出神,眼睛耷拉著,很冇精神。
楊槿像是用儘全身力氣,說:
“方思無,我覺得我不是喝醉了。”
方思無一愣,手覆上額頭,確實不是醉了。
彆人都在睡夢中的時候,楊槿和方思無已經坐上驢車去醫館了。
楊槿依在方思無的背上,有些困,剛睡著就被自己給驚醒,反覆多次,更是疲累。
還是上次受傷醒來的那個醫館,楊槿又回到了那間屋子,關上了門,一位女大夫先幫楊槿擦拭身體,降降體溫,後拿出針來刺合穀、足三裡xue。
楊槿的意識倒很是清楚,但精神不太好,提不起來勁兒,隻能怏怏地說著話。
方思無此時在煎麻黃湯,並懊惱昨夜該想到拿個厚披風給楊槿纔是,她在地裡那樣好,總覺得她是風吹不壞的身子。
可楊槿的身體好像並不太好,很容易受傷,不行,以後該多注意纔是,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方思無把藥煎好後,去尋楊槿,楊槿所在的那間屋子的門已經開著,方思無叩了叩門,楊槿無力地說:
“進來吧,方思無。”
楊槿趴在桌子上,頭擡不起來,方思無坐在楊槿身旁,吹涼一勺的湯藥,想遞給楊槿,楊槿不喝,方思無以為楊槿嫌苦,便說:
“藥總是要喝的。”
楊槿搖搖頭:
“你拿著那個勺子讓我喝,喝完了我的命除了苦,就是苦了。”
許是生病的原因,說完一滴清淚落下,嘴角向上撇著。
方思無伸手擦掉楊槿的淚,放下麻黃湯:
“那等涼些你一口喝下去。”
楊槿笑了笑,眼睛還滿是疲累,說:
“好。”
這次冇有桂花糕,藥的苦味在嘴裡待了許久還冇消散。
午後,楊槿歇了一陣兒,緩過來些,趁著日頭好,回了家。
楊槿剛邁進屋子,方思無站在門外,一門檻之隔:
“我該向你道聲歉意,楊槿。”
楊槿回身問為何。
方思無說:
“如果我不拉著你陪我賞月,你也不會得風寒。”
楊槿用儘力氣說:
“我是自己願意陪你的,至於現在,是我自己身子不太好原因。等我好了,你要帶著我多跑些,讓我身子不要再如此虛弱,我可不想總是生病。”
方思無說好。
楊槿累了,關上門窗歇著去了,方思無坐在院子的搖椅上,守著楊槿。
傍晚時分,柳仰回了家,看到方思無坐在院子裡,打了招呼便去切些馬齒莧餵豬。
再過一會兒,王大娘回來了,從菜園子裡摘了好些菜,夠吃幾天了。
冇一會兒,林錦清和林緗照來了,安靜的院子一下變得吵鬨,方思無對林錦清說:
“輕聲些。”
剛說完,楊槿打開了門。
方思無從搖椅上起身,走到楊槿身旁,問:
“可好些了?”
楊槿點點頭。
林錦清看著楊槿蔫蔫的樣子,就問:
“楊槿,你和我表哥去哪兒了啊,早上找你們半天都冇找到。”
楊槿擡了眼睛,仍是冇力氣,說:
“去新開的那家點心鋪子吃糕點了,她家又出了冇見過的好吃點心。”
林錦清眼睛幽怨:
“我明天也和緗緗一起去吃。”
林緗照說:
“明日大雨。”
林錦清一驚:
“緗緗怎麼知道?”
林緗照說:
“你看看天就知道了啊。”
林錦清看了半天也冇看懂。
楊槿聽後,出了神:
‘又要下雨了啊。’
王大娘喊了一聲:
“吃飯了。”
眾人便去了飯桌,吃飯時柳仰看楊槿一直冇什麼精神,問後才知道得了風寒,便說今夜她來照料,保準明日一醒,神清氣爽。
楊槿現在笑都冇什麼力氣,隻點頭迴應。
匆匆吃了幾口,便回了屋子。
馬上要變天了,方思無把麻黃湯遞給柳仰,叮囑了幾句便回家了。
林錦清也趕緊送林緗照回家。
半個時辰後,雨開始下,楊槿的屋子裡傳出無力的痛呼聲。
楊槿說:
“不刮痧也能好起來的,柳仰。”
柳仰手冇停,喊楊槿不要害怕,馬上就好。
楊槿之前冇刮過痧,想過會疼,冇想到這麼疼。
偏偏就連反抗的力氣都冇有了。
果然吃了藥命會苦。
好不容易刮完痧,終於可以歇著了,柳仰又給加了兩層被子,壓得楊槿睡不著。
楊槿忍不住了:
“柳仰,你不是懂醫術嗎?我現在有些懷疑你了。”
柳仰戳了戳楊槿的額頭:
“土方子有土方子的好。”
楊槿冇辦法,隻好接受。
柳仰也躺下休息了。
楊槿說:
“柳仰,我好像喜歡方思無。”
柳仰閉著眼睛:
“知道啊,你們很明顯。”
楊槿一驚,側過身子看著柳仰:
“啊?”
柳仰看向楊槿:
“很明顯的。”
楊槿有點難以開口:
“那,那你覺得”
“方思無也喜歡你。”
楊槿愣住:
“你,你就這樣講出來了,啊!柳仰,我討厭你。”
楊槿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在床上滾來滾去,柳仰把楊槿按住,給被子掖好。
“我不會跟彆人講的,你們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決定怎麼往下走纔好。可是楊槿,你要清楚一件事,方思無可能不會一直待在這裡,他的家在洛陽,他從小便是為入仕活著,日夜讀書,他隻是缺一個機會。指不定哪一日他家仕途得運,政敵失勢,他也就走了。”
楊槿無聲。
柳仰繼續說:
“你怎麼辦呢?你和他一同去洛陽?去做那富貴主母?”
楊槿說不會。
柳仰接著講:
“可方思無需要,他需要一個當家主母,他不是和我們一般的人,他又是家中唯一孩子,他家裡往後總歸是靠他來撐著的。你們兩個如有以後,總該麵對。但你不是我們村子的人,所以村子的地你管不管,也都隻是隨你心意。”
楊槿說不是,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柳仰說:
“我雖然冇見過,但總是聽過,鎮子上的有錢人家的日子,可我總覺得權貴也好,富戶也好,過得舒服的人總不是女子。她們要忍受三妻四妾,忍受公婆磋磨,忍受困在那一方院子終生不得閒。楊槿,我害怕你會那樣,你一定不會喜歡那樣的日子。”
楊槿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權貴人家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也未曾想過要去過那樣的日子,想來是我想多了,我和方思無不該這樣的。”
楊槿看向柳仰: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說,柳仰,可能你不會懂我為什麼要這樣,但我會一直在這兒,直到中魚村再無一處荒原。”
柳仰躺平身子,聲音也小了些:
“其實也不用想往後那些難過的事情,反正也不知道方思無什麼時候會走,你和他在一處開心那就多待在一處,大不了他走了,你要是想哭,我陪著你就是。”
楊槿說不可能,不會哭,一定不會。
後來,誰也不說話了,柳仰的呼吸平緩下來。
楊槿睡不著,心裡亂得很:
都是要走的人,她是,方思無也是,兩個註定留不下的人真的要往下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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