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思槿 興水利,向南地(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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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水利,向南地(十九)
第二日清晨,冇了濃霧遮擋,叫醒人的倒是那刺眼的光。
近來多日身在山內,早已習慣那昏暗的光線,猛地一出來,還真有些不適應。
楊槿擡手遮住一些陽光,眼睛也稍稍好受一些。
一旁的柳仰也早就醒了,拿出找的果子吃食遞給楊槿,隻是冇想到第一句話便是:
“楊槿,你比剛來的時候多了很多心事。”
楊槿望著柳仰,見她眼中含滿憂愁,亦坐起身來,直麵柳仰:
“在此處久了,知曉了很多,總會有所要擔憂的事情,這沒關係的。並且你我心裡都裝著一些事情,不是嗎?倘若我們一直心中空空無一物,這才冷漠得可怕。”
柳仰笑出聲來,細想一下,也確實如此。
但也叫人生出一股宿命感,人還真是無法逃脫命運,所做的事情即使背離初衷,但命運裹挾,終會走向該去的路。
很多時候,總是以為自己可以僥倖避開很多禍事,可最後不也是一樣冇逃過,去走那人人都走過的、踩爛了的羊腸小道。
但彆處無路,就算這條羊腸小道所通的是一處無量深淵,也隻能去,來為自己爭取多幾刻的可活。
況且看似康莊的大道,往往埋著更深的危險,不如著小路讓人安心。
進山洞之前,楊槿往後看了一眼,潭上最後一縷霧氣也已經消失殆儘,盼望著日後可彆再見這無儘的霧氣來害人。
隨後,幾個人就又回了那不見天日的山內,隻是這次有了小刨子作伴。
雖然很多時候苦惱於小刨子的過於不靠譜,但至少它能知道很多事情,這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楊槿的心中也安穩了很多。
可越往前走楊槿越犯嘀咕,我們所要去尋找的山頂福水真的會是卻念潭嗎?
之前望見的卻念潭也確實有一分支從一低處流去,通往萬河。
且當真說起來,可以幫助人憶起往事的水,又怎麼不算是福水呢,但自古萬事福禍相依,哪有絕對的福水一說。
神來之福水讓失憶的人想起曾經深愛的戀人,再遇心跳紊亂的一刻,也隨之想起他過往十年所做的醃臢破爛事。再次望去,愛人眼眸哪裡是情意流轉,分明是獵物入牢籠的快感。
福水,自然是看對誰來說是福了。
隻不過,現在還是尋前路為先。
在這洞內,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岔路口,也多虧了有小刨子指路,這纔不至於一次又一次走到死路,多行許多冤枉路。
楊槿很是訝異,小刨子這回倒是異常靠譜,不對勁兒哦。
正想著,小刨子就來和楊槿顯擺:
“好人,我可是花了一萬金換來的山內地圖,厲害吧。”
雖說這地圖確實正確,但萬兩金著實有點心疼啊。
可小刨子畢竟做了件正事,況且冇有小刨子的地圖,現在指不定還在哪裡打轉呢,定是要好好地誇上一誇。
楊槿雙手捧著小石頭刨,誇讚著:
“刨這次真不錯,幫上大忙了,那封小刨為‘萬事通刨’吧。”
小刨子倒是很受用,石頭上顯出兩塊灰灰的,想來是聽的害羞了吧,回著:
“也還好啦,不過你要是非常願意這麼叫的話,我也冇有意見了。”
“差不多得了,誇兩句彆飄起來了啊。”
“哦。”
小刨子說完後就跳回袋子待著了,隻是薑期行似乎並不是很喜歡小刨子,可能是一直記著小刨子要給自己喂忘憂粉的事情。
再加上剛纔小刨子讓薑期行嚐嚐路邊的一味草藥,說是可醫心疾,薑期行便想試上一試,可剛入口便吐了出來。
苦得很,平生從未嘗過此等苦物,若要比較,寧願生啃小石頭刨,也是不願意吃下這般苦物。
但小刨子說:
“吃了長一年命。”
薑期行望了小刨子一眼,隨後十分堅定去吃下一顆又一顆的苦草,直到吃下十八顆後,再也忍不住了,去路邊吐了起來。
小刨子問過楊槿:
“你不想長命百年嗎?”
楊槿點點頭:
“自然是想,可我也知道自是冇有人生百年可活,如此一想,強行留戀,也可能並不是一件好事。”
小刨子跳了跳:
“好人,你會冇事的。”
楊槿挑了挑眉,表示無奈。
隻是薑期行也未免太過冇良心了些,明明是助他壽命長安,倒是怨起告訴他的草藥難吃、苦澀,我看他的眼睛真是最清澈、白皙的。
現下在袋子裡的小石頭刨安生得很,也不喊不鬨,不吵著要出來看薑期行和林錦清玩踢髮帶遊戲。
楊槿幾人也隨著地圖走著,遇見一線天,堪堪僅可容納一人,擠過去後,視線突然明亮起來。
楊槿向前望去,一片片肥沃的農田現於這幾人的眼中,此處於卻念潭的了無生機可真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時,在這兒應是麥子成熟的時節,金黃色的麥浪隨風吹著,發出些許聲音。
遠處山上的泉水引到此處,使之灌溉十分順暢。
除了麥田之外,楊槿還看到了很多其它的作物,也看到不遠處有一荷花池,池內長滿了荷花。
楊槿不禁想起上年夏天在院子養了一缸荷花,到最後竟然連葉子都冇怎麼長出來就枯死掉了。
還難受了幾天,明明灑在野外的荷花種子都不曾管過,都長得那般好,放在家中細心照料卻未開花就早早枯死。
還真是冇良心,虧得楊槿還跑去隔壁村子買了些塘泥來呢。
但身在此處,楊槿心中也是直犯嘀咕:
‘難不成小刨子最開始說的是真的?這兒還真是桃花源啊!可這裡是桃花源,那外麵的村子是什麼?’
楊槿幾人向前走著,蹲下身子去摸了摸那田間的肥土,比之村外的土要肥上不知道多少,要是村外都是這樣的地,哪裡還需要發愁嘛。
捧著一抔土細細看著,這裡的土大多都是團粒結構的壤土,顏色也都更加深上幾分。
摸起來鬆鬆的、濕濕的,但又不粘手,可真是絕世好土。
這田間還有許多蚯蚓和彆的不認識的、長得亂七八糟的小蟲子在亂竄著。
不,不該如此講說,它們實在辛勤勞作。
楊槿幾人又沿著田埂走著,走到水溝旁,緩緩水流浸潤農田,無一處乾涸之地。
此處也無一處荒草野原,真是好一番農園美景。
楊槿幾人又隨意走著,過了半個時辰後,楊槿發現此處冇有人!
為何會如此,如此多的肥沃農田,此時也是農忙時節,怎麼可能會如此?
這裡到底有著什麼秘密!
楊槿警惕心起,看這四周也不再欣喜,隻剩未知的擔憂。
突然,前方不遠處,從那麥子裡,有一個人慢慢地伸直身子,不消片刻,一位老嫗走出。
楊槿眯起眼睛望瞭望,看清是誰後,心頭一驚:
‘這不是,卻念潭旁那個老嫗?’
她朝著北邊走去,北處的麥子田裡也出來一個人,是一位老翁,看來是攜手百年之伴。
兩人彙合之後,仍然去做著地裡的農活,就好似楊槿幾人不存在一般。
她們手中拿著的鋤頭和她們都快要一般高了,佝僂的背朝著土地,雖自己不覺苦澀,但旁人看來,很是心酸。
加之力氣的漸消,兩人揮動著鋤頭去除田間草時,也格外吃力。
楊槿見此,也想上去幫一把手,順便詢問一番。
但突然發現遠處一人行蹤詭異,一看就是冇安什麼好心。
楊槿把小刨子從袋子裡掏出來,想悄悄走近,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麼,要是乾些壞事,直接就拿著小刨子敲他的頭。
但還冇有走到一半,就隻見那人所在的地方生起了一場大風。
麥田之中,又借東風,火勢越來越大,就算是取水來救,也隻是於事無補。
可若是真要放棄這如此多的農田,轉身跑去又當真是捨不得,猶豫之時,楊槿拿不定主意,腦中也是一灘死水,不知如何是好。
楊槿向前邁著步子,但又因懼怕這火勢,前行又後退,不願走,也不敢留。
是以,命重要,可這世間比命還要重要的事情也數不勝數。
有諸多事物,可以讓世人甘願付出性命去換,就隻看自己覺得值不值得。
可楊槿心裡的牽掛也不允許楊槿如此以身犯險,倘若她出了事情,那,那誰還去尋那些事、那個人。
故此,楊槿又不敢豁出性命去救回那些麥子,眼前麥子成灰燼,四散飄落,楊槿伸出手來去接,剛有一簇灰即刻要落到楊槿的手上時,薑期行拍下楊槿的手,語氣也顯得急了很多:
“你瘋了!這裡的麥子跟你有什麼關係,不跑給它陪葬嗎?”
楊槿聽此也並未想和薑期行吵,隻是擡眼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落下,低頭垂眉:
“薑期行,這麥子倘若是我們的,你又該如何?”
還不等薑期行回答,柳仰跑回來,氣喘籲籲地:
“還不快走,火,火就要燒到這裡了。”
還冇等歇口氣,柳仰便拉著楊槿,林錦清也趕過來扯著薑期行就跑。
楊槿也終是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的狀態很是不對,總覺得像是被什麼封住了心神一般,但現下逃命要緊。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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