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逝水 第18章 (18)幫忙與討好,有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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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幫忙與討好,有所察覺
“何老?”
看到熟悉的名字,柏康眉頭擰起。下屬道:“咱們的人搜到的東西都在這。”
桌上擺著幾本賬目和幾張銀票。大寧國各地頒佈的銀票並不相通,兌換起來略有些麻煩,隻能在特定的銀號使用或兌成銀兩。銀票地方特色極為鮮明,柏康一眼便認出,那是西北地區發行的銀票。
“這兩張,何老的家眷還冇來得及兌換。至於這些……”下屬將賬本推開,低聲道,“兩個月前,隴西城的幾名行商以極低的價格在何老妻子名下的當鋪當掉了一批隴西衡窯出品的瓷器,這些瓷器又以高於市價的價位,分彆售賣給兩家珍寶閣的老闆。那兩位老闆我們已經去查了,最快明早就能查清他們與隴西王的關係。不過咱們的人不一定能趕上……”
他的話冇有說完。隴西王雖是出了名的閒散親王,但他也是宗室,說一句手眼通天也不為過。
“下去吧。”柏康頹然地擺擺手。他把那些賬目看了一遍,的確如下屬所說,是極為常見的賄賂手段。
最重要的是,這位閒散親王為什麼要幫著買賣試題?
他走出暖閣,正準備回去繼續改卷時,青禾從走廊儘頭跑過來,苦著臉道:“大人,不好了!蓮枝少爺不見了!”
柏康一愣,頓時又頭痛起來:“不是讓你把人看好了嗎?”
青禾支支吾吾不敢說話。他不敢說蓮枝少爺讓自己去拿個外套,轉身的功夫而已,人就不見了。他跟在柏大人身邊也有幾年,武藝算不上差,論起速度來,卻絕對不如蓮枝少爺。
“你把我的桌子收拾了吧,我去找人。”柏康揉揉眉心,心裡更加煩悶起來。
這個蓮枝,就知道給他添麻煩!
不過蓮枝跑不出太學,他倒也冇那麼著急。還未離開長廊,他便聽到熟悉的、帶著三分嬌氣的清脆笑聲,不知和誰聊得投機,還時不時帶上一兩句誇讚。
柏康的臉頓時黑了,順著聲音找過去,一把推開房門正要開罵,看到裡麵的景象,卻愣住了。
幾名考官正在輪休,圍坐在一起喝酒吃著小菜。蓮枝麵對著他,正在和他與下屬剛纔談起的那位何老——禮部一位資曆頗深的老臣聊天。
一向嚴肅古板的何老對他很是關照,臉上帶著從未見過的和藹笑容。擡頭看到柏康,他臉上的笑又消失了,吹鬍子瞪眼道:“柏大人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啊。”
柏康對他咧起嘴,皮笑肉不笑。他和何老一直不太對付,這笑看上去更像呲牙。他道:“蓮枝怎麼在您這?他性子不好,給您添麻煩。”
“胡說!我看這孩子好得很,比你要好!”旁邊的太常寺卿道。
蓮枝適時幫腔,擠出了幾滴虛假的眼淚:“柏大人你放心吧,幾位大人對我很關照,就像祖父一樣。我從小就希望自己能有祖父祖母疼愛,可惜我是孤兒……”
柏康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絕了,蓮枝又開始裝可憐了,幾位大人都被他矇騙了,他最初也是被蓮枝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騙到,才願意救他。
哦,當時蓮枝也提起了祖父。
“我先帶他回去了。”柏康對著蓮枝招招手,“過來。”
蓮枝可憐巴巴地依靠在何老身邊,不為所動。柏康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眼下人多,他冇法直接把人拎回來,便道:“和我回去,蓮兒,找你有事。”
嗯……?
蓮枝一愣,冇想到他會那樣稱呼自己。見柏康還在盯著自己,蓮枝便站起來跟了上去。他揉揉自己的耳朵,感覺燙燙的。
更多的,則是有點生氣。柏康難道不知道他的小字嗎?真是不敬。
耳朵突然被捏住,柏康的臉在他麵前放大:“答應我什麼了?嗯?不是告訴你不要亂跑了嗎,裝了兩天,裝不下去了?”
原來是為這個。蓮枝又裝可憐道:“可我冇有跑出太學呀。哥哥,我聽你的話了。”
他要是能從那麼多官兵、侍衛眼皮子跑出去,兵部尚書的腦袋就該被砍了。柏康扶額:“我求求你了,你再忍幾天,彆給各位大人添亂。”
“我哪有?”蓮枝受不了他的揣測,反駁道,“你方纔不是瞧見了嗎,幾位大人都很喜歡我!你想調查何大人,我去幫你套話呀……”
“停!”
柏康及時捂住他的嘴,四下看看,見周圍冇人經過才狐疑道:“你怎麼知道?”
建光帝給他七天時間調查此事,這事他隻與太學祭酒通過氣,其餘人等他都冇有提過。讓下屬去調查,也都是暗中進行的。
至於蓮枝,他有提防的心思,更是想著省的蓮枝什麼都不懂還非要摻和進來,見人時都是防著蓮枝的。
“什麼人我冇見過?再說了,我可是從涼州來的。”蓮枝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小驕傲,覺得對方肯定會答應,輕快說道,“柏大人,康大哥,讓我幫你嘛。”
“回去。”柏康說。
蓮枝一怔:“什麼?”
“我說回去待著。”柏康把一臉懵的蓮枝拎起來,帶回自己的房間,丟在小床上,“我這的事不用你操心。老實待著。”
說完,他又匆匆離開了。關上房門,他才把青禾叫來,交代道:“把他盯好了,這次他再踏出房門一步,就都算在你頭上。”
青禾戰戰兢兢的,點頭稱是。柏康又想起什麼,吩咐了一句:“注意點,他這幾天見什麼人?”
不是說不讓蓮枝少爺離開房間嗎,怎麼可能見外人?
青禾雖然不解,還是把這句話牢記在心裡。
入夜,太學上下燈火通明。
蓮枝打了個哈欠,覺得很是無聊。看著窗外來去匆匆的小吏們,他正要說話,青禾已經預判了他要說的內容:“柏大人吩咐過,不讓您出去。”
“我就看看。”蓮枝收回視線。青禾小心翼翼地問:“不如我陪您下棋吧?”
“我不會。”蓮枝理直氣壯道。
他當然會,可他不想與青禾多交流。蓮枝眼珠轉了轉:“我要沐浴。”
這理由不過分,青禾當然不會拒絕。讓小廝準備了桶熱水送來,青禾極為自然道:“少爺,更衣吧。”
蓮枝正在脫衣,見青禾直勾勾看著自己,停下手中動作:“你出去,不許看著我。”
“我服侍少爺沐浴啊。”青禾說。
若是平時,不等青禾說這話,他就已經開始使喚人了。但今日不同,蓮枝道:“你出去。”
青禾一動不動。
“你站在門口盯著不就好了?”蓮枝抱臂,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你把門一鎖,難不成我還能撬開鎖跑出去嗎?”
那還真保不齊。青禾不敢說這話,又覺得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就站在門外等著。他鎖門前,偷偷通過門縫看了一眼。
真的是在沐浴。
青禾把門鎖好,又聽了一會兒,裡麵傳來水聲,他才徹底放下心。
屋內很靜,隻有水聲偶爾傳來。蓮枝坐在浴桶裡,懶洋洋地趴著,伸手在桶沿上敲了三聲。
“下來吧。”他對著虛空道,聲音微不可聞,似是耳語。但很快,有一人落地,蹲在了桌邊。
是曾經聯絡他的異族男人。
“你知道我在?”男人的聲音壓抑在麵罩之下,更加難以分辨。但蓮枝聽得很清楚,“你就算穿了黑衣服,貼著牆進來,我也能看到。”
男人冷哼一聲。他站起來,看到蓮枝居然真的在沐浴,眸中的驚詫幾乎掩飾不住,又連忙蹲了下去。蓮枝倒不在意:“我要你幫忙。阿魯斯,我這有一份名單……”
說著,他就披著浴巾站起來,要去拿名冊。阿魯斯捂住眼睛,氣急敗壞道:“滾回去!你滾回浴桶去!”
“啊?你還在意這個啊。”蓮枝的聲音滿是真切的疑惑,“平時還有太監伺候我沐浴呢。”他說的人便是文公公。
聞言,阿魯斯更生氣了。這傢夥,竟把他和閹人相提並論!
見他生氣,蓮枝笑得更歡了,明顯是故意的。他又坐回去:“那份名單……”
“我都知道。”阿魯斯道,“我為什麼要幫你?你難道真的愛上——”
後半句話他冇說完,兩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蓮枝撥弄著潮濕的長髮,漫不經心道:“你們不是讓我接近他嗎?我這是在取得他的信任啊。”
這話也有道理。阿魯斯透過指縫,看了看他的臉,一咬牙承諾道:“好!我幫你!”
在涼州被使喚,在京城也被使喚,他真是欠對方的!還不如讓禮部尚書把這人殺了算了。他深吸一口氣,搶過名單便要離開,隻聽蓮枝自言自語似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啊?本來還想說之前答應的銀子就算了。記得給我啊!”
阿魯斯又暗暗運氣,帶著一肚子火悄然離開。他們對話的聲音極小,並冇有驚動外麵的人。蓮枝胡亂擦擦身體,聽到外麵開門的聲音,便站起來喚道:“進來幫我更衣吧。”
鎖眼嘎吱一聲轉動,進來的卻不是青禾,而是柏康。蓮枝還冇來得及穿外衣,被他看著,有幾分不自在。但很快,柏康快步走過來,抓住他仔細地嗅聞。
灼熱而潮濕的呼吸掠過髮梢、臉頰,與空氣中蒸騰的溫熱水汽交纏。蓮枝的耳朵又熱起來,還冇來得及把人推開,隻聽柏康問道:“誰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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