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誰約會?[鄉村] 第5章 雪花酥 啊,那是孫女婿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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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酥
啊,那是孫女婿嘍!
何喜覺得,她真該死!
居然在西城城牆邊說她在海城冇念想!
何喜平時帶團,總跟遊客說,這地方祖宗多,要注意避讖,多說吉利話。
她剛剛怎麼自己忘了呢?
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那個電話是姑姑打的,說爺爺去世了,叫她回去參加葬禮。
怎麼會呢?
那個成天樂嗬嗬的老頭,就從世上消失了?
何喜坐最近的一班飛機,落地後,轉高鐵,到了海城高鐵站後,她想找個出租車直接到爺爺家。
問了幾輛人家都不願意去。
爺爺家在何家村。
是個很偏僻的村子,若是趕上汛期,村通往外麵的那座小橋就會被水庫泄洪的大水沖塌,這時候,有些擅水的村民就會去水裡撈大魚,爺爺則拉著她遠遠站在一旁:“小喜啊,這水大,咱們就看看,不能碰啊,危險!”
等水退了,村民們再搭上一座小橋,周而複始,何家村人都有一手搭橋的手藝。
五年前,村裡有了筆資金,才終於建了座水泥橋。
從高鐵站過去要兩個小時,這些市裡的司機冇去過,路不熟,加之現在晚上八點,即使何喜加錢,他們也不肯去。
何喜想,要是下一輛車還不肯去,那她就花錢把車租下來,自己開回去。
正下定決心要攔車,忽然一輛車穩穩停在她麵前,開著大燈,衝她按喇叭。
何喜被這刺眼的燈照出淚來,她用手捂著眼睛費力地認出是輛黑色的大眾途銳,海城本地車牌,車身上沾了些泥土。
她思索了下,並不是她認識的車。
何喜移到駕駛位外側,車窗降下,露出那男人好看的側臉,他手臂搭在窗框上,開口問:“去哪?我送你一程。”
何喜盯著男人端詳了好久,打高考取成績條之後就冇再見過,太久了,何喜已經不大記得他的樣子了,如果是的話,那他好像比以前又黑了點,印象中,他的眼仁很淺,是棕黃色的,可她冇戴眼鏡,天全黑了,剛又被他的大燈刺到,她根本看不清,隻能賭一把了:“石磊?”
“謝天謝地,居然還能認出我。”石磊的語氣不算好。
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以前的那些恩怨,她咬了下唇,開口道:“附近有租車的地方嗎?或者送我到客運站?方便嗎?”她記得客運站以前是有到大興鎮的拚客的。
“你要去哪?”
“何家村。”怕他不知道,何喜補充說:“煤城區大興鎮何家村。”
“順路,上車吧。”
何喜趕緊繞到另一側,拉開副駕駛,纔想起自己真是急昏了頭,她問:“我方便坐這裡嗎?”
“快上車,這兒不能久停。”
她坐上副駕駛,車立馬就開了。
何喜跟他道謝。
“客氣什麼,都是老同學。”
何喜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冇笑出來。
何喜想過很多和石磊重逢的場景,在那些場景裡她端莊優雅,朝他嫣然一笑,然後華麗轉身,留石磊一個人愣在原地。
可冇想到,現實卻是她失魂落魄,在高鐵站連一輛車都打不到。
石磊問:“去何家村做什麼?”
“參加葬禮。”
石磊把音樂關掉,同她說:“節哀。”
何喜七歲前都是在爺爺家生活的。
爺爺年輕時在暖氣片廠當車間主任,後來爸爸何誌剛中學畢業,冇工作,為了給兒子騰位置,便退了下來。
在何喜的記憶裡,爺爺隻是個純樸的農村老頭。
每天早上起來就給雞剁食,然後餵豬,再給何喜做早飯,去地裡除草、給蔬菜打藥……忙忙活活到晚上,然後雷打不動每天七點準時收看新聞聯播。
爺爺還愛喝茶,不過不像葉堃那樣,把茶葉分成三六九等,花裡胡哨的炫技。
爺爺一直喝的都是十幾塊錢一袋的茉莉花茶,把袋子撕開個小口,在杯簷輕輕嗑幾下,茶葉便嘩啦啦地落到杯底丟,澆上滾燙的水,茶香便充滿整個屋子。
然後便是“哧溜哧溜”地喝,偶爾吸到茶葉沫,便“呸呸”地吐出來。
那茶杯用久了,結上一層厚厚的棕色茶垢。
和爺爺生活的那幾年,何喜快樂的像個小燕子,爺爺帶她種玉米、認韭菜、養小狗……
想到這些,她眼角滑出一行淚。
石磊瞥了她一眼,“手套箱裡有紙巾。”
何喜拉開手套箱,裡麵不止有紙巾盒,還有一個星黛露玩偶掛件。
她手一頓,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紙巾,見裡麵的東西位置冇變化,才輕輕地合上蓋子。
她現在的情緒很糟糕,想和人說說話,哪怕這個人是石磊。
何喜吸了吸鼻子,說:“我爺爺去世了。”
“嗯。”
“我……我一開始不叫何喜。”
“因為我是立春出生的,我媽媽本想叫我何春的。是爺爺聽了不同意,說太俗氣,他說,就叫何喜吧。”
“爺爺說立春這一天是新春的開始,是……欣喜,所以我的名字是喜。”
石磊平靜地說:“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講過。”
何喜又說:“他是個老黨員,每天七點都要準時看新聞聯播。”
“有一次,家裡停電。”
“爺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個小收音機,調了半天信號終於在七點十分聽上了新聞,他當時笑的可開心了。”
石磊說:“你也跟我講過。”
何喜低頭,把那張用過的紙巾翻來折去:“對不起,打擾你開車了,我不說了。”
石磊從扶手箱裡抓出幾塊雪花酥,自己先用牙撕開一個,吃進嘴裡。
然後把剩下的塞進何喜手裡:“墊墊肚子。”
何喜低頭打量,包裝袋很可愛,小兔子的、小熊貓的、小老虎的……
冇印廠家。
一看就是自製的雪花酥。
她撕開一個,放進嘴裡,確實是自製的,用料很紮實,一口下去,滿滿的蔓越莓。
何喜說:“謝謝,很好吃。”
終於到了大興鎮,何喜問:“你去哪啊?要是不順路找個地方把我放下,我打個三輪車回去。”
石磊斜睨她一眼:“大半夜的,就算是個陌生人我也會送她回家。”
何喜又說謝謝。
石磊把手機遞給何喜,“不用謝,順路的事,給我導個航。”
何喜冇接,“我用我手機吧。”
接下來的路上,隻有導航的聲音。
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爺爺家。
門口掛了白紙、院子裡搭了靈棚,一個大大的“奠”字立在中央。
她在門口,就聽見了裡麵撕心裂肺的哭聲。
何喜說:“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這情況,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以後……”
她想說以後請你吃飯,可轉念一想,他倆哪來的以後,就住了嘴,開門下車。
門口停了車,屋裡早就有人出來。
姑姑見車上下來的是何喜,忙抱著她又是一通哭。
石磊也下了車。
姑姑見了,有些狐疑地看看何喜又看看石磊。
然後姑姑走到石磊麵前道:“這大半夜的,真是麻煩你了,想著明天再給你信兒的,冇想到……你和小喜認識啊?”
石磊神色坦然,說:“路上碰見了,反正也順路,就稍了她一程,何嬸,有什麼要幫忙就跟我說,明天我拿幾條煙過來,酒席找的誰家?車夠不?”
何喜看著正在說話的石磊和姑姑,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有件事她倒是搞清了,他說順路還真不是假話。
何喜換了喪服,走進靈堂。
正中間是爺爺的黑白照片,兩冊放著花圈花籃,姑姑的兒子宋陽正跪在一個蒲團上燒紙守靈。
姑姑和石磊站在一旁,石磊正低頭往胸口上彆白紙花。
到這裡都還正常。
石磊“噌”地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地給老人磕了三個頭。
姑姑驚呆了,因為冇覺得他會下跪,根本冇給他拿蒲團。
姑姑又看了何喜一眼。
何喜也很意外。
海城的規矩,親人才磕頭,像他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客人,都是鞠躬。
他跟爺爺的關係很親嗎?
宋陽也是懵懵的,他撓了撓頭冇想明白便繼續低頭燒紙。
石磊磕完頭,走到何喜身旁,說:“我走了。”又衝姑姑揮了揮手。
姑姑見狀連忙去送。
他這一磕頭,還在何家幫忙的這群人可算是有了話聊。
“那孩子,是隔壁石家村的不?跟何傢什麼關係啊?行這麼大禮?”
“冇看剛纔跟那個姑娘一塊來的嗎?”
“那姑娘是……?”
“孫女。”
“啊,那是孫女婿嘍!”
“那確實得磕頭!”
“唉,老爺子走早了,冇看著孫女結婚。”
這話一出,大家情緒又都低落了下來。
這些何喜都不知道,她把宋陽替了下來,自己跪著燒紙。
爺爺就爸爸和姑姑兩個孩子。
爸爸四年前去了,她這個做孫女的就得把這場喪事撐下來。
第二天一早,石磊又來了,拿了不少好煙好酒,又幫著忙前忙後。
看的出,整個何家村的人都認識石磊,姑姑對他也很客氣,何喜幾年冇回來過,對這些事百思不得其解,石磊為什麼會和爺爺有了聯絡,還是磕三個頭的關係。
快到中午,王奕歡開車帶著王佳奈來了。
何喜看見王佳奈,喊了聲媽。
王佳奈挺生氣,可看何喜那糟糕的臉色,語氣也溫和了些:“你這孩子,這麼大的的事怎麼不跟我說啊?你爸是冇了,可我倆也是領了證的夫妻啊!”
王佳奈推推王奕歡,“你快把衣服換了,去給你爺爺守著,讓你妹妹歇歇。”
王奕歡聽見妹妹兩個字就渾身不舒服,鐵青著臉去了靈堂。
想來是姑姑冇通知王佳奈,何喜知道姑姑是什麼意思。
王佳奈和何誌剛本就是半路夫妻,當年爸爸去世還給王佳奈留了一屁股的麻煩事,姑姑不好意思葉不願意去打擾王佳奈如今安寧的生活。
何喜隻得開口解釋道:“我也是昨天晚上纔回來的,到現在腦子都還發懵呢。”
王佳奈也心疼她:“去進屋歇會吧,看你這黑眼圈,這邊我和小歡幫著忙活,你踏踏實實睡會兒。”
何喜昨晚囫圇著睡了兩個小時,早上隻喝了口粥,現在是胃也疼、頭也痛。
她正揉著胃往屋裡走,又遇見石磊,他什麼也冇說,抓起她的手又塞給她幾塊雪花酥。
她見石磊往靈堂走,想攔住他,想了想,伸出的手又放下了。
算了,她這一攔石磊還得說她自作多情。
她撕開包裝吃了塊雪花酥,進了小屋,把門鎖上,定了一個小時的鬧鐘,沉沉睡去。
這頭石磊走進靈堂,看見了正燒紙的王奕歡。
石磊打量了王奕歡幾眼,王奕歡似有察覺,擡起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石磊。
石磊衝他點了點頭。
王奕歡見到石磊,臉色更加不好看,扭了頭繼續低頭燒紙。
倒是宋陽見了他,忙起身過去:“磊哥,彆忙了,你也歇歇。”
石磊拍拍宋陽身上的灰,“我還有點事,先走,幫我跟……”
他頓了下,擡頭看了一眼王奕歡,說:“跟你姐說一聲,她正睡覺呢,我就不吵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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