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在大聖夢裡複活了 第第四十一章 不是狐貍精,勝似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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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狐貍精,勝似狐貍精……
這一路走,
難得的幾日都是好天氣,碧空如洗,日麗風清,
何不漁便幫忙把經書拿出來曬了曬。
他在紫竹林時也看過不少經文,拿起卷冊就手癢,忍不住翻開一本看了起來。
他端坐在青石上,腰背挺直如鬆。
他讀經時也氣息勻淨,
目光專注得彷彿與周遭的一切都隔了道牆,
隻餘下經文中的字句在心下緩緩鋪展,帶著沉靜與安詳。
大聖弄了些吃的回來,
看見他如此專心,淡淡開口:“觀音冇有教過你,
佛法不在經卷中麼?”
何不漁不禁擡頭看向他。
大聖頓了頓,又道:“有時候,
上界和經卷裡教你的一些東西,是為了讓你聽話,而不是為了讓你開悟。”
“你不會打破規則,那看再多經書也隻是徒徒被束縛。”
這些話是何不漁從前從未聽到過的,
他心中一震,
忙道:“這些……是誰教你的?”
大聖:“無人教我,
但這都是我心中的佛法見解,我也隻說與你聽。”
見何不漁放下了手中的經卷,
聚精會神地望向自己。
大聖破天荒的耐心講了起來:“你是不是以為,
佛都端坐在蓮台之上,
要麼在大雷音寺中,要麼在紫竹林內,淨說些那聽不懂的禪語?”
何不漁點點頭,
“我見過的,無非就是如此。”
大聖嗤笑一聲:“都說佛在靈山,而靈山又在那遙不可及的西天,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菩薩,吸引無數人對上界趨之若鶩。”
“可如果隻看這書裡的那套東西,一輩子也踏不上淩霄寶殿。”
“但若是我說,靈山就在我腳下,那我根本無需踏遍千山萬水,它此時此刻便就能被我踩著。”
爭得頭破血流,也無非看到天宮一隅,那些規則,闖過天宮的人又豈會不懂?
遠處正好有農戶在耕耘,他便拿金箍棒輕輕指了指那方,道:“那田間老農彎腰插秧,株株端正,其實也是佛。”
有孩童在田間嬉戲,其中一個正蹲著不知在做什麼,細看原來是一隻受傷的雀兒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而那小兒拿了家中的傷藥小心塗在麻雀傷處。
“那稚子為救鳥雀悉心塗藥,這也是佛。”
“還有你。”最後,火眼金睛落在了何不漁身上。
何不漁聽得入神,不由道:“我?”
像被風輕輕拂過的柳葉,大聖唇角漾開一絲極淡的弧度,“你幾次義無反顧護在弱小麵前,你也是佛。”
這番話入耳的瞬間,何不漁隻覺心頭猛地一震,彷彿有道驚雷在混沌中炸開。
先前那些盤踞他心底的迷霧轟然散去,無數紛雜的念頭驟然清明,像蒙塵的銅鏡被猛地拭亮,照見了從未有過的澄明。
他看過太多生澀複雜的生僻經文,也聽過諸天聖眾喋喋不休的空蕩佛理,但他始終未曾領悟,他隻知道他應該做個慈悲之人,應當做個世俗上的好人。
可佛教他“洗臉法”,卻從來無人告訴過他什麼是“臉”。
就像觀音大士也曾讓他“拜佛不如學佛”,但究竟該如何去學習佛的做法呢?
何不漁一直不得其解。
學佛法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蒼生嗎?
但蒼生在哪?蒼生並不在靈山啊。
時至此刻,是大聖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不必學佛,其實你就是佛。
大聖道:“佛,應當在你摔過的每一個跟頭裡,在你扶起過的每一個人裡,在你終於肯低頭看一眼腳下路的那一刻裡。”
“所謂佛法,不過是要每個人學會好好去看這天地,好好去看清自己。隻有看清真相,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要隻想著追求那些經書上的假大空,你應該關注的隻有自己。”
這些都是大聖從斜月三星洞修行歸來以後慢慢懂得的。
他那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師傅曾經說過,他隻教他本事,不教他做人。
可當他真的本領通天,突然便什麼都懂了。
何不漁呐呐道:“大聖,聽你講禪,我竟有些想哭。”
大聖眉頭一皺:“我說的不對?”
何不漁搖了搖頭,“是你講得太好了。”
“我曾經以為,大聖你火眼金睛能辨妖邪,那是因為你神通大。”
“可現在我卻覺得,那是因為你參得透真理分得清善惡,心中清明所以才能看明白世間是非。”
“如果換個人練成火眼金睛,絕不會像你這樣本領通天的。”何不漁發自內心地讚美道。
聞言,大聖那本是冷峭如刀的麵容頓時一愣,他猛地轉開臉,喉結極輕地滾了一下。
隨後,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聖驀地從懷中掏出一顆飽滿鮮豔的桃兒扔到何不漁懷中,聲音中也染上一絲笑意。
“嘴如此甜,知道我帶了好東西給你?”
何不漁輕輕接住,一看這桃形狀扁圓,頂部凹陷形成一個可愛的小窩,果皮通紅,該是好果子。
他正準備咬,卻發現桃子上邊竟有一個淡淡的咬痕。
“這個……”他的臉頓時紅成一片,“這個……咬過了!!!”
大聖身形一頓,然後道:“這是蟠桃,不咬的話離開蟠桃園會成精。”
這也是以防有人想偷拿蟠桃所設的禁術。
從前大聖都是在蟠桃園裡直接吃夠了才走,這次為了讓何不漁也嚐嚐,才特意從天庭帶下來。
何不漁麵上的紅還是冇下去,握著蟠桃的手來回摩挲,忍不住低語:“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
大聖一時冇作迴應,過了會,才道:“也有這個原因。”
何不漁:“……”
“豬長老!!我來幫你喂白龍馬!!!”
那蟠桃何不漁冇有立馬吃掉,反而放進了袖子裡。
大白天的,尤其還是當著唐僧幾人的麵,雖然他們都在吃東西冇注意這邊的動靜,但大聖這麼風輕雲淡地當眾戲弄他,何不漁的臉簡直是紅得嚇人。
生怕自己會羞恥得背過氣去,他隻能連走帶跑地去幫豬八戒喂白龍馬。
他以前從來不知道大聖也會有這樣一麵,外邊不知道多少人怕他敬他,可很少有人知道大聖本人其實很調皮,尤其還喜歡開玩笑。
豬八戒也偷看到了,見何不漁不吃,馬上見縫插針道:“小白鼠啊,你要是不吃的話就把它給我罷?這可是蟠桃啊,不吃多可惜?!”
還不等何不漁拒絕,大聖爺單手握著金箍棒在另一隻手的掌心輕輕拍了拍,淡道:“金箍棒你吃不吃?”
何不漁也默默把蟠桃遞到豬八戒麵前,“……那什麼,豬長老,你還要嗎?”
豬八戒:“……”
“我恨你們。”
搞定情信物能不能不要搞吃的,讓他老豬真的很難做啊!
饞死誰呢!!!
何不漁將那顆蟠桃一直留著,就連大聖都忍不住道:“你要把它供起來?”
何不漁:“……”倒也冇有這個意思。
何不漁不是不吃,是不好意思當麵吃。
他一直等到半夜,眼看著唐僧和豬八戒幾人都已經打坐睡下了,才悄悄從懷中小心掏出那顆桃子。
月色盈盈落在了他手心裡粉白的桃子上,他屏著氣,將桃子舉到了月光下。
指尖觸到果皮上的那枚咬痕時,他心尖也像被羽毛搔了下,癢癢的。
夜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何不漁緩緩咬在了那痕跡上,汁水沾在他唇邊,留下了一絲極淡的桃子香,清甜在他舌尖漫開來。
他吃得極慢,彷彿可以將那點甜意在肺腑裡多留些時辰。
他那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偷吃動作卻早已被大聖儘收入眼底,但對方一直未曾出聲。
直到看他咬在了咬痕上,大聖才冷不丁突然開口道:“果然是老鼠,喜歡在半夜裡偷吃。”
久不說話的嗓音顯得更低啞幾分,還被夜晚染上了一層奇異的質感。
何不漁:“……”
現在隻有他二人,何不漁膽子便大了起來,雖然還有一些不好意思,但他卻未將桃子拿走,反而咬住桃肉,動作緩慢的吮了吮。
藉著月色,可以看到他白皙的喉頭在小幅度滾動著,甚至可以讓人聯想到裡麵正有甘冽的桃汁在徐徐流動。
那些冇能及時嚥下去的桃汁流到了他指縫裡,大聖視線便順勢也落在他手上。
何不漁的手很白,和他的人一樣,秀氣又乾淨,手背上掌骨微微凸起,沾了些桃汁在指尖,看著很香。
大聖少見的憑空吞嚥了一下,聲音有些發緊:“……你故意的。”
何不漁眼睛彎了彎,帶著笑意地道:“彼此彼此。”
耍他那麼多次,也該他耍回去一次吧?
這種似觸非觸的距離反而更給人營造出一種蠱惑的曖昧感。
大聖就這麼直直盯著何不漁,何不漁也不避不讓。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對視了片刻。
不知過去多久,大聖終於俯身漸漸靠近了何不漁。
何不漁突然就緊張得有點想認輸了。
大聖湊到了何不漁的臉邊,眼看對方眼睛都有些微微闔下,他心中動了動,卻直接一口咬在了桃子的另一邊上,然後將整個桃子全部拿走了。
“不吃算了。”
何不漁:“……”
“我冇說我不……!”
話還冇說完,大聖已經三下五除二將桃子全部吃了個精光,順手還將桃核扔了。
大聖:“睡了。”
何不漁:“……!?”
“你是不是人啊???!”
“啊???!!!!!”
大聖:“我是猴。”
何不漁:“。”
無視何不漁幽怨的眼神,大聖徑自在不遠處隨便找了棵樹,翻身一躍就躺到了樹枝上。
他的一整套動作完全算得上行雲流水加非常之快準狠,因為從剛纔起,他的大腦就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他滿腦子全是何不漁那腕骨上突出的弧度,被月光一照,竟像是透明的琉璃。
還有對方那淡得像雲絮一樣的嗓音,尾音輕得像要散在風裡,尤其那雙眼睛望過來,清淩淩的。
明明何不漁平常看彆人時眼睛從來不會那麼婉轉,可唯獨對著他時,要多柔軟就有多柔軟。
若不是在夢中……
大聖喉結滑動了一下,火眼金睛也暗了下來。
他覺得何不漁應該騙了他。
世上冇有鯉魚精會這麼像狐貍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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