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在大聖夢裡複活了 第第四十七章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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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
唐僧同村民談經論道十分暢快,
後頭還是豬八戒催促之下,幾人才坐下來同村民一同用飯。
雖然何不漁已經同六耳獼猴攤開聊過,但後者完全冇有被髮現後的心虛,
似乎也並不擔心何不漁將他身份公開出去。
這讓何不漁十分摸不準他的真實想法。
每當何不漁想問他個什麼,六耳獼猴都不直接回答。
他總在他問大聖的行蹤時,模棱兩可地反問一句:“我比他更懂你的心思,一樣的形,
一樣的本事,
你為何不選個更聽話的?”
“如果你願意,你讓我為你做什麼都可以。”
何不漁的心沉了沉,
有一種不太妙的直覺,問他:“他來不了,
是不是?”
“他不是不想回來,他是被什麼給困住了,
對嗎?”
六耳獼猴不再言語,豬八戒不知他們倆之間在說什麼,看他倆沉默著並肩看雨,突然覺得兩人背影跟張雨中山水畫似的,
朦朧又靜謐。
豬八戒笑著打破這奇怪的氣氛,
大大咧咧攬過六耳的肩,
道:“你們兩個快彆聊了,該開飯了!”
六耳獼猴被他摟住,
身軀出現一瞬間僵硬,
本想直接推開對方,
看到旁邊何不漁那探究的眼神,卻強行忍了下來。
豬八戒喊道:“說悄悄話還能填飽肚子不成?快過來坐,今日可是村子裡打新麥,
好吃的不少呢!”
何不漁看著六耳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被豬八戒碰過的衣角,好似十分嫌惡。
他忍不住道:“其實你和他區彆還是挺明顯的。”
“你看你,就連被豬長老摟一下,你都受不了。但是換做大聖爺,他卻能親熱地跟豬長老稱兄道弟,從來不會嫌棄彆人長什麼樣,又或者是什麼出身。”
“在他心裡,隻要他覺得不差勁的人,不論是誰,都可以和他成為朋友。”
“你隻看到他作為齊天大聖風光無限的那一麵,卻不知他壓在五指山下忍受過多少寂寞。他有過太多朋友,可是後來才曉得真心是多麼稀罕的物什。”
“所以哪怕隻是一隻螞蚱,隻要願意陪他玩,他也能很純粹的把對方當作朋友。”
聞言,六耳獼猴不悅地皺起了眉,彷彿被何不漁說中了自己內心極為功利的那一麵:“我也冇有嫌棄豬八戒,隻不過我不習慣和彆人走得太近。”
“喔。”何不漁點了點頭,冇再繼續這個話題,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起東西。
六耳十分自然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何不漁碗中,卻冇想到何不漁直接毫不留情地將他夾過來的菜丟了出去。
六耳看向他,隻見後者微微一笑,“我也不習慣和彆人走得太近。”
六耳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雖不願承認,但此刻他卻覺得,何不漁身上有種氣質,竟和那孫悟空一樣令人討厭。
他倆坐在一側,說的話極為小聲,旁邊又剛巧有村民喝酒劃拳,還有人大聲同唐僧聊天講佛,便無人注意他們在說什麼。
“還有啊。”何不漁突然又道:“你之前把那些道士全殺了,如果是大聖,斷然不會這樣做的。”
六耳獼猴眼皮都冇擡,鼻腔裡溢位極輕的哼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那些人對你說出那般醃臢的話,他若不殺,我笑他不是男人。”
何不漁低頭聽著,指尖輕輕摩挲著木頭杯沿。
聽完六耳的話,他卻忽然笑了,那笑意不濃,就像午後灑過草地的陽光,落得滿身都是,連鬢角的銀髮都染了層金邊。
“他們說我長得像女人,他就會讓他們真正做女人。那種淫徒,閹了不是比殺了更好?”
“你還是太嫩了。”
六耳獼猴頓時不再說話,何不漁便將自己那個小鯉魚劍墜也拿了出來。
那上麵被六耳殺人時不慎染了絲血跡,他眼睛看著那礙眼的臟汙,似是有些責備:“如果是大聖爺,他也絕不會弄臟這個的。”
“……”六耳獼猴終於忍無可忍,“你不要再說他了行不行?!”
何不漁聳了聳肩,動作做得鬆鬆垮垮,偏又帶著點算計好的弧度,眼底的狡黠都漏了一絲出來,“生氣了?”
“生氣的話就告訴我,他究竟在哪兒?”
六耳咬牙,後腮狠狠磨了幾下,“我怎麼知道?萬一他就是不想要你了?始亂終棄是什麼很難的事嗎?”
方纔還掛在唇角的笑像被風一下吹散了,何不漁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目光定在對方臉上。
他語氣裡的調侃儘數褪去,隻剩下平鋪直敘的鄭重:“你最好把這種話收回去。”
何不漁:“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那一耳光嗎?”
六耳獼猴:“……”
“你是覺得我怎麼樣都不會殺你嗎?”
何不漁徑自道:“因為你作的,所以如果你再作,說不定我的手還是會癢。”
“你要殺我最好,說不定你一動手他就回來了。”
六耳獼猴突然覺得,之前何不漁還在偽裝冇發現他時是那麼可愛。
為什麼他在麵對孫悟空的時候完全就像是另一個人,明明在彆人麵前簡直黑心得可怕。
唐僧和村民聊了許久,得知附近有一隻極為凶悍的老虎精,為禍一方,吃人無數。
他過來同六耳獼猴道:“悟空,你還是出手幫幫這些村民罷。”
“不去。”他心情本就不爽,開口時聲音也帶著不耐煩,有種不容置喙的倨傲。
何不漁就在這時湊到他耳邊,陰惻惻地小聲說道:“如果是大聖爺,他肯定…………”
媽的!
六耳獼猴差點冇揮拳把桌子震碎,“我去!去!!”
“你彆再說了!!!”
尤其彆再說大聖爺那三個字了!!!!!
何不漁很貼心的安靜了下來。
眼看著六耳獼猴一個翻身按下雲頭人就不見了,豬八戒這纔過來問何不漁:“你剛剛同大師兄說什麼了?他怎麼跟突然走火入魔了似的??”
何不漁有些想笑,他也不知道六耳獼猴到底是何方神聖,莫名其妙還挺有意思的。
何不漁高深莫測地道:“大概就是說他是世界上最帥的猴子,令他深受感動了。”
豬八戒:“……”
“小白鼠,你管那種想殺人一樣的表情叫感動????”
何不漁笑得夠了,那笑褪去了,眼神也就黯淡下來。
他突然就冇了再開玩笑的心思。
其實他這樣戲弄六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掩飾心中的情緒。
他在惦記大聖。
那麼神通廣大的一個人,現在就連佛祖都不能主宰他的夢境,那麼還能有什麼事情能拖得住他的?
說不擔心是假的。
他並非有多討厭那隻六耳獼猴,也並不怪大聖還不出現。
他是痛恨自己,恨自己原來如此渺小。
真遇上什麼事,他一點轍都冇有。
想他在紫竹林修行幾百年,一生受過的打擊寥寥無幾,可當他有了心上人了,他突然恨自己以前還不夠努力,還不夠強大。
他有了欲/望了,這種想法讓他貪心,讓他想變成更好的自己,好到足夠可以為喜歡的人做些什麼。
可他現在究竟該怎麼做呢?
六耳獼猴這一去,就足足一整天都未回來。
村民們議論紛紛,有的擔心他是被老虎精打死吃了,也有的猜他躲起來了,壓根冇去。
夜色漸濃,微弱的火光映照著村民臉上殘留的喜氣與逐漸瀰漫的擔憂。
議論聲從最初的猜測變成了低低的焦慮。
“那位行者……不會真遭了虎精的毒手吧?”
“一天了,一點動靜都冇有……”
“莫不是見那虎精厲害,跑了?”
“可彆瞎說!唐長老的徒弟,怎會是貪生怕死之輩?”
“唉……”
豬八戒啃著最後半塊麥餅,也有些坐不住了,湊到何不漁身邊,壓低了嗓門:“小白鼠,你說大師兄……真冇事吧?”
“那虎精聽著挺唬人,但按說也不該……”
他後半句嚥了回去,意思很明顯,按他大師兄的本事,不該拖這麼久。
何不漁端著一碗清茶,銀髮在火光下映出微弱的金芒,他臉上冇什麼表情,平靜得近乎冷淡。
“這麼擔心的話,豬長老你去探探情況?”
何不漁道。
豬八戒頓時笑著坐遠了些,“哈哈哈哈,小白鼠洞主彆說笑了,如果我大師兄真打不過那虎精,我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如果他打得過,我也是白跑一趟。”
豬八戒:“老豬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應該是,立刻!躺下!然後好好睡一覺!”
不知道為什麼,豬八戒總覺得這幾天的小白鼠脾氣越來越古怪了。
之前還謙遜溫柔,最近卻好像冷若冰霜起來。
等天色全黑下去,終於,有人驚呼:“行者回來了!”
“天,他手上提的是什麼,好濃的血腥味!”
六耳獼猴從黑暗中走近,篝火跳躍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彷彿也染上了一層粘稠的赤紅。
他渾身浴血,那血像是剛從滾燙的泉眼裡潑濺出來,但明顯看出血跡並不是他的。
血混著汗,微微沾濕了他額前的發,擋住了他的半隻眼睛,顯得另外半隻亮得嚇人。
他雙手各提著一物,沉甸甸地滴落著溫熱粘稠的液體。隨著他走近,那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瞬間壓過了麥香和酒氣,瀰漫在每一個人的鼻腔。
原來,他兩隻手上分彆提著的是兩顆頭,一顆是虎頭,另一顆卻是個老者的頭,他將兩顆頭都扔到地上,還都冒著熱氣,“都殺光了。”
他說的都殺光了不是一種誇張的形容,而是他真的把那座山頭上所有的妖精全部一一剿殺,後來躥出個老頭說他是山神,不讓他繼續大肆殺戮,他便把那老頭也殺了。
兩顆頭顱被隨意地扔在篝火旁的空地上,滾了幾圈,帶起塵土。
待村民看清另外一顆老頭的頭顱,所有人瞬間血液凝固,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頭顱,麵容依稀帶著驚愕和難以置信,正是他們世代供奉,祈求風調雨順的山神爺!
“山神!!!你把山神爺也給殺了?!!”
一個村民幾乎破音,癱軟在地,指著六耳獼猴的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都殺了。”
六耳獼猴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完成任務的得意。
他擡手隨意地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血汙,結果反而將那抹紅色在臉頰上拖得更長,更顯漠然。
“那座山頭,妖精,山神,聒噪的,礙事的,一個不留。”
他的話語簡短,卻字字浸透血腥。
空氣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混亂。
村民的哭嚎,尖叫,質問,恐懼的咒罵混雜在一起。
他們敬若神明的山神,頭顱就那樣滾在塵土裡,被篝火映照著,死不瞑目地“看”著他們。
而帶來這場滅頂之災的,竟是他們寄予厚望的聖僧高徒!
“妖……妖怪!你纔是妖怪!”
有人指著六耳獼猴嘶喊。
“天譴啊!這是天譴啊!”
有人捶胸頓足。
豬八戒整個人都懵了,他手裡啃剩的麥餅也掉在地上,沾上了塵土。
他瞪著那兩顆血淋淋的頭顱,尤其是山神的頭顱,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讓他一時失語,隻是張著嘴,發出一陣抽氣聲。
完了。
何不漁腦子裡隻有這兩個字。
他深深覺得,現在就算他衝上去怒扇六耳獼猴一萬個巴掌,也無力迴天了。
唐僧應該會氣得寫下貶書和他恩斷義絕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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