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慘路人丁 第8章 從負開始的生存
天光尚未完全驅散山穀間的濃霧,岑卿便已醒來。不是因為睡足,而是被身下石頭的堅硬和浸透骨髓的寒意凍醒。篝火已燃至尾聲,隻剩下一堆暗紅色的餘燼,在漸亮的晨曦中苟延殘喘地散發著最後的熱量。
老村長蜷縮在火堆旁,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鎖,喉嚨裡偶爾發出模糊的囈語。一夜的露宿和心力交瘁,在他蒼老的臉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
岑卿輕輕起身,活動了一下凍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她沒有立刻叫醒祖父,而是拿起那幾個空了的瓦罐和葫蘆,走向昨夜她留意到的、那些葉片較為寬大的灌木叢。晨霧濕潤,草葉和灌木的葉片上凝結著細密的露珠,在微茫的天光下閃爍著鑽石般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傾斜葉片,讓露水滴入罐口,動作輕柔,生怕驚落了這珍貴的水分。收集到的水少得可憐,每個罐底隻鋪了薄薄一層,清澈得能照見她自己疲憊的倒影。但這已是自然此刻能給予他們最慷慨的饋贈。
當她帶著這點微不足道的收獲回到落腳點時,老村長已經醒了,正坐在那裡,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掌。
“阿爺,喝點水。”岑卿將其中一個裝著露水的葫蘆遞過去。
老村長接過,抿了一小口。冰涼的露水滑過乾渴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他抬起頭,望向已經亮堂起來的天空,又看了看眼前這片在日光下更顯荒蕪的土地,昨夜被岑卿用具體計劃暫時壓下去的絕望,似乎又有複燃的跡象。
岑卿沒有給他太多沉溺於情緒的時間。她迅速將最後一點雜糧餅掰成兩半,遞給祖父一半。“吃完我們就開始。”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像是在下達命令,也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飯後,真正的挑戰開始了。
岑卿選定的地點,位於他們落腳處東側十幾步外,那裡有幾叢異常頑強的馬棘,即使在如此乾旱的環境下,依舊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墨綠的色澤。她揮起那把缺口的老鎬,對準馬棘叢旁的堅硬地麵,用力刨下。
“鐺!”
一聲沉悶的巨響,鎬頭與堅硬的地麵碰撞,濺起幾點火星,隻留下一個淺白色的印子。反震的力量順著木柄傳來,震得岑卿虎口發麻,手臂一陣酸脹。這裡的土地,表層是浮土,下麵卻混雜著大量的碎石和堅硬的黏土層,遠比她想象的更難對付。
老村長見狀,也拿起鋤頭,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開始挖掘。他的動作比岑卿更慢,每一次舉起鋤頭都顯得吃力,落下時卻因為經驗的緣故,更能找準著力點。但年齡和體力的劣勢是無法彌補的,不過挖了十幾下,他便開始氣喘籲籲,額頭上滲出大顆的汗珠。
“哐……鐺……哐……”
單調而沉重的敲擊聲,在清晨的山穀裡回蕩,顯得格外孤獨和吃力。陽光逐漸變得毒辣,毫不留情地炙烤著這片毫無遮蔽的山坡。汗水很快浸濕了他們單薄的衣衫,緊貼在麵板上,又被烈日烤乾,留下一圈圈白色的鹽漬。塵土混合著汗水,在他們臉上、脖子上糊了一層泥垢。
岑卿抿著唇,一聲不吭,隻是重複著舉起、落下的動作。虎口被磨破了,滲出血絲,火辣辣地疼。她扯下衣角的一塊布,胡亂纏在手上,繼續乾。每刨開一層硬土,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挖出來的,大多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和板結的土塊,隻有偶爾,在較深的地方,能挖到一點顏色稍深、帶著些許濕氣的泥土,這微小的發現,便能給她帶來片刻的鼓舞。
老村長的情況更糟。他的速度越來越慢,呼吸聲如同破舊的風箱。有幾次,他舉起鋤頭時,身體都控製不住地搖晃。岑卿看在眼裡,心中焦急,卻知道不能停下。時間,是他們最耗不起的東西。
“阿爺,您歇會兒,把這些挖出來的石頭搬到那邊,我們壘個記號。”她找了個藉口,讓祖父從事一些相對省力的工作。
老村長張了張嘴,想說自己還能堅持,但身體的極度疲憊讓他無法逞強。他默默地放下鋤頭,開始彎腰,將岑卿挖出的較大石塊,一塊塊抱到旁邊,慢慢壘砌起來。這工作同樣不輕鬆,石塊沉重而硌手,但至少不需要持續消耗巨大的爆發力。
整個上午,就在這種極度枯燥和疲憊的勞作中度過。他們隻挖出了一個淺坑,深度不過膝,大小也僅能勉強容納兩三人蹲坐。與想象中能儲蓄大量雨水的池子相去甚遠。挖出的碎石和土塊在旁邊堆成了一個小堆。
中午的日頭最是毒辣,幾乎能將人烤暈。祖孫二人不得不停下來,躲到岩壁下那點可憐的陰影裡休息。岑卿將早上收集的露水和瓦罐裡剩餘的一點水拿出來,兩人小口分著喝了。水很快見底,喉嚨裡的乾渴卻絲毫沒有緩解。那半塊雜糧餅提供的能量,早已在上午的高強度勞作中消耗殆儘,饑餓感如同火焰般重新灼燒著胃壁。
老村長靠著岩壁,閉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臉色蒼白中透著不正常的潮紅。他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岑卿的情況稍好,但也感覺四肢如同灌了鉛,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痠痛的抗議。她看著那個可憐的淺坑,再看看幾乎虛脫的祖父,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幾乎要將她淹沒。照這個速度,等到所謂的“洪水”來時,他們可能連個像樣的藏身之處都挖不出來。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周圍那些猙獰的岩石,掠過那些在石縫中求生的、頑強的植物。突然,她的視線停留在一種葉片厚實、呈灰綠色的灌木上——是鹽膚木?還是彆的什麼?她不太確定,但依稀記得在某個世界的碎片記憶裡,這種植物的根係異常發達,能深入岩石縫隙尋找水分,而且它的葉片……似乎能吃?
一股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劃過的火星,再次點亮了她的眼眸。
休息了約莫半個時辰,感覺祖父的氣息稍微平穩了一些,岑卿站起身。
“阿爺,您在這裡繼續歇著,壘石頭也好。我再去附近看看,找找有沒有彆的能入口的東西。”
老村長疲憊地點了點頭,連叮囑的力氣都沒有。
岑卿拿起柴刀,再次走向那片充滿未知的荒山。這一次,她的目標不僅僅是燃料,還有食物,以及……任何可能幫助他們在這絕境中生存下去的、微小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