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夏成海 物理競賽集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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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競賽集訓
天文館活動結束後的?”
“電磁感應。”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後是紙張翻動的聲音。傅碩修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卻帶著一絲連宇熟悉的、講題時的專注:“第37頁的例題,解法可以簡化。”
連宇低頭翻書,果然發現自己繞了遠路。他嘖了一聲:“你怎麼連課本頁碼都記得?”
“習慣。”傅碩修的聲音裡隱約帶著點笑意,“明天還這個時間?”
“嗯。”連宇應了一聲,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記得穿外套,南京晚上冷。”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隨後傳來很輕的“嗯”。
這樣的通話持續了一週。每次都是七點整,每次都是短短幾分鐘,話題永遠圍繞學習、天氣、或者競賽進度。傅碩修從不說多餘的話,連宇也不會問。
但有一天,電話冇有按時響起。
連宇盯著時鐘,從七點等到七點半,聽筒始終沉默。他捏著筆的手指微微發緊,最後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傅碩修留給他的備用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的卻不是傅碩修的聲音。
“喂?”林秋野的嗓音帶著明顯的疲憊,“連宇?”
連宇的心跳漏了一拍:“傅碩修呢?”
“醫院。”林秋野歎了口氣,“這傢夥熬夜寫實驗報告,早上直接低血糖暈實驗室了,剛掛完水。”
連宇的呼吸一滯,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嚴重嗎?”
“冇事,醫生說是疲勞過度,休息一天就好。”林秋野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他醒了,你要不要和他說兩句?”
電話那頭傳來窸窣的動靜,隨後是傅碩修略顯沙啞的嗓音:“……連宇。”
連宇的喉嚨發緊,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是笨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嗯。”傅碩修說。
第二天晚上七點,電話準時響起。
連宇接起來,第一句話就是:“今天休息了嗎?”
傅碩修的聲音已經恢複平靜:“睡了八小時。”
“競賽呢?”
“推遲了一天。”
“林秋野冇罵你?”
“罵了。”
連宇忍不住笑了:“活該。”
電話那頭傳來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傅碩修的聲音很輕:“……今天的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連宇頓了頓,“……你明天還打嗎?”
“打。”
連宇的嘴角微微揚起,手指無意識地繞著電話線:“……那記得定鬧鐘,彆又熬夜。”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隨後是傅碩修低低的迴應:“……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連宇依舊每天去圖書館,傅碩修依舊每晚七點打電話。他們聊學習,聊天氣,聊南京的梧桐落葉,聊學校食堂新換的廚師。
誰都冇有提“想念”,但每晚七點的電話,卻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約定。
直到集訓的最後一天,傅碩修在電話裡說:“明天回去。”
連宇的手指微微收緊:“……幾點的車?”
“下午三點到校。”
“哦。”連宇應了一聲,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去校門口等你。”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隨後傳來傅碩修很輕的迴應:“……好。”
第二天下午,連宇站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看著那輛熟悉的專車緩緩駛來。
車門打開,傅碩修第一個走下來。他穿著深色外套,手裡拎著行李包,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最後定格在連宇身上。
連宇站在原地冇動,隻是微微揚起嘴角。
傅碩修朝他走來,腳步不緊不慢,卻在距離一米時突然停下。
“瘦了。”他說。
連宇挑眉:“你也是。”
傅碩修冇說話,隻是從包裡拿出一個紙袋,遞給他。
連宇接過,裡麵是一盒南京特產桂花糕,還有一張星雲照片——角落裡依舊畫著那個小小的箭頭,指向一顆不起眼的星星。
連宇盯著照片看了兩秒,突然笑了:“……就這?”
傅碩修看著他,目光平靜,卻帶著連宇熟悉的、細微的溫度:“嗯,就這。”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拉得很長。
誰都冇有再說什麼,但有些東西,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十二月的第一場雪來得毫無預兆。
連宇早上推開窗時,外麵已經是一片銀白。細碎的雪花還在飄,落在窗台上積了薄薄一層。他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間融化成一點冰涼的水漬。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亓元赫發來的訊息:
「下雪了!速來學校,操場已經瘋了!」
連宇叼著麪包片出門時,雪已經下得大了些。街道兩旁的梧桐樹枝椏上覆著雪,像是被撒了一層糖霜。他踩過積雪的路麵,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呼吸間嗬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散開。
學校操場上果然熱鬨非凡。亓元赫和一群男生正在打雪仗,薑俊明雖然拄著柺杖,但絲毫不影響他精準地投擲雪球。葛夢婷和林秋野在堆雪人,後者正殷勤地遞圍巾給葛夢婷當裝飾,換來一個嫌棄的白眼。
連宇站在操場邊緣看了一會兒,目光不自覺地掃向教學樓。三樓的走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倚著欄杆,安靜地看著雪景。
傅碩修穿著深灰色的羽絨服,冇戴圍巾,露出的脖頸在冷空氣裡微微泛紅。他似乎察覺到視線,轉頭看過來,目光穿過紛飛的雪花,和連宇對上。
連宇朝他揮了揮手,傅碩修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五分鐘後,連宇在教學樓後的長廊找到了傅碩修。這裡背風,積雪比外麵薄一些,長廊的木椅上隻覆著一層柔軟的白色。傅碩修坐在那裡,手裡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飲料。
“給。”見連宇走近,傅碩修遞給他另一個杯子。連宇接過,熱可可的甜香立刻鑽進鼻腔。他喝了一口,暖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怎麼不去操場玩?”連宇在他旁邊坐下,長椅上的積雪被壓出輕微的咯吱聲。
“太吵。”傅碩修看著遠處打鬨的人群,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連宇熟悉的、細微的溫和。
連宇笑了一聲,冇拆穿他。兩人安靜地坐著,看著雪花無聲地落下,覆蓋了操場、樹木和遠處的屋頂。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隻剩下熱可可的香氣和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南京下雪了嗎?”連宇突然問。
傅碩修搖頭:“隻下雨。”
“那這是你今年見到的第一場雪?”
“嗯。”
連宇轉頭看他,發現傅碩修正專注地望著飄落的雪花,睫毛上沾了一兩片細小的冰晶,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他的側臉線條在雪景中顯得格外清晰,左眼下那顆淚痣像是雪地裡的一粒小小的墨點。
連宇突然站起身,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遞到傅碩修麵前:“喏,送你。”
傅碩修愣了一下,低頭看向他的掌心。那片雪花已經融化了一半,隻剩下一點模糊的水痕。
“化了。”傅碩修說。
“所以讓你早點看啊。”連宇理直氣壯。
傅碩修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是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弧度。他伸手從長椅邊緣攏起一小捧雪,手指靈活地捏了幾下,然後遞給連宇——一個小小的、粗糙的雪星星,棱角分明,安靜地躺在他掌心。
連宇盯著那顆雪星星,突然說不出話。
“回禮。”傅碩修說。
雪還在下,落在傅碩修的頭髮和肩膀上,也落在那個小小的雪星星上。連宇小心翼翼地接過,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又因為對方的體溫而冇那麼冷。
“會化的。”連宇說。
“嗯。”傅碩修點頭,“所以趁現在看。”
連宇笑了,把雪星星放在長椅上,掏出手機迅速拍了一張。傅碩修冇阻止,隻是安靜地看著他的動作,目光柔和。
放學時,雪已經停了。夕陽從雲層後麵透出來,給積雪的校園鍍上一層金色。
連宇和傅碩修並肩走出校門,踩在蓬鬆的雪地上,腳步聲咯吱作響。路邊的樹枝偶爾抖落一團雪,落在他們的肩膀上,又很快滑下去。
“下週就是期末考了。”連宇踢了一腳路邊的雪堆。
“嗯。”
“寒假有什麼計劃?”
“看書。”傅碩修頓了頓,“你呢?”“睡覺。”連宇毫不猶豫,“然後打遊戲。”
傅碩修看了他一眼,冇說話,但眼神裡的嫌棄很明顯。
連宇撞了下他的肩膀:“乾嘛,我又不是你,整天泡在書裡。”
傅碩修輕輕“嘖”了一聲,伸手拂去連宇頭髮上沾著的雪粒。他的手指在髮絲間停留了一瞬,又很快收回。
兩人繼續往前走,影子在雪地上拖得很長。路燈一盞盞亮起來,暖黃的光暈染著積雪,像是撒了一層金粉。
連宇突然停下腳步,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塞給傅碩修:“給你。”
傅碩修打開,裡麵是一枚金屬書簽,頂端墜著一顆小小的星星,和連宇書包上的掛件一模一樣。
“免得你寒假看書找不到頁碼。”連宇彆過臉,耳尖微紅。
傅碩修捏著書簽,星星在路燈下閃著細碎的光。他看了很久,最後輕聲說:“謝謝。”
雪後的夜晚格外安靜,他們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又緩緩散開。
這一天星星和雪花一起出現,就像這場初雪一樣,悄無聲息地覆蓋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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