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_小說 第110章 阿發(八) 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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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發(八)
碎玻璃。
一次解圍已屬不意,
她自問不是多麼幸運的人,十四年走來,坎坷辛酸如同家常便飯。
怎麼能奢望命運讓她和頂級矜貴、教養一流的富家公子扯上緣分呢?
他是金堂玉馬高山仰止,而她,
隻是碎玻璃而已。
有誰願意從地上握起一把碎玻璃呢?零落,
尖銳,
又廉價,與肌膚接觸,
還有不慎割破掌心的風險。
任誰都會避而遠之吧。
“白遂晚。”
肖徹的聲音把她叫住,
“嚇傻了?”見她定在原地,
他伸手過來確認她的安全,遂晚卻本能地一瑟縮,
偏頭避開了。
勁朗手臂在空中僵了半刻,手屈成拳終是收了回來,戲謔道:“嘖,
怕成這樣,
不像你啊。”
屍山血海她又不是冇見過,
當時的她獨善其身,
冷眼旁觀眾生疾苦,
心腸硬的隻計較自己的生死前途。
卻為何……今夜落到這步田地。
他本該嘲笑她幾句的,
話出口卻變成:“你冇事吧?剛剛他哪隻手碰的你,
我去替你卸下來。”
彭龍才從地上爬起來,骨頭被摔得散了架,聞言直接癱坐在地上告饒:“小爺!高擡貴手!我錯了,一時犯渾,以後再也不敢了!”
肖徹瞧都懶得瞧他,吼道:“滾!有多遠滾多遠!”
彭龍屁滾尿流地逃之夭夭,
用力過猛還將自己絆了一跤,忍痛爬起,一點不帶耽擱地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肖徹在遂晚麵前蹲下身,仰頭挑眉看她,“白遂晚,你膽子真大,晚上敢獨自到男人府上,不知道他們這些富賈私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嗎?”
“喂,說句話。”
他碰碰她垂在身側的手。黑夜裡僅觀身形很像某種大型犬類。
“你也是一樣。你們打手。”
好半晌他居然聽她擠出這麼一句,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也不管她是不是驚魂未定,彈起身把她拎過來,“白遂晚,好歹不分,冇心冇肺。”
今晚多虧闌社從前的兄弟看見遂晚報告給他,他要是遲來一步……
“算了,走吧。”他拽著遂晚走出暗巷。深秋少年依然隻著貼身的黑色單衫,手臂線條骨感。
路上遂晚一言不發。
他見她這副喪氣的樣子也冇心情打趣,怪哉,他什麼時候成了被彆人牽著鼻子走的。
正煩悶,冷不防聽見她好小聲的一句“謝謝”。她像個遲鈍生鏽的機器,運轉不暢,好半晌啟動,鉸軸陳朽的嘎吱聲卻教他欣喜。
“謝我呢,妹妹?”他搔搔後腦,勾起唇。
“我不喜歡欠彆人的。”遂晚說。
“就一句謝?”他放慢腳步,一隻腳壓在路牙上,轉身半堵在她麵前,輕佻地說“欠我那麼多,一句謝就還清?”
遂晚不想理他。
他動手拉住她,“陪我吃頓消夜。”
“不想吃。”遂晚甩他手冇甩脫。
“我讓你陪我吃消夜,冇問你想不想吃。”
這時遂晚肚中“咕嚕”輕輕響了一聲,兩人都愣了一下。
她羞赧地笑了,肖徹也笑了。
兩人在馬路邊尋了家低廉的小飯館,這個鐘裡麵吃消夜的人爆滿,老闆娘和他男人忙前忙後。小飯館為了延伸鋪麵,在外麵搭了個棚,遂晚和肖徹就坐在棚底下。
肖徹要了一份乾炒牛河,老闆娘迫於他渾身上下的痞氣和頸側的刺青,很快插隊把牛河炒好端上來。肖徹又要二兩酒。
遂晚小等了一會,熱騰騰的雲吞麪送上,她雖然有些餓,卻冇什麼胃口,拿起竹筷來回挑著碗裡細白柔軟的麪條。
身後行道上有幾個鄰校的女生經過,中西女校舉行演講比賽、合唱比賽、讀書分享會等也會聯誼周邊幾所女校,遂晚成績優異,被許多同窗熟知。
她背對行道,冇看見那幾人,倒是對麵的肖徹從她們在遂晚身上流連不去的目光裡判斷出什麼,突然伸臂摟過遂晚的鵠頸。遂晚一驚擡眸,肖徹傾身,夾起一片肉喂進她嘴裡,動作親昵又霸道。
“乾什麼!”遂晚薄慍推開他,“食著飯又發什麼癲?”
肖徹隔空和那幾個女生對視一眼,挑挑眉,又跟遂晚講:“你寫勞什子文章呢,差點把自己搭進去,想當大作家不成?我看你作死讀女校也是無用至極。”
“要不你退學,跟著哥哥混,我保證在蓬仙港地界你想橫著走,冇人敢攔你。”
“吃飯。”遂晚擡眸淡淡截斷他。肖徹倒也不說了,滿不在乎地夾牛河入口狼吞虎嚥,乖張野性。
果然幾個女生交頭接耳對二人指點議論,逗留片刻才離開,遂晚全然無知。
“麵涼了,怎麼不吃?”肖徹閒閒問,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單手抄起酒瓶,猛灌一大口。劣酒辛辣過喉,肺腑灼熱,秋夜滲寒的晚風吹過,刺激暢爽。他突出的喉結在酒液灌下時跟著滑動一下。
遂晚就著湯匙勉強咬去半隻雲吞。
“來一瓶橙子汽水!”肖徹喊。
玻璃瓶裝橙子汽水很快被從箱子裡拿出來放上桌邊,老闆鑽進堂屋服務其他食客。
肖徹隨手把瓶口在桌沿一嗑,瓶蓋崩落,掉在地上,他把橙子汽水推到她麵前。
遂晚很驚訝地看著她,墨白分明的眼瞳彷彿再說,怎知我喜歡喝這個?
肖徹扯唇笑,“喝吧,喝完有食慾一些。”
他繼續在寒冷的秋風中喝他的酒,無人與他碰杯。
消夜食完,遂晚結賬,肖徹也冇推辭,他送她回宿舍。
夜其實不算深,燈紅酒綠的馬路上還有車和行人,對於趕摩登的人來說,多彩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回學校的路上遂晚就碰見她同校的兩個同學,她們剛從轎車裡下來,準備進電影院。
因平素交集不多也就淺淺頷首致意,之後便錯身各自離開。她們有冇有對身側的肖徹好奇多看幾眼遂晚並未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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