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_小說 第37章 光影之二 在如此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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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之二
在如此良夜。
香檳開瓶,
充盈的氣泡急劇向瓶口湧動,十分煽動氣氛。盛堂用英文感謝他的盛情,隨手給了酒保不菲小費。
閒人退去,他把桌上的硬皮精裝菜單推給遂晩,
桃花眼又變作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在咖啡廳約見時、巴洛克風燈光渲染下的迷離溫情。
“想吃什麼?看看。”疏離卻纖長的眼睫眨動,
他擡眸看過來,
遂晩慌忙轉移目光,她剛纔竟看他發了怔!
“我、我都可以,
你定吧。”她立刻把眸光落定在橘紅色菜單本皮上,
滿眼的橘紅色。盛堂低低一笑,
把菜單本推開,招來waiter,
熟練地報出一串菜名。
waiter在便簽本上速記,很快碳烤牛排、櫻桃鵝肝、鬆露奶油蘑菇湯及一塊玫紅色淋麵覆盆子慕斯被依次用餐車推過來端上桌。
盛堂手持刀叉開始切牛排,修長矜貴的雙手嫻熟的將牛排切成整齊方粒,
他拿鋼叉把牛排粒叉進遂晩麵前的盤子裡,
一如既往的好修養配上溫和笑意。
遂晩滴酒未沾卻覺得頭腦暈乎乎的,
“謝謝。”她說,
平生第一次執起西式刀叉,
學著他的樣子,
叉起牛排粒送入口中。肉質鮮嫩彈牙,
五分熟,剛剛好,是一種奇妙的味道。
盛堂陪她一起進晚餐,每道菜都樂意為她效勞,她嘗過後,才同樣進一些,
分寸得宜,親切而不過分親昵。
一切菜式遂晚全是初次品嚐,卻俱都合乎口味,冇有體會到小說情節裡寫的——中國人第一次食西餐,隻覺得味道古怪難以下嚥。
開闊的玻璃窗可觀賞到街邊夜景,招牌五彩繽紛,車馬如織,有趕摩登趁夜消遣的富貴閒人,亦有忙碌的販夫走卒。
她冇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西餐廳裡,餐桌邊靜謐燃燒著蠟燭,對麵坐著……坐著她心儀的公子。
餐廳裡響起優雅的小提琴曲調,中央一處小型舞台一位西洋樂手忘情地演奏,盛堂停下刀叉,似乎徜徉於此刻輕鬆舒適的氛圍,提起香檳瓶,給自己和遂晩各填了杯底。
他舉起高腳杯,和遂晩的碰了碰,然後緩緩抿去杯中酒液。
他飲酒的樣子也優雅迷人,淺金色液體沿玻璃杯壁淌入薄唇,喉結跟著滑動。遂晩一口氣飲儘,粉飾自己臉熱,酒精的微辛掃過喉嚨,她憶起那晚在仙樂世界撞見他,他衣襟上的淺淡果香終於不再止是浮於鼻端,果香融合辛烈的味道確實讓人忘憂。
她一時失神,被酒氣嗆了下,咳嗽起來。
盛堂一笑,從懷間抽出手帕遞過來,遂晩接了,掩住唇。
綿軟的布麵透著柑橘清香……在她屏息後一股腦湧入鼻腔。
盛堂心情很好,比聽見高水準演奏還要開懷,因為,他麵前的少女是如此鮮活。
他叫來侍應生拿一杯溫熱的檸檬水給遂晩,自己倒了香檳繼續飲,“彆著急,慢慢飲。”他笑著說,看一向含蓄的少女漸漸平複下來。
他今天冇有繼續回盛公館虛耗時光並非偶然,年節裡,他並不消閒,父親生意上的朋友、母親的客戶紮堆來家中拜謁,阿諛奉承,烏泱吵鬨。每日必須遵循既定的規程,謂之“禮節”。到趙公館拜年,人人如同氣度卓群的偶人,說著同樣庸俗刻板的客套話,行不逾矩,了無生趣。
初五他隨父母回惠州祭拜阿爺阿嫲,再回到廣州已近十五,年尾燃放的煙花爆竹比年初還要熾烈,大家拚命要留住什麼似的,他卻覺得意興闌珊。不及有她在那一晚,他擁著她在樓頂露台放呲花,璀璨光華稍縱即逝,卻比天幕間次第開落的繁花更動人心魄。
很多細節他很想向她傾吐,又覺得冇頭冇尾,怕打破此間短暫的溫馨。
她有一種魔力。
最尋常的一顰一笑在他眼裡都生動。
和她共同在實驗室度過一天,即便相互之間鮮少有話可講,重複日複一日的科研工作,也比世家之間沉悶的繁文縟節更讓他投入,讓他覺得生活值得期待。
他不自覺傾杯,勸誘一般,請她與他對飲,在如此良夜。
一瓶香檳見底,橘紅色蠟燭紛紛短去一截,燭淚參差,如瀑垂滿燭台。
遂晚瞧見影院門口陸續有人出來,漸漸人群聚集,似是電影散場了,便同盛堂說該走動了,還要去檢票子。
盛堂懶懶從沙發椅裡起身,披起外套,和她走出西餐廳。過了馬路便是明珠影院,檢票口已經排起小隊,盛堂徑直走側邊通道晃了下兩張影票,檢員畢恭畢敬地請他和遂晚進去。
明珠影院是廣州最大的新式影院,修建兩年整,去年建成。隻有這裡能在銀幕上看引進的西洋電影,影院效仿西方販售汽水與爆米花。
盛堂買了超大一桶黃油爆米花抱在懷裡,此時離電影開幕尚有一刻鐘,階梯座位上烏壓壓坐了大片人。他們的座位在四排中,這一排前麵專門留了很寬敞的過道,不必讓人挨個收腳才能過去。
遂晚坐下,影院裡有些熱,她除掉開衫。盛堂把爆米花桶塞進她懷裡,她嚐了一顆,香脆脆甜滋滋的,明明剛纔食過晚餐,居然一顆接一顆停不下來。大抵是拒絕不了焦糖的香甜。
盛堂從旁看著,她瑩潤的指尖拈起焦黃米花球,含蓄地抿進櫻唇。鹿兒一樣,那模樣惹他不禁淺笑。
猶未睇夠,驟然燈黯,影院肅靜,熒幕上呈現油畫一般穠麗的莊園風光,悠揚渾厚的背景樂單獨聽像一場歌劇。
場景變換,英文字幕滾軸式劃過,最後在畫麵正中出現“gone
with
the
d”嚴肅正體,停留數秒,徐徐淡出。
隨後遂晩停止了嚼爆米花的動作——因為,女主角出場實在太過驚豔,吸引了整個影院所有人的目光!
她擁有天使般無可挑剔的五官,蜷曲長髮,華麗洋裙猶如把巨大的奶油蛋糕塔穿在身上。
她看著美麗的千金小姐斯嘉麗,忽然便想到趙韞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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