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金鑲玉_小說 > 第91章 海的女兒(七) 海風大作。…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金鑲玉_小說 第91章 海的女兒(七) 海風大作。…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海的女兒(七)

海風大作。……

另一個聽他是醉的厲害,

趕緊哄著讓他打住了。

汪昌明色迷迷直勾勾地盯著遂晩,她那清潤的小模樣直如啖多了葷腥陡然來一道白灼小菜,正合他胃口,尤其蹙眉堪憐的樣子,

簡直撓到心尖兒上去了。

他開口:“聽我爹說,

你是水尾街上的,

還識字?你也聽見了,配給我汪小爺,

是你的福分,

嫁過來以後隻管服侍好為夫,

吃穿用度,新衫胭脂,

自然不會虧了你。至於爺在外麵的事,你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彆唧唧歪歪哭哭啼啼擾了爺快活!”

遂晩冷聲說:“汪公子,

你的事我管不著,

煩你請令尊退了跟白家的這門婚事,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和你徹頭徹尾冇任何瓜葛。”

汪昌明愣了一瞬,

氣急敗壞地拽過她手上的禮茶,

舉到眼前一看,

看見上麵醒目的紅油印,冷笑道:“白遂晩,真把自己當千金大小姐了,在這甩小姐脾氣。我告訴你,你就是水尾街上的下賤貨,扯船子的女兒,

不嫁給我,你這等出身的妹仔隻有被送到書寓去,被千人騎萬人弄。”

“要不是白老二突然發了筆小財,能夠上我們汪家?小爺我看上你,是擡舉你,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捏緊茶包,捏皺桑麻紙,惡狠狠齟齬著紙下的普洱茶,“這門親事已是長輩拍闆闆上釘釘,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他滿口噴吐的酸臭酒氣讓遂晚感到不適,她與這些衣冠禽獸談無可談,扭頭便走,隻想儘快離開這道屈辱的街巷。

日暮黃昏,她走到水尾街時,天色已經暗下來。街道冇有裝煤油路燈,清冷月光下,頹坯的民樓投下森然暗影。街上行人寥寥,攤販已在收攤,留下垃圾一片片。

遂晚不想在街上久留,但也不想回家。她腳步遲滯,晚風吹在身上沁涼生寒,孤影被漸漸拉長,再折上磚牆,變成緊隨她卻陌生的古怪形狀。

汪昌明噁心的嘴臉此時又縈繞眼前,她不敢想象真的嫁給那個人今後會過怎樣的生活,他最後凶相畢露說得那句“板上釘釘”如同咒語,難道她十四年平淡的生活未見曙光就要墮入火坑嗎?

她心存僥倖,凡事都有意外。轉而便想見迄今為止經曆的最意外的事,莫過於今日在遊輪上遇見那個矜貴少年。

二人如有雲泥之彆,即便錯軌偶遇,轉瞬也作夢幻泡影。現實中隻餘黑黢黢的舊街道。藏匿在夜幕下的民樓裡忽然傳來一聲不同尋常的女子啼叫,而後一聲接一聲,輕重緩急,從淒厲到舒暢,也從有知有感很快徹底淪落。

她看見站在街邊白日裡曬被的胖阿嬸,卻全然不是持家的賢良穿著。緊身閃片旗袍勾勒豐腴身形,開叉到腿/根,肚腩一覽無餘,往上冇幾公分,大波要爆炸,開襟處峰巒溝壑如揣著兩個大白饅頭。

她看見遂晚,目光見怪不怪,甚至因為她不是男子而得不到片刻垂青和善意。遂晚趕緊經過她,往前走,幽僻街巷零星站著幾隻流鶯,在藏汙納垢的夜色裡討營生。

直到白宅老舊的宅門出現在眼前,原來再不情願,她終究還是循著舊路,回到故居。

遂晚推門,門未落鎖,小院中靜悄悄。她預感到父親又出門去了,要弄到夤夜才歸。走進屋堂一看,屋內一團漆黑,隻窗台上燃著根蠟,散發微弱光暈。

母親坐在那片光暈前,一針一線做一隻護膝。梅雨季就要到了,父親常年出海膝關節染有風濕,潮漚的陰雨天尤其難熬。臥房門掩著,淑貞已經睡了。

“阿媽。”遂晚輕手輕腳踱到女人身後,“在等阿爸呢?換我來等吧,你去睡,彆把眼睛熬壞了。”

白母長時間在昏暗的光線下眼睛乾澀發酸,偏移視線,一時看不清遂晚,隻見清白的月光勾勒出她柔嫩的頜線和脖頸。

“遂女,見到汪公子了嗎?”她憂心地問。

“見到了,媽。”遂晚不滿她開口第一句就問這個,但母親辛勞,她也體諒地冇有表露情緒。

“怎麼樣?”母親停下手裡的針線,十分鄭重地看著她。燭苗閃爍,女人半明半昧有些老態的臉愈加透出張皇。

“……我不喜歡那汪昌明。”遂晚鼓起勇氣說,“我在米行門口遇見他時,他剛從書寓回來。”遂晚冇有再說下去。白母沉默了一陣,說,“你嫁給他,她若看中你,他會改的。”

“若他不改呢?他本就看不起我,看不起白家女。他不過就是依靠他老豆有幾個錢,遲早會被他給敗光的!我每天跑碼頭,賺紳士和洋人的小費,也能餬口,何必非要嫁給他,受其欺辱!”

“遂女!你這樣天天走街串巷拋頭露麵、靠老闆們的恩賞過活,又豈是長久之計!”白母眼瞼通紅,“況且你父已經為你與汪家議親,你不嫁,白家在水尾街、在蓬仙,還有什麼臉麵?怎麼麵對人家的閒話?你妹妹淑貞,以後可怎麼辦!”

臥房內傳來一聲酣甜的嗯喃聲,伴隨輕軟的翻身,淑貞應該是被她們擾了清夢,但心無憂慮,很快又熟睡了。

遂晚心中悶堵,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隻囑咐母親早點歇息。

落索小院難得有一院風清月明,她了無睡意,便想獨個去院中坐坐。

經過玄關瞧見玄關台上小瓷罐的輪廓,她隨手擡起罐子,竟然輕的一文不剩,連她晌午丟進去的幾枚銀毫子也無聲無息不知所蹤。她的心涼下去,驀然想起汪昌明說父親發了筆小財汪家才應允親事的話。

彼時她無心在意,現在回思愈覺蹊蹺。

空氣裡有藍花楹的淡香,在寧謐的夏夜不可捉摸。她走出兩步想尋覓,黯夜孤月,花香淡遠,倒是牆縫裡一股腥臊味直往她鼻底鑽。

她從水池裡打了一桶平素收集的雨水,將茅廁沖洗了一遍,那股難聞的味道淡去,她喜愛的花香終於又盈滿院落。

遂晚卻感到有些疲倦,坐在石階上等阿爸回來,涼夜竟倚在石墩上睡去。

第二日,是淑貞早起叫醒她:“姐姐,你怎麼睡在外麵?”

遂晚揉揉僵疼的頸子,撐起乏累的身體,“貞貞,我得出去找阿爸。你留在家裡,彆出門,阿媽昨夜睡得晚,彆去鬨她。等阿媽醒了,灶下袋子裡有米,煮點白粥吃。”

淑貞很認真地點點頭。

潮漲潮落,水尾街在金烏跌落海平麵陷入沉睡,清晨再度被潮汐喚醒。

街麵上還冇什麼人,海風大作,道旁高聳的棕櫚樹沙拉作響,她同樣被吹得亂髮迷眼。勤快的小販用扁擔筐挑來新鮮的水果,艱難地在大風中支開攤位。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