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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燼:千金歸來 第4章 臨終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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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老宅的夜,比任何地方都要黑,都要冷。破敗的窗紙阻擋不了寒風的侵入,屋內唯一的暖源,是那個小小的、不斷冒出嗆人煙氣的炭盆。炭是劣質的,火光微弱,映得江念婉的臉忽明忽暗。

母親服過福伯賒來的藥,終於昏昏沉沉地睡去,但眉頭依舊緊鎖,即使在夢中,也不得安寧。錦兒蜷在角落的草墊上,也累極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江念婉卻毫無睡意。她坐在母親床邊的小凳上,身上裹著一條半舊的絨毯,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白日的奔波、屈辱、驚恐,此刻都沉澱下來,化為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與空洞。

福伯是在傍晚時分回來的,帶回來的訊息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冰窖。他花光了身上最後幾個銅板,才從一個相熟的獄卒口中打聽到:老爺在局子裡受了刑,本就急火攻心,這一下更是病來如山倒,人已經不行了。監獄方麵怕人死在裡頭麻煩,竟允了家人去“見最後一麵”。

“小姐……您,您得撐住啊。”福伯老淚縱橫,聲音沙啞。

江念婉當時冇有哭,隻是身l細微地晃了一下,然後死死抓住了桌角,指節泛白。她平靜地安排福伯看家,照顧母親,自已則要立刻去監獄。

現在,夜深人靜,等待天明去見父親最後一麵的時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淩遲。

她想起父親往日的樣子,威嚴中帶著慈愛,會手把手教她認賬本,會對她的琵琶曲露出驕傲的笑容,會在她生病時徹夜守在床邊……那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會……

“通敵資匪”……這四個字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的心臟。

天剛矇矇亮,雨停了,但天色依舊陰沉得可怕。江念婉換上了一身素淨的、幾乎是家裡最舊的靛藍色布裙,用一根木簪草草綰了發。她不能,也不想讓父親看到她最後的狼狽。

監獄的門又矮又窄,像是巨獸的口,散發著黴爛和汙穢的氣息。獄卒是個記臉橫肉的漢子,收了福伯偷偷塞過去的一塊舊懷錶(那是福伯自已珍藏了幾十年的老物件),纔不耐煩地引著她往裡走。

陰暗潮濕的甬道,兩旁是鏽跡斑斑的鐵柵欄,裡麵蜷縮著模糊的人影,偶爾傳來幾聲咳嗽或呻吟。空氣裡瀰漫著絕望的味道。

在最裡麵一間狹小、肮臟的牢房裡,她看到了父親。

江啟仁躺在鋪著薄薄一層稻草的破床上,身上蓋著一件看不清顏色的薄被。僅僅一夜之間,他彷彿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臉頰深深凹陷下去,麵色是駭人的灰敗。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睛緊閉著,呼吸微弱而急促。

“爹……”江念婉撲到柵欄前,聲音哽咽,幾乎發不出聲。

似乎是聽到了女兒的呼喚,江啟仁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他的眼神最初是渙散的,好一會兒才聚焦到江念婉臉上。那裡麵冇有了往日的威嚴與精明,隻剩下無儘的痛苦、屈辱,以及一種刻骨的、未能昭雪的冤屈。

“婉……婉兒……”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如通破舊的風箱。

江念婉想伸手進去握住父親的手,卻被冰冷的鐵柵擋住。“爹,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

“冤……冤枉……”江啟仁死死地盯著女兒,用儘全身力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我們江家……是……是被……陷害的……”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眼神開始渙散,彷彿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必須要交代。

“賬……賬本……”他枯瘦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攥住了江念婉隔著柵欄伸進去的手指,力道大得驚人,彷彿這是他最後的依托。“碼頭……三……三……”

他的話語在這裡戛然而止,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瞪大了眼睛,瞳孔裡映著女兒悲痛欲絕的臉,以及那未儘的、至關重要的資訊。那緊緊攥著她的手,猛地一鬆,無力地垂落下去。

眼睛,依舊圓睜著,望著陰沉的、看不見的天空。

“爹——!”

江念婉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響徹在陰暗的牢獄甬道裡。她整個人癱軟下去,跪倒在冰冷汙穢的地麵上,世界在她眼前一片漆黑。

父親死了。帶著天大的冤屈,和未說出口的秘密。

“賬本……碼頭……三……”

這破碎的、沾著血淚的遺言,像一把燒紅的烙鐵,深深地印刻在了江念婉的靈魂上。

當她失魂落魄地被獄卒拖出監獄,重新站在那灰暗的天光下時,她臉上的淚痕已乾。那雙曾經隻映著風花雪月的眸子裡,此刻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以及在那平靜之下,熊熊燃燒的、名為複仇與真相的火焰。

父親,您放心。無論是賬本,還是碼頭,還是那個“三”字背後隱藏的一切,女兒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江家的冤屈,必須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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