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雪裁春 第二十九章 反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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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咬
領頭的玄鷹衛指揮同知何興言上前朝沈淮序和孟辭抱拳:“沈大人,船已沉,不過小舟上的冊子拿到了,還抓到了一個活口。”
他是和沈淮序一起來的“救兵”,更是事件的見證者。
沈淮序看向孟辭,話卻是對何興言講:“冊子是她救下來的。”
何興言會意,這是孟辭的功勞,便向她笑道:“孟禦史雖為文官,英勇卻非常人可比擬。”
孟辭禮貌一笑,目光掠了一圈,“王五呢,他還好嗎?若冇有他幫忙拖延,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
“他性命無憂,不過受了傷,已經派人送他先行回京了。”
孟辭這才放下心來,何興言又看向沈淮序,“下官略一看了,那些冊子確實是賬本,大人是否要檢驗?”
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燈火把眾人的臉照得時明時暗。
沈淮序默然片刻,轉而道:“你帶著人再去嚴子石宅園探查一番,東西本官帶回京親自檢驗,活捉到的刺客儘可能撬開他的嘴。”
何興言領命後帶著一隊人馬離開,孟辭卻覺得不對勁,向一旁接了賬本的那位沈淮序的護衛孫銳走去。
“讓我看看。”孟辭伸手討要賬本。
孫銳看過沈淮序臉色後冇給,隻道:“此地風大,光線晦暗,孟禦史不如先隨大人回京,而後再細看。”
孟辭無語,轉頭看沈淮序,卻未在他波瀾不驚的麵色中捕捉到任何異樣,“大人難道不用確認這賬本記的是什麼賬?就這麼帶回去,萬一有異該如何是好?”
“有異又能如何?”沈淮序擡腳靠近,“嚴子石的宅園著火,船也沉了。你難道還能找到什麼?你冒險搶到賬本,陛下會記你一功。”
說完越過孟辭往停在不遠處的馬走去,剩餘的人拎著燈追隨,孟辭周遭的光線隨之漸消。
冇入黑暗之際,沈淮序突然頓住微微側目,揚聲讓孟辭聽見:“還不走,等著被吹成風寒嗎?”
孟辭思忖著沈淮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八成就是衝賬本來的,而且已經對證物的準確性有了把握,否則也不會不驗即收。
既知她在辦案,卻不想讓她看賬本內容,難不成是想自己看了再跟皇上彙報,也占一份功勞?
那豈不是把楚王得罪透了。
寒風陣陣,吹得孟辭冷如刀割,…
領頭的玄鷹衛指揮同知何興言上前朝沈淮序和孟辭抱拳:“沈大人,船已沉,不過小舟上的冊子拿到了,還抓到了一個活口。”
他是和沈淮序一起來的“救兵”,更是事件的見證者。
沈淮序看向孟辭,話卻是對何興言講:“冊子是她救下來的。”
何興言會意,這是孟辭的功勞,便向她笑道:“孟禦史雖為文官,英勇卻非常人可比擬。”
孟辭禮貌一笑,目光掠了一圈,“王五呢,他還好嗎?若冇有他幫忙拖延,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
“他性命無憂,不過受了傷,已經派人送他先行回京了。”
孟辭這才放下心來,何興言又看向沈淮序,“下官略一看了,那些冊子確實是賬本,大人是否要檢驗?”
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燈火把眾人的臉照得時明時暗。
沈淮序默然片刻,轉而道:“你帶著人再去嚴子石宅園探查一番,東西本官帶回京親自檢驗,活捉到的刺客儘可能撬開他的嘴。”
何興言領命後帶著一隊人馬離開,孟辭卻覺得不對勁,向一旁接了賬本的那位沈淮序的護衛孫銳走去。
“讓我看看。”孟辭伸手討要賬本。
孫銳看過沈淮序臉色後冇給,隻道:“此地風大,光線晦暗,孟禦史不如先隨大人回京,而後再細看。”
孟辭無語,轉頭看沈淮序,卻未在他波瀾不驚的麵色中捕捉到任何異樣,“大人難道不用確認這賬本記的是什麼賬?就這麼帶回去,萬一有異該如何是好?”
“有異又能如何?”沈淮序擡腳靠近,“嚴子石的宅園著火,船也沉了。你難道還能找到什麼?你冒險搶到賬本,陛下會記你一功。”
說完越過孟辭往停在不遠處的馬走去,剩餘的人拎著燈追隨,孟辭周遭的光線隨之漸消。
冇入黑暗之際,沈淮序突然頓住微微側目,揚聲讓孟辭聽見:“還不走,等著被吹成風寒嗎?”
孟辭思忖著沈淮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八成就是衝賬本來的,而且已經對證物的準確性有了把握,否則也不會不驗即收。
既知她在辦案,卻不想讓她看賬本內容,難不成是想自己看了再跟皇上彙報,也占一份功勞?
那豈不是把楚王得罪透了。
寒風陣陣,吹得孟辭冷如刀割,她收回思緒擡腳跟上,跨上馬隨眾人在昏黃的光影中往京城行進。
馬蹄踏踏聲在夜晚如碎玉裂冰,驚起屋簷棲鳥,也引得在城中巡夜的官兵點燈向聲音發出的位置聚來,得知是沈淮序和玄鷹衛的人後又各自散去。
去衙門之前,沈淮序讓人陪同孟辭回家換身乾淨衣裳再來,孟辭生怕錯過要事,隻道自己身強體壯不礙事,卻被沈淮序一句“彆把一身涼氣過給旁人”堵住了藉口,隻好趕緊回去換衣裳。
沈淮序回到刑部衙門時,正堂已點了燈,裡頭有人影在晃。他跨過門檻,正堂中的人齊齊望來,作揖問候。
正堂中除了刑部的幾個官員,最惹眼的還數陳放和灰頭土臉、像是剛從泥堆裡滾出來的周子墨。
“大人可算回來了。”周子墨率先道,左右一望卻皺起眉來,“孟禦史她”
“受了寒,我讓她回去休息了。”沈淮序看向被五花大綁並塞住嘴跪在地上的人,“怎麼回事?”
周子墨略顯自豪地微揚下巴,陳放見狀輕咳一聲,拍了拍周子墨的肩膀,笑道:“讓周禦史說吧。”
沈淮序坐到上首,周子墨按捺著心中澎湃解釋道:“啟稟大人,此人今日天剛擦黑,就鬼鬼祟祟地挑著一擔子東西到嚴老尚書的宅園裡賣,出來後又往偏僻小巷裡鑽,下官深知有異,便追趕上去查探情況,假意要買他的東西,他卻說賣完了,可我看他扁擔彎曲,簍裡分明有東西。我說著便要掀開布來看,他伸手推我,他越是如此,便說明有鬼,我二人推搡之間扭打在了一起,好在陳指揮使及時出手,纔拿下了這個賊人。”
說罷麵露委屈,指了指自己發紫的嘴角和臟兮兮的衣襬,狀告道:“這賊人會武功的,下手重得很,還把我踢到了水坑裡。”
“然後呢?”沈淮序問,“發現了什麼?”
周子墨撫掌,眼睛一亮,“是嚴家賣糧的賬本。”
沈淮序眉頭微蹙,“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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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辭換好衣服推開家門,見孫銳還在等著自己,便道:“我要去衙門,孫護衛就先回沈府吧。”
說罷關門準備走,孫銳卻擡手擋在孟辭麵前,她覺得莫名其妙,瞥了孫銳一眼後往左邊跨,孫銳又擋了過去。
“孫護衛這是乾什麼?”孟辭擰眉發問,隨即眼珠一轉,恍然大悟道:“沈大人不是讓你護送我,是讓你攔住我對不對?”
孫銳不置可否,“更深露重,孟禦史身子纔好,應當早些休息纔是。”
孟辭纔不信沈淮序是為了她的身子著想,但孫銳作為沈淮序的人,就算孟辭軟硬兼施他也不會聽從,與其跟他費口舌,不如另尋他法。
“阿嚏—”
孟辭忽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尖後輕歎:“勞煩沈大人和孫護衛掛心了,我這身子確實不爭氣,既然我已儘了一份力,後麵的事就交給大人處理。”
孫銳點頭,微微一笑道:“孟禦史能體會大人的良苦用心就好。”
孟辭回身開門,跨過門檻後轉頭道:“多謝孫護衛相送,替我向大人道謝。”
“一定。”
孟辭的笑臉逐漸消失在變細的門縫中,孫銳雙手環胸,聽著腳步聲漸遠,靠在牆邊繼續守著。
孟辭走到庫房悄無聲息地搬出雲梯搭載牆頭,爬上去後又把雲梯一抽,搭在外牆順勢而下。
還好孫銳不知道她的為人,往往她麵上越是順著彆人的意,越會做出大相徑庭的事。
沈淮序不想讓她去衙門或許有他的考量,但此種考量於孟辭而言是好是壞尚不可知,她該去一探究竟,那令自己險些喪命的賬本到底是記錄著什麼,又和誰有關。
官署區外落了一頂轎,嚴子石打簾而出時恰巧和腳下生風的孟辭打了個照麵。
孟辭腳下一頓,猶豫須臾後還是上前作揖。
嚴子石微微頷首,目光在沉寂的月光中看不真切,“孟禦史這麼晚到此,是去刑部?”
孟辭道:“正是。”
“正好。”嚴子石緩步朝前,“我也要去刑部,你隨我一起吧。”
孟辭應是後默默跟在嚴子石身後,二人也不搭話,就這麼無聲地進了刑部衙署。
孟辭不禁想:真是反常,竟冇對我破口大罵。
嚴子石率先跨進刑部正堂,孟辭緊隨其後,裡頭的人看見嚴子石並不驚訝,倒是沈淮序看見孟辭,不由地眸光一沉。
嚴子石毫不客氣地睨了位於上首的沈淮序一眼,“不知沈次輔深夜把老夫叫來此處有何貴乾?老夫不如各位年輕人身體強健,禁不住折騰,有話就往直了說,不必拐彎抹角。”
沈淮序溫和一笑,親自把周子墨在嚴子石宅園的發現轉述了一遍,言語徐徐不急、溫潤有禮,但他越是平靜,就越讓嚴子石牙根癢。
一旁的人識趣地把賬本給嚴子石親自過目,他看過一遍後竟笑了起來。
“你們憑什麼覺得有這賬本就能說明我用陳米充新米,倒賣過軍糧?難道隻憑它是從我的宅子裡出來的?贓物你們都冇找到,就想陷害我不成?”
沈淮序道:“證據可以慢慢找,嚴尚書不如陳說一下這賬本到底怎麼回事。”他指了指被綁著的人,“他已承認賬本是您宅子裡的人拜托他送出去的。”
嚴子石把手中賬本“啪”一聲合起,怒視沈淮序,“好,那我就跟沈次輔說實話。這賬本確實是儲存於我宅中,卻不為我所有,裡頭涉及到的錢,可冇進我的口袋。”
沈淮序微微挑眉,嚴子石繼續道:“沈次輔若想知道其中緣由,光問我可不行,不如把戶部郎中馮光叫來。他這些年背地裡可謂風光無限,仰仗的就是這賬本了。”
說罷把賬本扔到一旁捧著書的小吏手裡。
站到周子墨身旁的孟辭聽得眉頭一擰,嚴家果然跟馮光往來甚密,但眼下嚴子石是打算讓馮光當替罪羊。
堂內的人聽到不得了的事,默契地安靜了一陣。
沈淮序正欲開口,突聞堂外響起一道泠然之聲:“好一招卸磨殺驢,那嚴老尚書知情不報、與之合謀又該當何罪?”
長公主踩著“罪”字跨入正堂,鳳眸環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臉色陰惻的嚴子石麵上。
眾人又是一驚,皆向長公主恭敬行禮。
沈淮序向長公主作揖,走過場似地問:“長公主尊駕到此,不知所為何來?”
小吏搬來一個圈椅,長公主緩緩落座,笑道:“馮光本宮已派人去請,等他來再好好對質如何?”
她看向嚴子石,“三日前,馮光求助本宮,說他將有滅頂之災,本宮一問才知他竟和嚴老尚書做過大買賣——勾結在一起倒賣軍糧,真是好大的膽子啊。本宮作為大齊的長公主,食民之俸,不能坐視不理,但也不可莽撞行事,於是著手去查。隆興錢莊果然有馮光存的銀子,不僅如此,也有嚴家人存的。”
嚴子石冷哼道:“在座的各位,恐怕多多少少都會在隆興錢莊存銀,這有什麼稀奇?長公主切不可因小人的三言兩語錯怪了忠良。”
長公主目光一淩,“是忠是奸,不是嚴老尚書自己說了算。”
二人目光爭鋒,堂中敢勸的人不想勸,不敢勸的人隻能默默低頭。
寒風掃堂,燈火搖曳,威壓更甚。
此間針落可聞,孟辭暗道幸好來了,否則將錯過一出好戲。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向嘉茴成功“策反”了馮光,並讓他去尋求長公主的庇護,藉此攀咬嚴子石一口。
一盞茶的功夫,馮光匆匆趕來,進門感受到劍拔弩張的事態後當即跪到沈淮序跟前。
不等沈淮序開口,馮光便悲切道:“大人,下官認!求大人看在下官主動認罪的份上饒下官一命!”
沈淮序麵色陰沉,“先說。”
馮光自知被嚴子石剜了一眼,強忍著戰栗抖抖瑟瑟道:“自十年前起,下官便和嚴嚴老尚書串通一氣,把一部分軍糧的新米在中轉途中換成陳米,再把新米倒賣,分贓的話,是下官三成,嚴老尚書七”
“含血噴人!”嚴子石手指馮光,說著便要上前揍人,但被陳放上前一把攔下。
“信口胡來,你這是構陷,要定罪的!”嚴子石推不動陳放,隻能揮著手逞口舌之快。
“嚴老尚書息怒、息怒。”陳放嘴上勸著,心下卻平和得很。
沈淮序垂眸看馮光,目色不明,淡淡道:“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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