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雪裁春 第四十五章 反將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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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將一軍
人是沉魚給沈淮序傳完信後從袁治那裡帶來的。
原是朝孟辭射箭那人藏進慈渡寺背麵山中被玄鷹衛的人抓捕,他們審訊自有比孟辭淩厲的手段,恰逢那刺客是衝動之輩,在身體和精神雙重摺磨和誘詐下,零零碎碎地問出了些資訊。
袁治覺得現在還不是他們露麵之際,便請沉魚將人和線索帶到知州衙門,至於如何從歹徒手中撬出線索,且讓旁人猜去。
另一人被押入牢房時已奄奄一息,刑架上的人眼看被扔在地上的人當真是自己的同伴,已然心灰意冷。
他就知道不能衝動,如今辜負了主子的信任,全完了。
“想殺人,就要拿出被殺的覺悟來。”孟辭冷眼看人,拿出隨歹徒一起送來的供狀垂眸細看。
閱畢後,她看著刑架上的人,雖是笑問,語氣卻肯定:“你們背後之人,原是天潢貴胄啊,怪不得行跡如此囂張,敢對朝廷官員下死手。”
刑架上的聞言一顫,卻冇擡頭,隻是目眥儘裂地望著地上昏死過去的同夥。
狗屁的同謀,竟敢出賣主子,姓孟的怎麼不直接殺了他!
孟辭收起供狀,目光陰沉,“若是陛下知道了,會作何感想?你是要認罪呢,還是想忠於你背後之人。是死是活,你選一樣。”
刑架上的男人連續地顫抖起來,本以為是怒火填胸,不料下一瞬便笑了出來:“你還能給我生路?”
孟辭波瀾不驚,心中卻已排山倒海。他又掉進了言語的圈套,默認了供狀上的說辭。
“自然。”孟辭首肯,目光轉向地上的人,“否則我也不會留著他的命。”
“好,好”男人頻頻點頭,“我認就是了,我認。”
孟辭示意錄供起筆。
“你最好仔細斟酌以後再說。”
“那就把我說的一一記錄在案。”男人嚥下口中血水,聲音隨之嚴肅清晰,“我到涿州,是為國除奸,為民除害。我要除的人,是巧言令色、自作聰明、與奸臣勾結,殘害忠良之輩!此人為了一己私慾,偽造罪證、監守自盜,上演數齣戲碼,擾得朝廷不得安寧。”
錄供寫得飛快,最後一筆落在了男人語畢後長長的呼吸終止處。他一邊寫,一邊心潮澎湃,似聽見了不得了的秘辛,不由喉頭一滾,期待著…
人是沉魚給沈淮序傳完信後從袁治那裡帶來的。
原是朝孟辭射箭那人藏進慈渡寺背麵山中被玄鷹衛的人抓捕,他們審訊自有比孟辭淩厲的手段,恰逢那刺客是衝動之輩,在身體和精神雙重摺磨和誘詐下,零零碎碎地問出了些資訊。
袁治覺得現在還不是他們露麵之際,便請沉魚將人和線索帶到知州衙門,至於如何從歹徒手中撬出線索,且讓旁人猜去。
另一人被押入牢房時已奄奄一息,刑架上的人眼看被扔在地上的人當真是自己的同伴,已然心灰意冷。
他就知道不能衝動,如今辜負了主子的信任,全完了。
“想殺人,就要拿出被殺的覺悟來。”孟辭冷眼看人,拿出隨歹徒一起送來的供狀垂眸細看。
閱畢後,她看著刑架上的人,雖是笑問,語氣卻肯定:“你們背後之人,原是天潢貴胄啊,怪不得行跡如此囂張,敢對朝廷官員下死手。”
刑架上的聞言一顫,卻冇擡頭,隻是目眥儘裂地望著地上昏死過去的同夥。
狗屁的同謀,竟敢出賣主子,姓孟的怎麼不直接殺了他!
孟辭收起供狀,目光陰沉,“若是陛下知道了,會作何感想?你是要認罪呢,還是想忠於你背後之人。是死是活,你選一樣。”
刑架上的男人連續地顫抖起來,本以為是怒火填胸,不料下一瞬便笑了出來:“你還能給我生路?”
孟辭波瀾不驚,心中卻已排山倒海。他又掉進了言語的圈套,默認了供狀上的說辭。
“自然。”孟辭首肯,目光轉向地上的人,“否則我也不會留著他的命。”
“好,好”男人頻頻點頭,“我認就是了,我認。”
孟辭示意錄供起筆。
“你最好仔細斟酌以後再說。”
“那就把我說的一一記錄在案。”男人嚥下口中血水,聲音隨之嚴肅清晰,“我到涿州,是為國除奸,為民除害。我要除的人,是巧言令色、自作聰明、與奸臣勾結,殘害忠良之輩!此人為了一己私慾,偽造罪證、監守自盜,上演數齣戲碼,擾得朝廷不得安寧。”
錄供寫得飛快,最後一筆落在了男人語畢後長長的呼吸終止處。他一邊寫,一邊心潮澎湃,似聽見了不得了的秘辛,不由喉頭一滾,期待著接下來的話。
孟辭則聽得眉頭微蹙,淡淡提醒道:“彆淨說廢話拖延時間。”
男人深深一吸,似是下定某種決心,頓了片刻後才言辭鑿鑿地道:“我是來殺人的。”
他忽而擡起頭,麵帶恨意地盯著孟辭,“此人正是大理寺寺正孟辭孟清和。”
錄供吭哧吭哧地寫著,聽見人名後雙眼一亮,心道還有這等厲害人物?
但把“孟”字寫完後手卻突然一抖,感覺周圍的空氣驟然轉冷。擡頭一看,見孟辭臉冷似鐵。
錄供停筆轉念一想:姓孟,還是大理寺寺正,眼前這位也是孟寺正。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差點冇把筆扔了,章順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彆再往下寫了。
“哦。”孟辭忽而一笑。
“你笑什麼?”
“我笑你愚昧,笑你憨直,笑你自以為忠心卻透露了太多真實。”孟辭直白道。
說完不等他掙紮發問,踏著他既不解又痛苦的咒罵聲拂袖而去。
孟辭匆匆回到望江樓提筆寫完信,在窗邊吹響玉哨,將信塞進小竹筒後輕輕撫了撫信鴿。
“辛苦你一直飛,等你回來我抓蟲子給你吃。”
信鴿“咕咕”叫著,似在應她,旋即煽動翅膀飛向漸明的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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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剛擦黑,孟辭和袁治一行人又至到了慈渡寺北邊的半山腰上。
眾人隱匿林間,透過樹與樹間的縫隙俯視寺中情況。
“孟寺正,你說他們會把東西藏在什麼地方?”袁治麵帶不解,“若真如那歹徒供狀上所說,寺廟中藏了金銀,為何還要故意引流民過來此處打草驚蛇?難不成真是為了引你出洞?”
原是那歹徒承認自己是長公主派來的人,為的就是要孟辭的命,以報通州賬冊泄露之仇。
孟辭對於歹徒的供詞並不儘信,故而在大牢中把供詞上的“長公主”替換為天潢貴胄,如此便顯得模棱兩可。
彼時她也不確定是否行得通,但看歹徒的反應,他背後之人,正是“天潢貴胄”。
而見她不慣的天潢貴胄,除了長公主,便是楚王殿下了。那歹人口口聲聲說孟辭殘害忠良,擾得朝廷不得安寧,八成是在為嚴子石等人鳴不平。而供狀上提到的長公主,應該是他們禍引東流的說辭。
然而,此處亦有可能是他們故作圈套,到底如何,還要看今夜。
“話說袁大人怎麼把歹徒也送到知州衙門去了,光送信多輕鬆。”孟辭一麵目不轉睛地盯著山下,一麵問。
袁治氣定神閒道:“其他人見過那歹徒,這樣更有說服力,也方便你‘攻心’。原本抓到人之後就想給你送過去的,但又擔心你們審不出來,於是便代勞了。”
言至此,袁治忽而一笑:“我可冇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一人一個更穩妥。”
“我知道。”孟辭全然不在意,輕笑道:“論審人還是玄鷹衛更擅長,何況還是審鷹犬。”
袁治笑道:“我還差得遠,這方麵還得看陳大人。”
“他為人還挺和善。”孟辭隨意道。
“和善?”袁治險些破音,轉瞬又壓下聲來,唯有孟辭可聞地道:“你若當他的手下,斷不會說這種話。”
“不怕我告訴他?”
袁治一噎,訕笑道:“那不會,我信你。等回了京,我請你吃香喝辣,你且把我說的混話忘了。”
孟辭笑而不語,袁治突然噤聲,目光淩厲似箭,刺向慈渡寺正門外不遠處的樹林出口處。
“有人來了。”
天未黑儘,山下個行跡鬼鬼祟祟的人手持寬刀,左顧右盼,相互掩護著進了慈渡寺。其中一人身穿鬥篷,身形略顯清瘦。
“會是長公主的人嗎?”袁治低聲道。
孟辭遠觀那些人的刀具形狀眼熟,像渡口所見另一撥人的武器,但因看不真切,無法確定。
“再等等。”
一炷香後,寺廟中寂然不動,孟辭一行人在山上等得心焦火燎。
“雖然我們也才五個人,但對付他們足夠,要不再靠近些?若讓他們逃了,想找線索難上加難。”袁治提議道。
他本可直接下令,但因陳放先前提醒過:孟清和腦子靈光,但凡行事先與她商議,彆被人趁虛而入,利用玄鷹衛作刃。
這也是袁治等人在涿州“畏手畏腳”的原因之一。
孟辭雖好奇,但還是道:“沈大人與我傳過信,他說今日來的人八成有兩撥,現在隻有一撥,再等等吧。若那些人出來時還未等到其他人,我們再動手也不遲。”
說話間,山下又起動靜,數個黑點從林間竄出,手上持刀,腳下生風地堵在慈渡寺正門。又有幾人謹慎地開路,率先進寺。
最後,一名男子在幾個黑衣人的簇擁下進了門。
寺中主殿中點亮起了火把,涼風從破敗的視窗灌入,拽得光影猛錯。
身著鬥篷的人跪在滿是灰塵等佛像麵前,雙手合十祈禱著什麼。
忽聽後方一陣腳步雜疊,不久便消弭——有人在門口停住了。
“傳言說你尚且算得上聰明,到底是旁人高估,一招‘請君入甕’都冇看透。既然來了,又何必裝模作樣。將死之人,我不吝惜讓你死得明白。”
鬥篷下的人聽聞熟悉之聲,合十的手當即放開,提著衣襬起身回望。
四目相對的瞬間,火光猛然晃動,門口的男子臉色瞬間沉如暗夜。
“明懿。”女子摘掉鬥篷露出姣好麵容,眸光瀲灩地看著蕭明懿,“真的……是你,我冇來錯。”
“江枕月?”蕭明懿的眼神由錯愕漸漸轉變成慍怒。
是他失算了,還是反被算計了?
見蕭明懿眉頭緊擰,江枕月心一沉,忙朝蕭明懿走去。
可蕭明懿非但冷眼相待,還往後退了兩步,似乎全身心都在拒人於千裡之外。
“明懿,你還在生氣?”江枕月擡起的手懸住,微微一顫後落在身側,攥緊衣襬,“我與你的婚事冇了下文,是有你外祖父的原因。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並非我能左右,但也並非我本意,我已向父親表明心意,非你不嫁。再過段時日,旁人就會淡忘你外祖父的所作所為,我們依舊能”
“我外祖父怎麼了?”蕭明語中帶怒地打斷,“不過是樁婚事,成不了冇什麼大不了。一個侍郎,還能看不上蕭家?彆忘了大齊姓什麼。我父親懶得言說,也是全了江家的臉麵,但不代表江家可以蹬鼻子上臉。”
江枕月意識到自己觸了蕭明懿逆鱗,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太著急說錯了話,我隻是想說,不要因旁人傷了你我之間的和氣。”
蕭明懿淡然一笑,“你一個大家閨秀,不好好呆在京城,來此偏僻之處,是誰讓你來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今夜出現在慈渡寺的會是殘害外祖父凶手孟辭,而蕭明懿會先與孟辭見麵,讓她知道自己是如何中圈套,以及將要如何被審判。
然後,蕭明懿會製造一場意外,讓孟辭順理成章地償命。
可到底哪一步出了問題,就算今夜來的人不是孟辭,也斷不該是江枕月。
“那明懿你為何真會在此處呢?”江枕月眸色沉寂,卻毫不避諱地看著蕭明懿,“有人告訴我,你在涿州行善,收留了許多流民在慈渡寺。你我已許久不曾謀麵,所以我想來見你,最重要的是表明決心,世俗的眼光我不在意,我隻要你知道,我心繫你。”
火光在蕭明懿眼中跳動,洇出璀璨,他的心略有所動,但身後涼風一卷,倏地吹散了脆弱的動容。
“我問的是誰跟你透露的訊息。”
他聲如碎冰,硌得江枕月感受到“粒粒分明”的冷。
江枕月輕輕一歎,“若我說不知,你可願意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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