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海棠離舊港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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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泊禮在icu觀察了四十八小時後，生命體征終於趨於平穩，轉入了頂層的病房。

病房寬敞明亮，窗外是鬱鬱蔥蔥的山景，但空氣中依舊瀰漫著藥水味和一種無形的低氣壓。

曲若棠幾乎每天都來。

有時她會帶著家裡保姆精心燉煮的、清淡滋補的湯水，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餵給鐘泊禮。

雖然他多數時候隻是勉強喝幾口便搖頭。

有時，她隻是靜靜地坐在病床旁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發呆。

或者在鐘泊禮睡著時，幫他整理一下被角，調整一下點滴的速度。

兩人之間的話很少。

鐘泊禮變得異常沉默，不再提感情，不再獻那些笨拙的殷勤。

隻是偶爾在曲若棠是什麼轉身準備離開時，目光會長久地、貪婪地停留在她纖細而疲憊的背影上，直到房門輕輕合攏，才緩緩閉上眼，將所有情緒掩藏在濃密的睫毛之下。

顧商白也常來，有時與曲若棠一起，帶著一束新鮮的百合或蒼蘭，沖淡病房裡沉悶的藥味。

有時他會獨自前來，放下一些昂貴的補品，或者隻是簡單地坐一會兒。

兩個男人在充斥著藥水味的病房裡，氣氛總是有種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凝滯，但表麵上依舊維持著基本疏離的禮節。

這天傍晚，夕陽的餘暉將醫院小花園裡的樹葉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

顧商白在爬滿常春藤的長廊下找到了獨自散步的曲若棠。

她穿著簡單的米白色針織衫和長褲，身形在晚風中顯得格外單薄，側臉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和深深的迷茫，彷彿被困在了一張無形的網中。

“若棠，”他走到她身邊，聲音平靜，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不想驚擾她的溫和、

“我知道你現在心很亂。眼前的事情，誰攤上都難以承受。我不逼你，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非要你在感情上立刻做出一個明確的選擇。那對你不公平，對裡麵那個還躺在病床上、為你差點送掉半條命的傢夥……也不公平。”

他冇有看她，目光投向遠處即將沉入地平線的落日。

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封麵印著某重要部委鮮紅印章和黑色“密”字的檔案，遞到她麵前。

“這是《關於支援優質港資企業參與內地重大基礎設施建設的指導意見》的草案，已經過會，很快會正式下發。”

“裡麵有幾個被列為標杆和試點的標誌性項目，特彆是涉及粵港澳大灣區深度互聯互通、具有戰略意義的關鍵性工程，我都用黃色熒光筆詳細標註出來了。”

他的目光轉而變得深邃而坦誠，帶著商人的精明，也帶著追求者的誠意。

“這是我目前，能動用所有資源，為你，為曲氏，爭取到的最好的機會。一張真正的‘登雲梯’，能讓曲氏徹底跳出港島這片彈丸之地的格局，在國家層麵的大舞台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實現真正的跨越式發展。”

“你可以把它看作……我的一份誠意，一份不同於鐘泊禮那種個人犧牲的、另一種形式的……我的心意。”

他的愛，不僅僅是占有和守護，更是希望她能掙脫一切束縛，翱翔得更高，看得更遠，在她所追求的領域登上無人能及的頂峰。

他給出了一個關乎事業巔峰的、充滿了巨大誘惑和無限可能的未來，一個讓人幾乎無法拒絕的、理性至上的選擇。

曲若棠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幾乎能決定曲氏未來數十年命運的檔案，指尖感受到紙張冰涼的觸感。

她翻開著那些足以改變無數人命運、承載著時代重量的項目規劃，心情複雜得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

一邊是鐘泊禮以生命和健康為代價、沉痛而慘烈的守護，混合著多年的情誼、傷害與遲來的悔悟。

一邊是顧商白為她精心鋪就的、通往權力與事業巔峰的錦繡前程，代表著穩定、尊重與可期的未來。

感情與理性，恩義與前途，愧疚與渴望……

這些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內心激烈地搏鬥、撕扯，交織成一張巨大而堅韌的網，將她緊緊纏繞，幾乎令她窒息。

夕陽徹底沉冇，天際隻剩下最後一抹暗紅的霞光，映照著她蒼白而掙紮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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