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夜叩玉案(探案) 凶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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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禍
“阿則。”
沈柔則心神不寧走在甬道上,突然聽見有人叫她,茫然的回過頭髮現竟然是葉限。
葉限跟她年紀相仿,在徐尚食手下做司藥,她出身顯赫,親姐姐就是四尚之一的葉菱,隻不過兩姐妹為了避嫌各司其力身處不同司設。
葉限性子冷淡,年紀雖小但是說話做事沉穩周全備受韓宮令信賴,平素心胸狹隘的徐尚食遇事都忍不住禮讓她幾分,這麼一個涼薄女子偏偏和沈柔則做起了朋友,可以說葉限是沈柔則深宮之中最好的至交。
葉限被調去太醫院學習,已經一個月有餘了,所以沈柔則有些驚喜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麵對著喜笑顏開的沈柔則,葉限秀美的臉上也露出淡淡笑意。
“剛剛回來便聽說後宮的是是非非了,冇想到王皇後的死竟然惹出這麼多的風波——”
沈柔則幽幽道:“是啊。”她想起這段時間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忍不住歎息。
葉限機警的看了看見四周無人,拉起沈柔則的手躲到暗處,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你知不知道又出事了?”
沈柔則很少見葉限緊張,她總覺得天塌下來葉限也依舊老神在在一臉冰霜,可是眼前的葉限和往日大不同,她漆黑的眸子裡盛滿了不安。
沈柔則故作輕鬆聳聳肩膀道:“難道還有什麼鬼怪的事情?”
葉限蹙著眉毛搖搖頭道:“公主的準駙馬爺死了。”
沈柔則定定的望著葉限重複著她的話“準駙馬也死了?”
葉限重重點頭。
沈柔則臉白得像紙,她不敢相信的搖著頭喃喃自語一般“死了?好端端的——”
這個噩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葉限麵露難色道:“我也是聽太醫院的人說的,死在郊區偏宅,更糟糕的是死的不是他一個。”
沈柔則顫聲道:“難道還有人?”
葉限聲音壓得更低道:“還有公主的貼身侍女芙蕖,聽說這兩個人殉情死的。”
沈柔則雖然震驚這個訊息但是她的腦子還是轉得飛快。
“公主的侍女芙蕖和蘇家的公子殉情?公主在月明寺帶髮修行三年,她的侍女也跟著她在苦熬三年,怎麼和蘇公子相好的?”
沈柔則的話讓葉限啞了口,她搖搖頭腦子一片霧水“我也不知道,我也隻不過聽太醫院的人竊竊私議說的,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不清楚,但是我聽說韓宮令好像讓你調查長春宮鬨鬼的那件事情?”
沈柔則苦惱道:“是啊,韓宮令還給了我她貼身金符,都怪我腦子一熱歪打歪中被韓宮令聽到了。”
葉限嗤笑道:“你歪打歪中?我看你是百發百中!論聰慧我看後宮冇有那幾個人能超過你。”
沈柔則搖搖手道:“你這話可折煞我了,可憐幼安公主了,母親剛死,準備嫁人了結果丈夫卻死了,而且死的不光彩不明不白的。”
葉限苦歎道:“我聽說蘇太傅痛失愛子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蘇太傅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天下聞名,備受今上信賴喜愛,掌管集賢院,教育皇子如今輔佐太子李乾,而他的兒子也被幼安公主選中成為了當朝駙馬,又成了皇家國戚,正是春風得意無限風光的事後,誰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死得竟然如此不光彩,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憐天下父母心,蘇太傅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甚至早朝都上不了了,蘇太傅抱病在家閉門不出。
一輛華貴的馬車穩穩停在蘇家老宅的後巷,在熱鬨非凡的京中城,這裡清幽,實屬不易。
李琰下了馬車叮囑阿福道:“你這兒候著。”
阿福壓低了頭上的鬥笠,神色有點緊張道:“阿福明白。”
話音冇落,李琰淡青色的身影已經閃進小門。
門裡是一個耄耋老人,他是蘇家的大管家輝叔,輝叔剛想下跪卻被李琰一手扶起。
“蘇大人在哪裡?”
輝叔聲音蒼老道:“回王爺話,蘇大人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了,因為大少爺的事情他已經起不來了,隻能委派老奴迎接王爺。”
李琰點點頭,快步匆匆,輕車熟路進了蘇太傅的書房。
蘇太傅病懨懨躺在軟榻上,麵如土色,身邊兩個小廝侍奉著。
“老師。”李琰進門輕輕叫了一句。
蘇太傅慌張爬起身剛想下地,卻被李琰扶起,蘇太傅看著李琰,十年未見李琰更加風姿卓越。
他百感交集顫抖緊握著李琰的手久久不言。
李琰語氣冰冷的將小廝退下,聲音軟和幾分道:“老師,收到那封信我就馬上趕過來了。”
蘇太傅麵露淒楚神色道:“我知道今上震怒怪罪我管教無方,但是我兒實在死得蹊蹺冤枉!”
李琰扶著蘇太傅緩緩坐下,十年前還是皇子的時候,蘇太傅是李琰的老師,對李琰格外照拂。
“我昨日去了大理寺見了——”李琰斟酌了一下道:“見到了錦單屍身。”
屍身二字刺痛了蘇太傅,他老淚縱橫哀聲道:“我兒什麼秉性我能不清楚嗎?他怎會和公主身邊的侍女茍合!”
李琰歎道:“老師放心,我會暗中調查還錦單一個清白。”
蘇太傅痛心疾首道:“魏王殿下我也隻能依靠你了,我去求過太子,可是太子殿下卻閉門不見。”當朝太子李乾身體羸弱,性子孤僻文靜,生母本是一普通宮女,可是偏偏就這麼一個普通的宮女被今上眷愛,隻可惜福薄承受不了天恩浩蕩,冇多久便病故了,今上哀傷不已大病一場,將李乾寄養在靜貴妃膝下,靜貴妃雖然家世顯赫但是她本人現在青燈古佛,今上更加疼惜李乾,力排眾議立他為太子,李乾做事更加周密沉著,獨善其身,不管世事。
李琰長籲口氣道:“太子殿下如今貴為一國儲君自然很多事情不是很方便出麵,還請老師不要怪罪。”
蘇太傅老淚縱橫哭道:“我怎敢怪罪太子殿下,隻怪我兒命苦,怪我自己命苦,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到頭來落得如此下場!”
十年前掌管集賢院的蘇太傅意氣風發,風光無限,而如今滿麵病容,淒楚蒼老。
李琰於心不忍道:“錦單的貼身仆人在何處?我現在趕快要在大理寺結案之前調查出真相,此案一旦大理寺結案那便是蓋棺定論,難以翻身。”
蘇太傅急得滿臉通紅道:“我現在就叫阿奴!受你審問!”
李琰見到了蘇錦單的貼身小廝阿奴,阿奴穿著孝服,眼睛又紅又腫見了李琰趕忙跪下,嚇得簌簌發抖。
李琰擡手道:“起身罷,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你。”
阿奴仍舊跪在地上顫聲道:“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李琰想了想道:“平日你貼身跟著你家蘇公子寸步不離?”
阿奴老老實實道:“回王爺的話,奴婢自幼侍奉公子,但是有時候公子出門和友人玩耍出遊並不會帶上奴婢。”
李琰道:“公子出事之前可有什麼反常征兆?”
阿奴搖頭像是撥浪鼓似的,他哭喪著臉道:“那天晚上大公子白天出門晚上回來告訴奴婢他要和友人吃花酒告訴我不要告訴彆人,然後他命我裝作他在書房讀書的樣子,他自己從小門走了。”
李琰眉宇露出迷茫之色,看來他是見什麼人,難道真的和幼安的侍女芙蕖私通?
“他總會晚上出門?你可知去見什麼人?”
阿奴嚇得不敢答話,李琰冷聲道:“你但說無妨若有隱瞞小心你身上的皮。”
阿奴嚇得伏得更低,急忙全盤而出道:“我並不知公子見什麼人,但是我猜是女人。”說完阿奴擡起頭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色。
李琰心中迷霧升起繼續問道:“什麼女人你可知道?”
阿奴苦歎道:“奴婢不認識字,隻知道大公子總是寫信,每次寫信都會在信封裡放幾片芍藥花瓣,好像大公子戀慕的女子喜歡芍藥花。”
芍藥花?
李琰厲聲道:“其他的你不清楚?”
阿奴老老實實道:“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李琰探究似的眼神在阿奴身上盪漾著,那目光深邃得似刀,看得阿奴頭皮發麻,心中不停的叫苦不疊,傳說中這位魏王殿下放棄皇位之爭迷戀修仙得道,此刻一看果真名不虛傳,他那眼神彷彿真的能夠看穿人心秘密似的?
李琰見他確實冇說謊話隻是點點頭,心裡卻非但冇有什麼線索反而更加迷茫,他苦悶的歎了一口氣,突然腦子裡想到了一個人。
沈柔則萬萬冇想到再次見到李琰。
“魏王殿下。”沈柔則跪在地上揣摩不透李琰為何出現在自己麵前。
“我已經去提教院見過韓宮令,你恐怕要跟我出宮一趟。”
李琰的話讓沈柔則大吃一驚。
“奴婢出宮?”她有點為難,不明白李琰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作為宮女,她已經捲入了這場是非但是她可不想惹上準駙馬被害的案子,於是裝傻充愣道:“奴婢愚笨。”
李琰耐著性子解釋道:“以我個人一己之力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查出真相,我需要一個助手,所以我選了你,這話可說得可明白?你可聽得明白?”
沈柔則心中默默罵自己倒黴,她也隻能咬牙道:“奴婢聽明白了,隻是奴婢身處後宮,自要遵守後宮的規矩,宮廷女子伴隨在王爺身邊終有不妥之處。”
李琰故作為難道:“是啊,你一個弱女子跟著我必然要東奔西跑確實很容易招惹閒話來。”
沈柔則暗鬆口氣,喜上眉梢。
李琰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容道:“從今天起你扮小太監就跟隨在我身邊調查駙馬殉情案。”
李琰的話差點把沈柔則嚇吐血。
沈柔則不可置信的看著李琰俊美神祇的麵容,勉強笑道:“魏王殿下真是喜愛說笑話。”
李琰輕輕鬆鬆道:“我冇說笑話,對了,韓宮令一會兒會差遣人送小太監的衣服,不知道沈宮女合身不合身,委屈你了,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想彆說韓宮令,就算父王也會賞賜你的。”
沈柔則兩眼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她知道李琰話裡有話,這是自己逃脫不掉的宿命,可是讓她一個大姑娘要裝作小太監,她心裡真是滿滿的不甘,本來覺得李琰風雅無雙,頗有好感,如今李琰的手段讓她心畏,這傢夥說話暗有玄機,夾槍帶棒給她措手不及根本無力反抗,隻能含笑應允。
心裡卻堪比吃了黃連一樣苦澀難過。
從今天起宮中少了一個宮女沈柔則,多了一個小太監阿則。
阿福見沈柔則小太監裝扮忍不住噗嗤笑起來,他砸砸舌頭稱奇道:“沈宮女裝扮小太監還真的很合適。”
沈柔則眼含小刀,刷刷飛了過去。
阿福強忍笑意道:“讓殿下看看,多像小太監啊!”
沈柔則憤恨的想你既然這麼喜滋滋,抓你入宮淨身做太監纔好,再看李琰不停的點頭稱讚更是氣得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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