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夜叩玉案(探案) 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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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
第二日,沈柔則和李琰便去了蘇錦單命案的彆院。
那處宅院在山腰處,很是隱秘,宅子不大有些破舊,因為出了命案又牽扯到了當朝駙馬,所以大理寺的楊大人派人鎮守此處不讓閒雜人等靠近。
看著帶刀侍衛殺氣騰騰的樣子,沈柔則縮著肩膀心裡發虛跟在李琰身後。
兩個人進了案發現場,這宅子外麵看上去已經些許破敗但是屋子裡收拾得倒是富貴舒服。
沈柔則看著屋子,門窗緊鎖看起來是一間密室。
她忍不住喃喃自語一般道:“芙蕖是怎地從公主眼皮底下跑出來的呢?”
李琰道:“我問過幼安和她身邊的侍女,芙蕖有公主的令牌,平時幫公主采買物品都是她親自負責。”
沈柔則忍不住道:“蘇錦單為什麼要買這麼偏僻的宅院,就是為了與公主的侍女約會?”
李琰道:“你覺得怎麼回事?”
沈柔則道:“這邊位於山腰,確實很偏僻,但是我看不遠處有農田,我們不如前去看看問問附近村民。”
李琰頷首道:“正是本王所想。”
沈柔則有點羞澀,淺淺一笑。
兩個人走出屋子,來到了附近,果然在一處農田發現了一個消瘦的老人,皮膚黝黑,頭戴鬥笠,正在用鋤頭耕地。
“老人家。”李琰拱手叫道。
那老人回過頭來驚道:“你們是何人?”
李琰繼續道:“你知不知道山腰的那棟宅子?”
老人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恐慌道:“聽說那宅子死了人?”
李琰和沈柔則看了一眼道:“您怎知道?”
老人撇嘴歎道:“我們村獵戶趙驢兒發現的,說是死了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沈柔則有點緊張道:“那死的是誰你可知道?”
老人搖搖手道:“不知道,但是現在看這架勢死的人可來頭不小!可惜了!那宅子邪得很。”
沈柔則忍不住追問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老人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那宅子是本村王鐵匠的老屋,突然京中來人要重金買下那房子,結果冇多久就有人看見屋子裡有鬼影飄來飄去,我們村裡的人對那幢房子很是忌諱,冇想到還是出了事,說不定是鬼魂索命!”
李琰狐疑道:“飄來飄去?”
老人瞪著眼睛謹慎道:“我可是親眼瞧見過,那邊本有個小路,我每次澆灌農田都要從那裡穿行,結果那天晚上看見窗戶裡麵似有人影飄來飄去,嚇得我跌得連滾帶爬,從此我告誡村中人萬萬不可再從那宅子周圍經過,免得惹上災殃!這下死了一男一女,真是可怕!定是鬼怪作祟!”
沈柔則和李琰麵麵相覷,對視一眼。
老人板著臉肅穆告誡道:“年輕人!你們可要小心,離那屋子遠一點,小心被鬼纏身。”
沈柔則心中暗想,現在已經被纏住了,簡直比鬼還要可怕。
兩個人道謝告彆了老人,默默的往山下走去,初夏的風吹過來,鬱鬱蔥蔥的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沈柔則內心有點煩悶,她木訥的開口問:“王爺,這件事似乎變得愈發覆雜了。”
李琰語氣倒是平常道:“也冇什麼複雜的,你可記得長春宮鬨鬼的事情。”
沈柔則恍然大悟道:“王爺說的是——”
李琰冷冷道:“都是皮影戲的鬼把戲,看來似乎是一夥人。”
沈柔則倒吸口涼氣道:“這裡鬨鬼和長春宮鬨鬼的招數如出一轍,可是我想不明白兩者有什麼聯絡。”
李琰道:“我會加派人手追查長春宮紙人的事情,也許找到了來龍去脈就會清晰了,你也可以稟明韓宮令,讓她在後宮女眷之中尋找線索,看看紙人究竟是從何流入。”
沈柔則頷首道:“奴婢遵命。”
李琰擡起頭望著飄來的重重陰雲,呢喃道:“雨要來了。”
沈柔則聽出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心中也烏雲密佈。
李琰的話猶如聖旨,沈柔則不敢怠慢,第二日便匆匆入宮,這幾日都是小太監打扮,終於穿回宮裝裙還有點不習慣。
韓宮令眉頭緊蹙怒道:“我就知道,一定有人在暗處興風作浪,勢力不容小覷,你回去一定要殫精竭慮輔助王爺追查此案,若是查出真相我會重重賞賜給你。”
沈柔則跪在地上卑微道:“奴婢不奢求賞賜。”
韓宮令微微一笑,聲音緩和道:“你這麼聰慧,彆說我,就連王爺都高看你一眼,你做普通宮女實屬委屈了。”
沈柔則心裡發毛,她汗涔涔道:“奴婢不求有功隻求無過。”
她纔不想要功名利祿,在後宮之中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冇有家族勢力依靠無枝可依,現在得到韓宮令的垂青也不過是自己比一般宮女腦筋轉彎快了一些罷了,一旦受到了韓宮令身邊那些女官們一定將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她不想精疲力儘對付那些明槍暗箭隻求上天垂憐自己平安二十五歲之後出宮,回到鄉下買點土地過著富足悠然自得的日子。
韓宮令靜靜的看著她,彷彿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
“你不必過於謹慎,你現在不僅僅為我做事,這件事如果圓滿解決,我會給你一個正二品的官職。”
沈柔則嚇得臉色雪白,她強笑道:“大人擡愛,奴婢何德何能。”
韓宮令寬慰道:“我知道你是怕成為眾矢之的。”
沈柔則知道韓宮令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趕緊道:“奴婢自知自己的能力。”
韓宮令緩緩道:“這件事咱們從長計議,你回去稟告王爺我一定會調查到底。”
兩個人誰也冇發現,玉濃站在門外,臉色鐵青,她咬住嘴唇,這個沈柔則究竟什麼能力能夠讓姑母對她如此恩寵,將自己貼身出宮金牌給了她,還讓她陪伴王爺身邊!
一股恨意和妒意膠著在一起讓玉濃心裡五味陳雜,轉頭走出了院子。
身邊的兩個宮女盼兒和凝兒對視一眼,瞧出了玉濃的心思,加油添醋道:“這個沈柔則也不知道給韓宮令灌了什麼迷藥,韓宮令對她千依百順的。”
“住嘴。”玉濃冷聲道:“你們少在背後嚼舌根子。”
凝兒年紀稍長,陪伴玉濃身邊多年,知道她的心思,她暗自思忖一番後道:“盼兒你不能胡說八道,韓宮令賞識沈柔則是她確實有幾分本事。”
“誰這麼有本事?”宜人李桓桓笑意殷殷走了進來。
眾人低著頭不敢言語。
盼兒心直口快道:“回宜人的話,我們說的是沈氏柔則。”
李桓桓眨眨眼睛道:“哦,那永巷的宮女確實有幾分本事。”
玉濃心頭一陣酸澀。
盼兒冷哼一聲道:“李宜人,那你說說她有什麼本事。”
李桓桓眨眨眼甜甜一笑道:“這沈柔則入宮多年,心機深沉,一直在永巷裡隻不過是個粗使丫鬟,她能夠受到韓宮令的偏愛一定是有人背後指點。”
盼兒心思單純道:“還有誰能指點一個粗使丫鬟?”
玉濃冷聲道:“徐宜人。”
盼兒嘲弄道:“這兩個人不過是永巷裡的兩個臭蟲,如今也蹦躂出來了。”
凝兒道:“玉濃姐姐,我們得給沈柔則一點顏色看看,得警告她不能手段下作。”
玉濃遲疑看向李桓桓。
李桓桓默然片刻低低道:“逗弄逗弄她也倒是無礙。”
盼兒和凝兒聽了李桓桓的話更覺得如虎添翼似的看向玉濃。
玉濃厭煩道:“彆太過分就行。”
凝兒和盼兒喜上眉梢道“放心吧。”
狹長的甬道,沈柔則心情沉重,她失魂落魄的走著,滿腦子都是韓宮令對自己的許諾,她深宮長大早已看穿看透了後宮的爭鬥,此次捲入了這場渾水之中想脫身是難上青天了。
迎麵走來一個低著頭的小宮女,她並冇在意,誰知道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小宮女狠狠撞了她一下。
沈柔則吃痛的擡起頭,剛想問怎麼回事,結果小宮女叫嚷起來“糟啦!”
劈裡啪啦的聲音迴響在狹窄的甬道裡。
沈柔則瞪著眼睛狐疑道:“你走路怎麼不看路呢?”
小宮女怒道:“明明就是你有眼無珠,這是韓宮令養的鸚鵡巧哥的豆子!你弄灑的,你就撿起來罷!”
沈柔則哭笑不得道:“明明是你撞上我的,你怎麼信口雌黃?”
小宮女道:“就是你!你弄撒了豆子還頂嘴!我回頭稟明韓宮令一定要責罰你。”
沈柔則心平氣和道:“好妹妹,不過是一碗綠豆,我這就給你去弄一碗就算了。”
小宮女道:“糊塗,你可知這是鸚鵡專門吃的南豆子!”
沈柔則還想說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凝兒你不好好做事在這裡吵鬨作甚?”盼兒緩緩走了過來。
沈柔則看著眼前清麗無雙的妙人,認出她是侍奉在韓宮令身邊的小女官,她欣喜道:“盼兒姑娘,我是沈柔則,這是一場誤會。”
盼兒詢問道:“原來是沈宮女,你怎麼在這兒了?”
那個叫凝兒的小宮女快人快語道:“盼兒姐姐,她走路不看路,弄翻了巧哥的南豆子還誣賴我。”
盼兒大聲叱道:“胡說,沈宮女好端端的怎麼會撞上你的,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我現在就稟明韓宮令!”
沈柔則不想事情鬨大,她強笑道:“算了算了,甬道太窄,我剛剛走路也確實冇看路。”
凝兒惱火道:“你這傢夥,終於承認了!”
沈柔則聽了她的話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盼兒看著散落一地的南豆子,冷聲道:“這可是陛下賞賜給巧哥的南豆子,是南川上好的貢品。”
沈柔則泄了氣道:“好吧,這件事算我的錯,我會把南豆子一一撿起來的。”
凝兒暗地裡喜滋滋的看著盼兒,然而把玉碗放到沈柔則手裡冷麪冷聲道:“一共二百四十顆南豆子,不多不少。”
沈柔則臉色大變,吃驚道:“什麼鳥能吃二百多顆南豆子?不怕撐死?”
凝兒狡黠道:“你胡說八道可是要掌嘴的!這是陛下賞賜給韓宮令的鸚鵡!”
又把皇上搬出來了。
沈柔則哭喪著臉,真是無妄之災,以後她出門可要拜拜菩薩。想到這裡,她可憐兮兮的看著盼兒,盼兒淡淡道:“沈宮女辛苦了。”說罷轉身就走,凝兒扮個鬼臉,轉身離開。
看著兩個人揚長而去,沈柔則似乎砸吧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但是苦無證據,她又不想把事情搞大,隻能默默蹲下來,一顆一顆的拾起來。
掌燈時分,沈柔則眼睛花了,腰直不起來了,碗裡的豆子撿回來了一百來顆而已,她氣惱的坐在地上,突然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好奇的探出頭去,發現竟然是太子乘坐的肩輿,兩個小太監提著燈籠,後麵八個小太監擡著肩輿,透過竹簾子影影綽綽看得出裡麵坐著一個消瘦的影子。
提燈的小太監,其中一個似乎發現黑漆漆的甬道裡探出一個頭,嚇得他臉色大變怒喝道:“誰在那裡?”
沈柔則想縮回去已經晚了,她心裡暗罵自己倒黴透頂,尷尬的爬出來,跪在地上哀求道:“奴婢是永巷的宮女。”
這段日子,宮裡一直風波不斷,邪祟之說盛傳,小太監一看是個大活人不是鬼魅,他清了清嗓子道:“混賬,這麼晚了不回永巷你怎麼出現在這裡!”
沈柔則硬著頭皮道:“奴婢知罪!”
珠簾之後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不回去?”
沈柔則心頭一顫,她趕忙擡起頭看了一眼又連忙低頭,聲音抖得厲害道:“奴婢罪該萬死,求太子責罰,奴婢弄撒了陛下賞賜給韓宮令的南豆子,正在將功補過拾撿。”
簾子後麵不是彆人,正是當今太子李乾。
李乾平靜道:“夜深露重,你回去吧。”
沈柔則轉轉眼珠,為難道:“可是——”
李乾道:“我宮中有幾百顆南豆子,你明日來取便是。”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位太子爺身體羸弱,性子喜靜謹慎,今天還是第一次顯露菩薩心腸。
沈柔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還是提燈小太監腦子轉得快道:“還不跪謝太子爺。”
沈柔則這才反應過來,使勁兒的磕了幾個頭,太子的肩輿已經遠去,黑暗之中沈柔則的臉上浮現幾絲複雜之色。
回到永巷,徐姑姑已經急得滿頭大汗,見了沈柔則她才放下心來。
沈柔則一五一十將今日回宮之後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徐姑姑聽得心驚肉跳,她歎道:“得到韓宮令的賞識是你的福分,你何必自謙。”
沈柔則啞了口,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第二日天矇矇亮,沈柔則就跑到甬道去準備繼續拾豆子,不料,一個小太監早就在甬道等她了。
沈柔則暗自吃了一驚。
小太監喜出望外道:“可算等到你了,太子爺說的冇錯。”
沈柔則遲疑道:“是太子讓你在這裡等我的?”
小太監點點頭道:“太子爺說昨夜那個宮女肯定第二天還回去甬道拾豆子,他特地命我天不亮就在這裡等你。”說罷將裝豆子的袋子塞到沈柔則的手裡,小太監道:“我跟太子殿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管閒事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柔則握著手裡沉甸甸的袋子一時之間一陣暖流從心中滑過。
東宮,太子府邸,小太監興高采烈回去覆命。
“太子爺真是神機妙算,那個宮女果然去了甬道。”
李乾淡淡道:“榮兒,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榮兒嚇得麵色鐵青趕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奴婢知錯了,奴婢多嘴!”邊說邊用力扇自己巴掌。
李乾充耳不聞好似聽不見看不到一樣,他木訥的轉過身,腦子裡再一次浮現昨夜甬道相遇的一幕。
榮兒可憐巴巴的看著李乾的背影,心裡不停的嘀咕,太子爺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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