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倫敦落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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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交換生名額出來前,鬱寒久違出現在了家宴上。
媽媽準備了一大桌子菜,討好地問他還合不合胃口。
他麵色沉寒,看著心情不好。
即便如此,媽媽是十分高興,因為這是她進門十幾年來,鬱寒第一次和她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趁著和繼子關係緩和,她有意無意將話題往桑玉身上扯,說她命苦,因為殘疾隻能待在家裡。
“阿玉從小就聰明懂事,是我這個當媽的冇用,冇能給她一副健全的身體。”
媽媽唉聲歎氣,似是惋惜,“可惜了,她要是能有桑玳的身體該有多好。”
桑玳眉眼低垂,默默吃著飯,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種話她說過很多次。
同樣是她的女兒,身有殘疾的桑玉從出生起就占據了她所有的愛,讓她再無精力分出去哪怕一點點。
桑玳是姐姐,所以要懂事,更不允許有任何怨言。
“桑玳,你哥哥好不容易回來吃飯,你怎麼也不知道打聲招呼?”
見她沉默,媽媽有些不悅,被她頸側的淤青嚇了一跳,“你怎麼了?這又是怎麼搞的,和人打架了嗎?”
她抱怨道:“我天天照看你妹妹已經很累了,你都這麼大了,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冇事,不小心磕了下。”
察覺到那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桑玳下意識遮掩,倉惶起身,“媽,哥,我還有事,先回房間了。”
媽媽還在抱怨她不懂事,她加快腳步,想要儘快逃離。
“下月十五號日子不錯。”
從進門後,鬱寒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平靜,卻像一道乍響的驚雷,“桑玳,去把證領了吧。”
桑玳猛地僵住,身體像被釘在原地,甚至能清晰的聽到骨骼滯澀的聲音。
鬱寒起身到她麵前,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黑色的瞳仁卻冇有任何溫度,“怎麼了?”
室內陷入寂靜,她呼吸發緊,如同被狠掐住脖子,被他碰到的皮膚,蔓延起灼燒的痛感。
這是常年的恐懼造成的下意識反應。
媽媽帶她和桑玉進門的那天,鬱寒惡趣味的放出自己養的蛇。
桑玉嚇得大哭,被媽媽抱著安慰,桑玳在極度恐懼下,一路後退到角落,踩到了被提前放置在角落的機關。
一盆腥臭至極的動物鮮血從頭兜下,將她淋了個徹底。
在桑玉淒厲的尖叫聲,鬱叔叔的怒罵聲中,鬱寒暢快地笑了,語調狠惡:“該死的賤人,要不是你們,我媽也不會被活活氣死!是你們害死了我媽!”
那天家裡很混亂,鬱叔叔忙著訓斥鬱寒,媽媽忙著哄嚇壞的桑玉,隻有她,滿身腥臭的被遺忘在角落,眼前蔓延著抹不淨的紅,噁心絞動著胃部,恐懼讓她抖個不停。
後來媽媽流著眼淚說:“玳玳,他隻是接受不了現實,慢慢會好的,你要懂事,要學著討好他,不要惹他不高興,這樣媽媽和妹妹才能過得好。”
“你妹妹這輩子隻能坐輪椅,你是姐姐,要替妹妹謀劃,要學會保護她,玳玳,為了媽媽和妹妹,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麼的,對吧?”
是的。
不算什麼。
所以這十幾年以來,她動輒被無故毆打,被寒冬臘月關在門外,被強迫下跪,認那些子虛烏有的錯誤。
十幾年如一日遭受學校裡來自老師同學的惡意霸淩。
鬱寒各種各樣的報複手段,她都嘗試過。
甚至有好幾次被送進急救室,高燒不退導致一隻耳朵近乎失聰。
她都忍過來了。
她想著,隻要離開這個家,離開鬱寒,她隻靠自己也能過好。
她想好好活著。
可現在,他居然說要娶她。
他想用這種方式,把她一輩子捆在身邊。
桑玳不受控製的發抖,把求助的視線看向媽媽。
然而,媽媽的第一反應卻是高興,“那倒也不錯,玳玳,你哥哥對你很好,你可不要不知足啊。”
不知足?
他的好是指完全把她當做儘情發泄怨氣的對象嗎?
媽媽從一開始的淚眼婆娑,到後來的不以為意,“你哥哥隻是脾氣不好,都是一家人,打幾下就打幾下,冇什麼大不了的,你懂點事。”
就算再恨,鬱寒都無法對成為他繼母的女人做出什麼報複之舉,同樣的,他也無法對年紀小身有殘疾的桑玉淩辱打罵。
所以,他所有的怨恨不甘,都落在了桑玳身上。
她不能反抗,也不被允許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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