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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人魚離港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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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盜與規則

不太會說話的綺鱗,不會懂林池冶話的意思,但他依然像跟屁蟲一樣應聲重複林池冶的話,“……船長。”

“林……船長。”

“你。”

現在林池冶沒有海船,也沒有船員,更沒有手下,可乍然聽到有人叫她船長,被捧上高位,林池冶依然還是喜不自勝。

她的嘴巴不受控製地咧開,甚至都不管身後背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反正能哄她開心,是給她麵子的人或者魚,林池冶就開心。

林池冶帶著小重複機,一點點地將他再次從海邊揹回原來的地方。

這次人魚奇異的異常配合,到地林池冶也十分樂意顧忌著人魚的傷口,把他重新放回原位。

動作堪稱細致。

林池冶這次是真的累了,甚至都說不出話來。

把人魚放好之後,她自己就先忍不住累得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不顧形象地躺在一旁。

綺鱗遠遠看著,動了動尾巴,猶豫了一瞬,將手朝著林池冶的方向探了過去。

“乾什麼?”林池冶一把抓住綺鱗的手,沒好氣地問他。

即使閉著眼睛,林池冶都能敏銳地感知出綺鱗的動作,即使察覺到對方沒有攻擊的意思,可林池冶還是不喜歡彆人隨意接近。

綺鱗:“你,頭上,有東西?”

東西?

林池冶放開綺鱗的手,隨手一抓,果然。

她幾乎渾身濕透,伴著頭上粘膩的汗水,這麼一折騰,頭上身上能好纔怪。

“沒事,大不了一會洗個澡。”林池冶依舊閉著眼睛,沒當回事。

“人類……好像很喜歡洗澡。”綺鱗緩緩收回了手,同時放棄了好奇心的探尋。

林池冶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頭頂的陰影慢慢撤開。

綺鱗離開帶走了大片的陰影,林池冶感覺到陽光直射她的麵容,頭頂樹乾的枝丫正好投射下這一瞬。

林池冶被晃得微微皺眉,即使是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刺眼。

“不是人類喜歡洗澡,小魚,是人類和你不一樣。”

“我們可不是像你們一樣,水一衝就乾淨了。”林池冶還算好的,在船上有的糙漢子,經常一年都不洗一回澡,陳年老垢幾乎粘在身上,也沒人說什麼不對。

於是綺鱗不再說話。

林池冶享受了片刻的安靜,直到眼睛被陽光刺得有些難受,林池冶也沒睜眼,僵直的身體微微往上動了動。

她睜開了眼睛。

頭頂的陽光照射之下,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珠,在被海水滋潤之後,像是散發著寶石一般的光芒。

綺鱗**著上半身,濕潤的銀發貼在他線條分明的身體上,他臉部的線條精緻,有一種既高不可攀又極度誘惑的矛盾觀感。

林池冶沒躲,身體被太陽曬得軟綿綿的。

“長這麼漂亮乾嘛。”

“就衝你這張臉蛋,怪不得那麼多人想要,連那些頭長在天上的貴族也不例外。”林池冶有些放鬆,忍不住的喃喃自語,同時也是內心真正的想法,沒怎麼想就都說出了口。

……

壞了。

說完之後,林池冶連自己都是猛的一愣。

寵物不需要知道多餘的事情,如無必要,林池冶也沒那麼個閒心浪費在沒用的東西上。

這也是她單獨和綺鱗相處以來,第一次提起另外的人,這些從未出現的‘大人物’,纔是所有發生這一切事情中最重要的一環。

林池冶自覺失言,可綺鱗這時反而機靈了起來。

他沒有錯過林池冶眼中的心虛,直接發問:“想要我的……是誰?”

“咳……”林池冶咳嗽一聲,視線遊移。

綺鱗沒打算放過她,跟著她的視線費力地挪動身體,直到和林池冶的黑瞳再次對上。

林池冶在心中唉歎一聲,自知躲不過,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沒辦法,先停了一會,灌下一點水之後才懶懶散散地睜開眼看他。

“恩……誰抓你來的,誰就最想要你。”她打著馬虎眼,不打算細說。

“要我……什麼。”綺鱗費力地重複林池冶的話語,真心的疑惑。

他被人類抓獲以來,一直搞不清楚人類的目的。他們人類,和那些在海洋裡的所有生物都不一樣。

他們抓他來,不是為了吃的,可他們恐懼他又傷害他,用各種異樣的眼光打量他。

綺鱗猜不透他們的目的,隻是從心裡由衷地感覺到孤獨與恐懼。

綺鱗打算搞清楚,麵前的人類無疑是最好的物件。

林池冶躲不過去這個問題,她對上了一雙澄澈的雙眼。

是你自己要問的,那就彆怪我了。

林池冶自問不是什麼好人,如果有人,不有魚以為她會有什麼善良的美好品質,那就太天真了。

林池冶打算給這頭初入人類世界的愚蠢魚類,一點小教訓。

“至於要你什麼……”林池冶來了點興趣,揶揄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上他。

“你這身上,可都是好東西。”

“你這尾巴,這鱗片,嘖嘖嘖,到你那張漂亮臉蛋。”林池冶笑了笑,惡意地說:“倒是聽說你們的肉不怎麼樣,又乾又澀,難吃得很。”

“但沒關係。”林池冶聳聳肩,“你這種難得的物種,沒人會挑剔的。他們隻會嫌分的不夠多,吃的不夠多。”

出乎林池冶意料的,綺鱗反而對自己可能被吃掉這件事,沒什麼大的恐懼。

林池冶隻是誇張,可綺鱗卻認了真,“人魚……就是人魚。”

綺鱗不知道該怎麼和林池冶述說他們的種族,便也選擇用人類通用的叫法——人魚。

可他不懂,人類說‘價值’的含義。

林池冶也不打算解釋,這種時候,她反而覺得綺鱗的無知、愚蠢,有多麼可憐以及可悲。

這種東西,可不能讓他活得更久。

“得了,彆說那麼多。”

“怪自己倒黴吧。”林池冶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你也是。”

“我也是。”

“活得久你就明白了,世上的事情沒什麼道理可講。看開點吧,往好處想想,以後你要去的地方,我們這種人可能一輩子見都沒見過。”

林池冶嘖嘖嘴,倒也真沒騙他。他們這種低賤的貧民,確實一輩子都沒資格去那種地方。

“以你這漂亮臉蛋,如果沒發現第二條人魚,你就是帝國之寶啊。”

“到時候我們還得依仗你呢。”林池冶誇大言語,說的話卻十分現實。

綺鱗:“好事?”

“你怎麼知道,是好事?”

“我……回家。”

是林池冶昨天說過的家。

林池冶心中煩躁四起,可卻又不得不對上人魚那雙眼眸。

湛藍,晶瑩的雙瞳。

她歎了口氣,刻意迴避人魚愚蠢的問題:“好就是好,還分怎麼好。”

“對自己好就好,能享受到就好。”

“不好。”綺鱗執拗地看她,反駁說:“岸上,不好。”

他沒說怎麼不好,林池冶也能想象到。

這個問題她解決不了,也不想解決,對於她來說人魚活著能喘氣就行,林池冶不想理會太多。

林池冶猛地坐了起來,綺鱗反駁她的話,她的語氣也不怎麼好:“不好不好不好,那你說什麼是好?”

“你想這樣嗎,我想這樣嗎?”

太高深的問題,林池冶沒功夫想。

她就一句話,自己最重要,好的壞的,沒能力改變,隻能找最好的那條路。最好的路在哪,誰也不知道,那就找相對好的那條。

她警告,想斷了人魚的念想:“我們這都小打小鬨,真到了地方,他們可跟我們不一樣。人家手裡真有槍,數不儘的槍。”

“你知道什麼是槍嗎?不對,你見過的吧。”

“就是那種。”林池冶拿手比劃著,“一打一個準,不管你在哪,離得多遠,想收拾你根本沒商量的那種。”

“到時候你想跑,嗬嗬,哭都沒地方哭。”

她鄙夷,“你連我們都對付不了,還想對付他們。”

綺鱗沉默,看著林池冶手上的動作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以啊。”林池冶感歎,“人嘛,該認命還是要認命。”

“哪怕你是魚也一樣,到岸上就有岸上的規矩。”

“該怎麼樣就這麼樣不是?”林池冶說,“你倒黴被那群海軍抓住,送到我這。我呢,也隻是個經手人。”

“到時候我把你往地方一送,一拍兩散。”

“以後,你想乾什麼我管不著,我呢,還繼續做我的事。”

“你要是非想讓我給你什麼建議,我隻能跟你說,你,你身上的一切,你在海裡的本事,都沒什麼用。”

“你要還想走,哪怕死之前想回去看一眼,現在就該好好學會怎麼聽話,或許那群人還能看在你的漂亮臉蛋上,給你回去的機會。”

“不過,話說你們人魚的臉蛋應該保持得挺久吧——”

林池冶繼續肆意調侃著,有一句說一句,她也沒騙蠢魚,她這次話密了,但每一句都不是假的。她剩餘不多的良心發揮了作用,也的確想借個機會告誡人魚幾句。

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一切多餘的反抗行為都顯得十分可笑。

帝國的貴族隻占據很小一塊,可偏偏他們掌握的資源是最大的。他們這群人像一群臭蟲,在帝國看不到的角落滋生,在帝國還沒完全以極少的數量掌控局勢時,勉強能依靠掌權人手裡剩的那點資源過活。

可就靠這點資源,他們竟然真就能,活得比大多數人還要好。

林池冶總有種感覺,他們的好日子不會持續多久。一旦那些本該所有,掌握這些資源的人回過神來,他們這群臭蟲一定會被對付。

可能老頭子也早就提前預知局勢,察覺了不對,所以才這麼著急,提前為自己謀劃退路。

想著這些糟心的事,林池冶不由冷笑,卻聽綺鱗突然又叫她的名字。

“林池冶。”

“乾什麼,覺得我說的沒道理?”林池冶回過神來,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冷意,挑眉看他。

因為對方的反駁,林池冶下意識也帶了防備,神色挑釁,想看看對方要怎麼回應自己的話。

這家夥被逼急了,不會罵人吧。

“林池冶。”綺鱗再次開口叫她的名字,發音更加清晰。

林池冶沒動,由得人魚蒼白俊美的麵容靠近。

幾乎是林池冶一抬頭,就直接掉入進對方幽深的藍瞳之中。

他倒是不像,想繼續說這件事的樣子。

她琢磨著,小魚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叫她的名字,林池冶即使不想理他,也難得給了他個麵子,沒好氣說:“叫叫叫,叫我乾什麼?有什麼好叫的。”

“還怕我聽不見?”

人魚向來都會認真回答林池冶的問題,也是個十分耐心的傾聽和詢問者,他問:“人類中,叫名字,也會有其它……意思嗎?”

一種生物性的本能,想到就去做,是刻在人魚血脈裡的本能。表現在綺鱗的身上,就是在他還沒能弄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同時,他就已經這樣做了。

林池冶沒當回事,反而她早就聽的多了,關於那些人對她名字隱藏的各種惡意,第一次有人這麼認真喊她名字,她是感覺到不自在的。

綺鱗叫她的名字,隻為了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說:“我不對。”

“你說的不該,是對的。”

林池冶的手指驟然收緊,“你說什麼。”

“你們很像——一種魚。”綺鱗用人魚的語言說了這種魚的名字,像某種神秘的符號,林池冶弄不明白,但也並不重要。

“當潮水過來,它們就埋在沙子裡。”

“它們欺騙自己,可她們還是會死……”

“卑劣的誘餌。”綺鱗的麵板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修長的手指搭一邊,指甲呈現出危險的尖銳狀。

林池冶:“……”

她聽明白了,這玩意和她在講故事呢,還懂寓言故事了,他當她林池冶是什麼東西,蠢貨嗎?

“不然呢?”林池冶聲音提高了幾分,和他互揭傷疤,“像你們人魚一樣隨心所欲?”

“然後被抓住,關在這裡?”

“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和老子講什麼大道理。”林池冶覺得她實在太給他臉了。

“你以為你們人魚都是什麼,一群蠢貨而已,不止你,你們來一個算一個,你們躲在海底就厲害了?牛B什麼?”

對比林池冶的情緒化,綺鱗反而十分平穩。

他完全沒有因為林池冶的貶低而生氣,他的聲音突然低沉問:“那……你們呢。”

“什麼意思?”

“你們也在……籠子裡。”綺鱗一針見血。

林池冶冷笑,她還以為對方要說什麼呢。林池冶很想問問綺鱗,他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彆聰明,特彆厲害,感悟出這麼深的道理,她還得跪在地上給他好好磕幾個響頭。

MD。

林池冶擺擺手,不打算理會這些。

“算了,算了。天天聽人搞這一套,我都累了,你一條魚,就彆學人類搞這些了。”

“老子最討厭聽那些人BB,你一條不會說話的人魚,就學點好東西吧。”

綺鱗沒想過林池冶會有這樣意外的反應。

“你們人類總有很多規矩。”綺鱗安靜了半晌,得出結論。

“對,沒錯,就是屁事多。”林池冶選擇應和對方說的話。

“做人有做人的規則,做魚也有做魚的規矩。”她對這點毫不否認,“天要下雨,地要吃飯。”

“你想吃可能沒得吃,你想做可能也做不了,你想笑就得先會哭,就像咱倆這樣。”

對方不是喜歡拿彆的事和她講道理,見綺鱗還不鬆口,林池冶突然來了興趣,想好好殺殺這頭魚的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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