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人魚離港 032
海盜與談崩
對方目光灼灼,似乎能穿透她內心,直達靈魂深處。
林池冶唇邊熟悉的諷刺漸凝,有那一瞬,明明對方不知道她的疾苦,也沒經曆過人類的嚴寒,帶著不屬於人類世界陌生的單純。
但林池冶覺得,他又是能懂的。
對方擁有一雙薄涼而異常漂亮的眼睛,在仔細看人的時候,那雙和人類相似的眼眸洞察人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林池冶發現,他總有本事讓她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
人魚不會懂人類的艱難,不會懂人類的規則,林池冶讓他服從的狗屁話,對方還能通通帶著反問似的否認。
搞到林池冶厭煩,她也隻有一句話對付他,“你管那麼多乾嘛。”
林池冶不耐煩,“叫你乾什麼就乾什麼,能忍就忍著,忍不了也打不過,那怎麼辦,總不能真去死吧。”
“你甘心嗎?”
林池冶是不懂他們這種在水裡橫行霸道的生物,到底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自尊心。
可她總覺得,越是這種東西,越不可能完全淪為人類的寵物,也不可能那麼乾脆地順從放棄自己直接去死,那也是朝人類認輸的一種。
隻從麵前的一隻人魚,就能見識到他們可能的千千萬萬次反抗。
林池冶都說成這樣,還是改變不了綺鱗的想法。
“……不應該,是這樣。”
“不應該?”林池冶真被氣笑了,“應不應該是由你說了算的?你是什麼東西,我是什麼東西?”
“不接受,會……反,抗。”
像是嫌林池冶現在還氣得不夠大一樣,看著她這玩意又接了一句,“是誰,都會。”
綺鱗沒有人類語言的思維,可在林池冶的連番炮轟下,還是一句句即使磕巴也接上了林池冶的話。
還怕她聽不懂?怎麼不再直白點,直接說他要反了她,不聽她的話,現在要殺了她呢!
md那麼多都白說了!養不熟的東西!
林池冶:“……”
她氣炸了,她真的氣炸了!一千句臟話堵在林池冶的口邊不吐不快,又怕真吐出來這玩意活學活用,拿來對付自己。
這才幾天,這才幾天,這玩意就有自我了?他懂那是什麼狗屁玩意不知道?還TM的自我,有想法有個屁用,TM的他以為人人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還抗爭?還不對?
這魚上岸的時候,腦袋抽抽了吧!
林池冶指著對方的腦門,憋得幾乎顫抖。
她想反駁,用一千種一萬種理由反駁,並告訴對方,他是在做夢,根本不考慮現實。
話到嘴邊,林池冶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什麼?
……他綺鱗想的,她林池冶小時候真沒想過嗎?
那些有高等血脈的人和她們,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為什麼他們就可以高高在上,手中的東西剩下來一點,都可以供千萬人生活。
可即使這樣他們也不願意把手中的東西剩下來一點,他們用人命來彰顯他們的高貴。
她知道這是不對的,這個世界是瘋狂的,顛亂的。規則是錯誤的、無序的,人人都知道,可誰也沒辦法改變。
於是所有人隻能麻木,在混亂中尋求一絲生存的可能。為了生存無限度地擁護掌握話語權的人。
可這一切開始就是壞的,無序的。
人隻要有了權力,就不會想再放手。
他們的力量太過渺小,已經被現實打得一退再退,為了活命不得以延續上層者製定的規則,隻有這樣才能在生存。這是對的嗎?
對嗎?他們能怎麼樣。
林池冶心中,當然有答案。
可多年的現實讓她早已看清這樣的答案本來就沒什麼意義,連說起來都太可笑。
既然可笑,也根本沒有什麼說出來的必要,反正什麼也改變不了,大家都那樣活著。
林池冶欲言又止,壓抑著的拳頭緊了又緊。
千萬話就在口邊,林池冶知道,現在自己最應該做的,是想辦法打破人魚骨子裡的東西,不然以後隻會滋生更多的麻煩。
即使自己改變不了他的想法,起碼能罵個爽,將多年以來她自己的失敗、反叛與麵前人想法的天真,一通處理個乾淨。
可那有什麼用,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林池冶沒法改變他的想法,也沒法改變對方血脈裡的東西。真硬讓他服從他的話,結果就是雙方不歡而散,連剛開始患難那一點真實的感情都無法保留。
林池冶和一條人魚,她唯一在島上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小怪物,徹底鬨掰了。明明也沒發生什麼大的爭吵,卻又像是冷戰一樣,即使空閒也彼此沉默著相對。
林池冶沒那麼多細膩的心思,既然她自己沒有想說話的**,對方也沒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就乾脆不說。
林池冶自認為,她不是喜歡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人。
接下來幾天她都忙著探索這座小島,為自己積攢活下來的資本,這是她天生擅長的東西。
這小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總體來說資源非常的有限,人魚怎麼樣她不管,但是林池冶自己光吃魚是真的會餓死。
在不知多會能等來救援的前提下,她不得不在有限的資源裡,為自己謀取最大的生機。
和綺鱗談崩了之後,林池冶和對方看似友好的關係,瞬間急轉而下。
她沒有興趣去哄小孩子,也確實不知道她的話有什麼問題。既然原本平和的假麵破裂,林池冶索性放棄,開始完全考慮自己的生計問題。
等到將整個小島都走得差不多,她像一個探索者一樣默默蓄力,開始整合所有有限的資源。
大量的水、不易腐爛的水果、一切能勉強可以稱之為食物的東西,等她將所有東西,連同人魚的食物都準備好後,她帶著人魚來到了她精挑細選,在島上最適宜居住的地方。
她像一個搬運工一點一點的在島內構建起自己的巢穴,而人魚就默默看著她忙活。
他沉默的看著林池冶做完許多事情,再也沒了多餘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