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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小飯堂(美食) 第44章 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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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街上秋風習習,
原本在忙著抓捕殺手的巡防營士兵們目瞪口呆。

冬洪愣住,上前兩步,又頓住了步子,
臉有些紅。

馬車方纔被混亂的人流衝向一邊,
這會兒才被士兵們拉回來。

夜嶼麵色淡淡,
抱著舒甜一步步向馬車走去。

舒甜終於回過神來。

若說她剛纔有點兒腿軟,
那這會,
便是更軟了。

舒甜輕輕攥著他身前衣襟,悄悄抬眸。

一張蒼白俊逸的麵容,近在咫尺。

舒甜周身被若有似無的藥香包裹,清冷中帶著一股暖意。

夜嶼感受到懷中人的目光,垂眸。

舒甜立即閉眼,
靠在他胸膛上裝死。

夜嶼眸光閃動,嘴角微牽。

一個機靈的士兵伸手,將車簾撥開。

夜嶼將舒甜放在馬車上,動作很輕。

“送她回指揮司。”

夜嶼低聲吩咐道。

冬洪連忙應聲奔來。

舒甜小聲問:“大人,
您不回指揮司了嗎?”

夜嶼點頭:“我要入宮一趟。”

舒甜“哦”了一聲,悻悻收回了攥著衣服的手指。

她嘴唇發白,
聽到他要走,
又有些不安。

夜嶼看她一眼,
伸手,
解下披風。

“穿著。”

他語氣毫無波瀾,
聽不出是命令,還是其他。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車簾放下。

舒甜抓緊深藍色錦緞披風,在幽暗的車廂裡,這是她唯一的慰藉。

士兵們很快清理好了現場,
又將所有的殺手都抓了起來,還活著的直接送去詔獄。

長街恢複通行,馬車緩緩滾動車輪,向錦衣衛指揮司行進。

舒甜靠在車壁上,心裡有些亂。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殺人。

從前的她,生活十分簡單,每日跟著父親去飯館幫忙,打理好一日三餐便好。

可沒想到,自從到了錦衣衛指揮司,先是成了個半吊子的暗樁,又差點被捲入刺殺之中。

她一想到那鮮血淋漓的場景,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長街上血流成河,斷手、屍身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就算她閉著眼,也能想象出夜嶼與他們激戰的畫麵。

舒甜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披風,陷入沉思。

外界都說夜嶼大人殺人如麻,心狠手辣。

但自從認識他以來,並沒有見過他濫殺無辜,今日出手,也是被逼無奈。

舒甜心不在焉地撫了撫披風,忽然頓住。

手指摸到一片濕潤,舒甜垂眸一看,頓時一驚。

是血。

-

皇宮,禦花園。

“夜嶼大人,皇上還在作畫,您稍等,奴才為您通傳一下。”

皇帝身邊的柳公公,堆起一臉笑容,畢恭畢敬道。

夜嶼微微頷首:“有勞柳公公。”

夜嶼不動聲色,環顧四周。

今日禦花園外麵,加了一圈禁衛軍,看來皇帝在這裡待的時間不短。

過了片刻,柳公公便回來了,他笑道:“夜嶼大人,皇上請您進去賞畫。”

夜嶼眸色微頓,隨著柳公公走入禦花園。

雖然已近寒冬,但禦花園中仍然有不少花朵,迎風盛放。

地麵的草皮也是新鋪的,走起來很是柔軟。

因為皇帝不喜歡原來的鵝卵石地麵,便著人將禦花園所有的鵝卵石都翹了,換成了草皮。

而深秋的京城,很難找到翠綠的草皮,於是便從江南挖了一塊地,泥土連著青草,全部移植了過來。

柳公公領著夜嶼走到禦花園深處,他指了指前麵的涼亭,道:“皇上就在那兒作畫,夜嶼大人請。”

夜嶼目光投向涼亭。

涼亭寬敞,拜訪了一張案幾,案幾上滿是美酒、佳肴。

除此以外,還放著一張黃金製成的躺椅,上麵鋪陳著十分珍稀的皮毛,溫暖舒適。

皇帝坐在上麵,披頭散發,衣袍半敞。

他手執一支紫金羊毫,正在細細描繪一隻蝴蝶。

但這蝴蝶不是畫在紙上,而是畫在美人的背上。

一個身形窈窕的美人,跪在躺椅麵前,背對著皇帝。

寒風瑟瑟,她僅僅穿了一件小衣,整個背部祼露在外麵,肩胛骨下麵唯有一根纖細的紅繩綁身。

夜嶼收回目光,抬步向前。

“微臣參見皇上。”

皇帝轉過臉來,勾起唇角:“夜嶼,快來看看朕的蝴蝶,畫得如何?”

夜嶼垂眸,目不斜視。

“皇上的畫工,自是獨一無二。”

皇帝嘖嘖兩聲,嬉笑道:“有美人都不看?”

夜嶼淡笑一下:“既是皇上的美人,微臣不敢。”

皇帝愣了下,大笑起來。

“夜嶼啊夜嶼,你這個人,美食也不吃,美人也不看,豈不是太沒福氣了?”

夜嶼低聲:“能為皇上辦事,已經是微臣的福氣了。”

皇帝眼角微動,心情好了不少。

他扔了筆,半躺在躺椅上,拿起一壺酒,問:“最近可有什麼好玩的事?”

“皇上可還記得,前段時間,微臣查到梁潛在江南大放厥詞,侵占地稅一事?”

皇帝挑眼看他:“記得,人在詔獄,還沒死罷?”

皇帝仰起頭,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夜嶼頷首:“按照皇上的吩咐,還在拷問。”頓了頓,他繼續道:“微臣在查梁潛之時,發現他和徐一彪,居然有姻親關係。”

皇帝看著夜嶼:“繼續說。”

夜嶼拱手:“徐一彪這些年在軍中任職,負責督建兵器庫。兵器庫原本是國之重器,但徐一彪卻因公徇私,但凡由他引進的兵器,都是梁潛在江南所造。”

皇帝麵色沉了幾分:“他們中飽私囊?”

夜嶼點了點頭,道:“除了中飽私囊,恐怕還有其他可能。”

皇帝眸色微瞇,方纔的慵懶、乖戾消失不見,他冷冷問:“還有什麼!??”

“他們的兵器,很可能賣到了北戎。”

夜嶼語氣平靜。

北戎是雲朝最大的敵人,以遊牧為生,擅長騎射,武力彪悍。

北疆時不時擦槍走火,但北戎一直沒能全麵南下,主要的原因,便是雲朝有厲害的守城重兵器。

若是這些重兵器落到了北戎手裡,隻怕他們殺進京城,隻是時間問題。

皇帝眼中風雲變幻。

“嘭”地一聲,皇帝突然將酒壺砸地!

破碎的瓷片飛濺,嚇得美人一聲驚呼。

皇帝煩躁地吼了一聲:“鬼叫什麼!滾!”

美人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出涼亭。

皇帝站起身來,焦躁地來回踱步。

皇帝回頭看向夜嶼:“你說的是真的?為何不早些回稟?”

他目光帶著審視,怒氣衝衝。

夜嶼道:“微臣隻是查到他們二人合力製造兵器,以次充好填入我方兵器庫,且將部分兵器用商隊的方式掩護,送到了北戎。但微臣還沒有徐一彪與北戎勾結的證據,所以不敢妄言。”

皇帝眉峰一挑。

昨夜玉娘送來訊息。

她在錦衣衛指揮司書房,找到一些江南兵器廠的賬本,還有兩封徐一彪和梁潛來往的通訊,二人勾結之事,已經坐實。

而徐一彪還特意給夜嶼寫了信,許以重金,求他不要把這些資訊上報給皇帝。

皇帝收到訊息後,十分不悅。

難道夜嶼真的想收了重金,將此事按下不表?

但夜嶼今日親口說出此事,便打消了皇帝這個疑慮。

皇帝麵色緩和幾分:“你也是太實在了,這樣嚴重的事,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夜嶼從善如流:“皇上教訓得是。”

皇帝勾唇笑了笑,忽然,他又想起一事。

“你不是沒有證據,就不敢妄言麼?那……為何突然又來稟報?”

皇帝眸色陰沉。

若是夜嶼發現了玉娘潛入書房,心虛之下才來將事情和盤托出,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氣氛再次凝重起來,落針可聞。

夜嶼麵色不改,從容道:“因為今日早上,微臣遇到了刺殺,刺殺所用的兵器,便出自江南兵器庫。”

說罷,夜嶼看了皇帝一眼,沉聲道:“微臣擔心還沒查出真相,便會遭遇不測,所以先將揣測告知皇上,還望皇上明鑒。”

一席話滴水不漏。

皇帝麵色頓住,收了眼中的陰鷙。

他微微放下心來,問:“刺殺?你可有受傷?”

“微臣無礙,多謝皇上掛懷。”

皇帝點點頭,冷聲道:“這些人是活得不耐煩了!”

夜嶼沉默不語。

皇帝又問:“對了,龐鑫不是去北疆了嗎?他何時回來?”

龐鑫是錦衣衛指揮司同知,在指揮司待了多年,地位僅次於夜嶼。

當年,差一點成了錦衣衛指揮使。

夜嶼淡淡笑了下:“還未收到龐同知的訊息。”

皇帝看了他一眼,也笑起來:“讓他不要急著回來,在北疆打聽一下私販兵器的事。”頓了頓,他又道:“你們二人可要齊心協力,一起好好輔佐朕。”

夜嶼恭謹答道:“是,皇上。”

皇帝交代完這些事,煩躁又疲憊,他坐回躺椅上,夜嶼站在他麵前,微微低頭。

“夜嶼啊,你的胃疾,治療得如何了?”皇帝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回皇上,還未有起色。”夜嶼如實答道。

皇帝嗤笑了聲:“怎麼,寧王的法子也不奏效?”

這語氣聽著輕鬆,實則透著古怪。

夜嶼麵色如常,道:“王爺建議微臣,吃些精貴的食物,但微臣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皇帝似笑非笑道了句:“提不起興趣?”

夜嶼:“是,寧王的法子,不適合微臣。微臣還是遵照醫囑,先從清淡的飲食開始罷。”

皇帝盯著夜嶼看了一瞬,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笑了起來:“寧王那個好吃懶做的,果真是愛躲著享福。”

夜嶼也跟著勾唇,笑了笑。

皇帝有些累了,擺擺手:“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朕心中有數了。”

夜嶼恭敬行禮,退出涼亭。

-

錦衣衛指揮司。

冬洪將舒甜送到錦衣衛指揮司時,已經過了早膳的時間。

舒甜急匆匆地跑了進飯堂,隻見小虹和小翠正如往常一般,在收拾著碗筷。

“舒甜,你怎麼才來呀?大人們都用完早膳啦!”小翠笑吟吟道。

小虹抬眸一看,舒甜麵色不太好,問道:“舒甜,你怎麼啦?”

舒甜斂了斂神,答道:“沒什麼……睡、睡過頭了。”

舒甜對刺殺一事避而不談。

小翠一笑,對小虹道;“我就說,舒甜一定是睡過頭了,你瞎擔心什麼呀!”

小虹點頭:“你沒事就好。”

舒甜掃視一眼周邊,問道:“今日的早膳……”

小虹笑起來:“我們見你沒來,便將你提前準備好的澆頭拿了出來,和往常一樣,小翠煮粉,我幫你上澆頭,雖然有點兒忙不過來,但好在沒出什麼岔子。”

舒甜感激地笑了笑:“還好有你們在。”

在飯堂當差,是一日也不能缺勤。

三人正聊著,小翠突然麵色一變,朝著舒甜背後努努嘴。

舒甜微怔,回過頭來,隻見楊師傅板著一張臉,從飯堂外進來。

“聽說你今日無故缺勤?”楊師傅麵有隱怒:“就算有天大的原因,你身為一個廚子,也得按時出菜!”

楊師傅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小虹和小翠這兩個丫頭有沒有把早膳做好,萬一影響了飯堂好不容易回升的口碑,那得損失多少銀子啊!

舒甜低頭:“楊師傅說得是,都是舒甜的錯。”

她態度誠摯地站著,虛心聽教。

楊師傅正要繼續數落幾句,忽然,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深藍色披風上。

楊師傅眼皮跳了跳,下意識問了句:“這是什麼?夜嶼大人的披風!?”

這般華貴的緞子,可不是人人用得起的,況且邊角上獨一無二的金絲飛魚圖案,當朝也沒有第二個人能用。

舒甜微愣一下,硬著頭皮答道:“是……我昨夜去都督府為夜嶼大人做宵夜,今晨太冷,大人便好心,將披風借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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