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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與歌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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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歲的老公上戀綜,和他年少時的白月光舉辦了一場遲到40年的婚禮。

連我的兒子和兒媳也笑著改口稱白月光為媽。

所有人都說我好命,滿身黑料的女明星竟能嫁給舉世聞名的科學家。

1000萬條評論請願老公和我離婚,與白月光再續前緣,說科學家不該贏了事業輸了愛情。

而我被查出患癌命不久矣,做化療掉光頭發。

生命的倒計時,我開了人生中最後一場演唱會。

穿著婚紗告彆歌迷。

下台後,呼吸停滯,被送往了醫院。

我死後,跟我四十年的大粉發出的一條告彆視訊,卻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1

昏迷中,被人抬上救護車。

我聽見有人說:

“裝的吧?知道今天是莊姐的生日,周教授特意準備了一個盛大的驚喜給莊姐,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爭寵而已,我們這些路人不瞎好嗎?”

“可是我看她嘴巴都白了,好像是真的生病了……”

“呸呸呸,早不生病晚不生病,非得等到莊姐生日這一天生病,季瀾音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低劣幼稚,難怪周教授對白月光念念不忘,和這種又蠢又壞的女人生活幾十年,不知道有多辛苦。”

“都60歲的人了,就消停點行嗎?你這種女人,早死也是還周家一個清靜。”

手術室的燈光明亮刺眼,我睜不開眼。

麻藥不斷注入我的身體,我卻依然清醒。

眼淚鹹得像鹽水。

一陣白光,我慶幸自己終於可以解脫。

可惜,醒來就聽到床頭的夫妻爭吵。

“媽的事兒鬨這麼大,爸為莊阿姨準備的驚喜全都泡湯了,我就說媽戲多愛刷存在感吧,不好好待在家裡,非要出去跟莊阿姨雌競,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消停。”

“爸已經忍她夠久了,要我娶了這麼個玩意兒,早就離婚了,也就是爸脾氣好,看媽可憐,收留媽罷了,誰能想到媽真的以為自己是公主了,全家都得哄著她?”

我沒有睜開眼,而是靜靜地聽著唯一的兒子與兒媳的對話。

鹹澀的淚水落下打濕了枕頭。

我知道家人都怨我。

但不知道他們的怨甚至成了執念。

用被套擦乾眼淚,我用儘全身所有力氣坐起。

見我醒來。

兒子眉頭一扭,食指惡狠狠指著我,埋怨:

“媽,不是我說你,缺錢了就跟家裡說,我們家可沒人苛待你,你非要出去在大眾麵前表演,乾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外麵的人還以為我們破產了!”

“爸爸是聞名遐邇的科學家,兢兢業業一輩子,你不做他的賢內助,淨給他丟人了,難怪爸爸更喜歡莊阿姨,媽你自己反省一下行嗎?”

“好好在家裡相夫教子,做你的書香門第太太,就這麼難嗎?”

我的辯白卡在了嗓子裡。

最終隻低低溢位一聲微弱的:“……好。”

我活不久了。

他們再也不會因為我的事困擾,可以夢寐以求叫莊女士媽了。

兒媳婦摘下手裡的金鏈子,嫌棄地扔到床上。

抬了抬眼皮:“媽,真的彆鬨了,公爹好不容易纔申請下來的休息時間,全都被你毀了,你也不想結婚40年被公爹逐出家門,被人戳脊梁骨吧?”

“這個金鏈子你拿去賣了,能換不少錢,人都老了花錢還大手大腳的,我不會罵你不知廉恥,可擋不住外人的說道啊。”

我顫抖地拾起那條金鏈。

那是結婚時,我親手送給兒媳的祖傳信物。

不值錢,但代表我的認可。

現在,他們都不在乎我的認可了。

兒子拉著兒媳的手,煩躁地扔了句:“我們很忙,媽你液輸完了就趕緊回家。”

離開了。

半晌,助理阿夏一臉驚喜地闖進來。

“姐!外國實驗室聯係我們了,說您可以當第一批試驗員,您有救啦!”

“不必了。”

2

“您說什麼?”阿夏睜大眼睛。

我笑得恬靜又溫柔:“我說不必了,把這個求生機會留給有需要的人吧,我就不去浪費這個名額了。”

“可是姐……”

“沒有什麼可是。”我朝她招招手,“阿夏啊,等我走後,你要記得把我的唱片都燒給我,我在地下也要開拓我的歌唱事業呀。”

阿夏眼裡噙著淚,抽抽搭搭的。

“姐,我求您了,我們就一起去國外試試新藥吧,您就算不在乎自己,也要想想粉絲們啊,您看——”

隨著她遞過來的手機,我看到微博下的評論區。

出道四十年,我粉絲們的年紀也大了。

她們不會控評,不會發美照,隻有最簡單的祝福和點讚。

【季瀾音,聽了你四十年的歌,希望你好好的,大半輩子都活過來了,我相信你絕不會聽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你的堅強我們都看在眼裡。】

【當初因為你一句學醫的人很帥,我從退學到重新回到學校考取醫學院,最後讀到博士,成為一名醫生,改變我的人生,所有人都罵你,但隻要你自己過得好我們粉絲能安心那便什麼都不重要。】

【時隔二十年的演唱會,真懷唸啊,好像我的青春又活過來了,加油季瀾音!】

我笑了笑。

點進評論區上方的“推薦熱搜”裡。

《周淮安教授求婚白月光,季瀾音吃味故意演唱會裝暈》

《季瀾音——冷宮中瘋了的妃子,演唱會是真暈還是裝暈?玩弄宮心計被群嘲》

《請願人數增至1500萬人,季瀾音會不會被自己作離婚?》

一片狼藉。

【連周教授脾氣這麼好的人都難以容忍季瀾音,可想而知那些傳聞的黑料都是真的:耍大牌、婚內出軌找金主、脾氣差、惡意搶奪彆人資源、學曆造假、撒謊成性,但凡有一條都要被罵出娛樂圈了吧?季瀾音占了足足六條,如果不是看在周教授的麵子上,早就被人開盒了。】

【有哪個殺手也討厭季瀾音嗎?[雙手合十]你去執行任務的時候順便去醫院把她的吸氧管拔了行嗎?】

【重生之回到過去殺死腹中胎季瀾音,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上帝速來收人。】

手機被搶走。

阿夏背過手,笑意苦澀:“姐,網上的人戾氣大,您彆放在心上。”

病房的門被撞開。

身穿黑色西裝,神采奕奕的女人倚著門喘著氣說:

“音音,和我一起去北極看極光吧。”

“這個世界太糟糕了,跟我走,好嗎?”

3

我出院回家的那天,家裡掛滿了彩燈。

煙火在彆墅上方開得絢爛。

阿夏推著我的行李箱,撅個小嘴:“周教授也真是,原來這麼久不去醫院看您是給您準備生日驚喜去了,今天總算開竅了一回。”

我愣了愣,自嘲笑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過生日的呢?

嫁給周淮安後。

門一推開。

熱鬨的交談聲瞬間止住。

看見我,他們的笑意明顯僵了僵。

是綜藝的工作人員們。

想來,周淮安的那檔綜藝拍到家裡來了。

隨處可見的蛋糕和“haapy
birthday”字樣。

我隨手拿了一塊小蛋糕,就要去花園,卻被pd攔住。

“季姐,您不能進去,這裡是拍攝場地。”

我步子不減,隻輕輕對他笑:“今天不是為我準備的嗎?沒有主角你們怎麼拍呢?”

話落,已走至花園門口。

刹那間,熱鬨的生日祝歌結束,巨大禮花升空。

“我最最親愛的小狗狗貝貝,祝你生日快樂,以後每天都開開心心吃得飽飽。”

莊鈴可抱著泰迪小狗轉了個圈。

周淮安手執拍立得,眉眼繾綣地拍下一張又一張照片。

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愛意。

可我記得。

周淮安說,他的手隻能貢獻給實驗室,哪怕是讓他疊個衣服,都是對他的侮辱。

以至於我承擔了他所有的活計,而讓他動根指頭,更是登天的難事。

為他手洗內褲、準備三餐是基本,大至替他喝酒拉投資、拜訪領導送人情,小至親手為他喂飯、擦洗身體。

想讓他睡前關燈,他就氣得吹鬍子瞪眼:“你的手和腳長著是乾什麼的?不要就砍了。”

六十歲了。

周淮安煮顆雞蛋都能燒糊。

莊鈴可仰頭把狗狗舉起放進他的懷中。

他小心翼翼接過,像是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

可我的小狗呢?

我的小狗十年前因為周淮安狗毛過敏,被他活活打死了。

等我趕通告回到家,隻剩一攤血水。

兒子把我的小狗做成狗肉火鍋,笑嘻嘻問我味道怎麼樣。

那一次,我沒有忍住怒氣,掀翻了桌子。

被周淮安關進陰暗的地下室,和蜘蛛老鼠相伴了整整三天,出來時,人幾乎隻剩下一口氣。

我眼前一片模糊,狠狠擦了擦眼睛。

兒子身著燕尾禮服,給小狗戴上皇冠,寵溺撓了撓小狗的頭。

“貝貝,叫哥哥,我是你哥哥。”

閤家歡。

直到孫子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蹌摔倒。

六歲的他雙眉高高豎起,用手指著我:

“爸爸!壞婆婆又來了!”

4

一時之間,全場所有目光看向我。

阿夏輕輕地把我扶起來,咬牙道:“你個小孩怎麼這麼沒有素質!誰教的啊?”

兒媳尖叫著跑過來,瞪我一眼,忙把孩子攬進懷裡。

撇嘴嘟囔:“身為孩子的奶奶為老不尊,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恰好,我的視線在空中與莊鈴可對上。

沒有錯過她眼底閃過的一絲得意。

狼狽與光鮮。

在幾十年後,終究是反轉了。

當初,我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嫁的老公也是事業有成豐神俊朗。

而她的富豪丈夫破產,留給她的,就是一屁股債和趕不完的私生子。

大雨天,她跪在彆墅門外求我收留。

望我念及同學情誼給她一個棲身之地。

我不是聖人,不會管她,但周淮安是聖父。

第二天,莊鈴可就住進我的房子。

第二年,她的肚子高高隆起。

我親手為她灌下絕子藥,看見她血流一地,笑得放肆又諷刺。

那一晚,周淮安連夜從洛杉磯趕回來,給了我幾十個巴掌,把我打成骨折,天將亮的時候才被送進醫院。

周淮安狠狠碾過我的傷口,咬牙切齒:“季瀾音,如果你學不會聽話,就死在醫院吧。”

思緒回籠。

我看著眼前的莊鈴可。

發絲烏黑,沒有絲毫發白的痕跡,發尾斜插著一根碧玉簪。

無袖絲綢連身裙包裹著緊致的身材,沒有一點小肚子。

耳環、項鏈、手鐲、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發光,一看便知富貴幾何。

她優雅笑笑。

“是妹妹啊,沒想到你也來了,正好貝貝不能吃蛋糕,來一塊嗎?”

話語間仿若房子屬於她,她是女主人。

我勾了勾唇:“不必了,我是來收拾行李的,還有——”

阿夏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氣勢洶洶地拍到桌子上。

“離婚協議書。”

5

聞言,周淮安睜大雙眼看著我,一絲驚慌後是無比的惱怒:“季瀾音,你又在鬨什麼?今天是貝貝的生日,而且在拍直播綜藝,你非要鬨得大家都難堪嗎?”

阿夏瞪回去:“周教授,隻是離個婚而已,您不必動怒,反正你也不喜歡姐,那就離唄。”

“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跟小年輕一樣嗎?她季瀾音離了我誰要啊?”

我冷冷道:“周淮安,我不需要誰收留我,更何況你也管不到我。”

周淮安氣得眼鏡都在抖。

莊鈴可扯了扯他的衣袖,柔聲開口:“妹妹你也是任性,幾十年前就這樣,幾十年後竟然還這樣沒變。”

“我記得我和淮安談戀愛的時候,你就喜歡吃醋,我們每次約會完,你就讓淮安給你一百塊精神補償,我那時隻當你是妹妹,沒想到最後你們成了鴛鴦,反倒讓我有些不是了。”

“大家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應該曉得安分了。”

話語之間,我竟成了插足他們感情的小三。

彈幕也的確如此。

【好家夥,我每次磕得上頭的時候都覺得周教授是已婚人士有點怪怪的,沒想到是苦命鴛鴦,更好嗑了豹豹貓貓。】

【真愛無敵,兜兜轉轉還是你,彼此娶過妻嫁過人有什麼關係,隻是為了見你多走了一些彎路而已。】

【快離吧快離吧,我早看這個季瀾音不順眼了,歌的確不錯,但人品差得沒法,支援季瀾音這個小三滾出娛樂圈滾出周教授的生活。】

周淮安下巴點了點,兒子立刻意會。

不多時,他從樓上取下一隻戒指盒。

周淮安大步走到桌前簽字,沒有絲毫猶豫取出戒指扔進一旁的湖裡。

“季瀾音,有本事你就彆後悔!”

我看了他最後一眼,意味深長。

“我不會後悔。”

“希望你也是。”

拿上離婚協議書,還沒走出這道門,就噴出一口淤血。

眼前一黑,耳鳴淹沒了我的世界。

耳鳴發生前,周淮安還在嗤之以鼻:

“季瀾音,你又在耍什麼花樣?我就知道你後悔了吧。”

阿夏哭得鼻涕眼淚都融在一起:“姐!姐!你堅持一下好不好,我求你了……”

可我知道。

屬於我的長明燈已經滅了。

手術室的燈熄滅。

鏡頭裡,醫生走出來,麵色嚴肅。

“病人得了絕症,你們早該料想到有這一天的。”

“誰是家屬?進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周淮安難以置信抬頭。

6

“醫生你說什麼?”

“她早上還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一暈倒就不行了。”

“你是不是庸醫啊?好啊,竟敢跟她合起夥來騙我!”

周淮安怒氣衝衝地就要打人。

阿夏用儘所有力氣才把他扯開,冷臉:

“周教授,既然還在拍攝中,那就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小心醫鬨上熱搜。”

“對了,既然姐已經和你離婚了,那你們倆就是陌生人,也不必去看這最後一眼了。”

周淮安的拳頭轉頭就要落到阿夏身上,抬起的瞬間生生忍住。

“你算什麼東西?敢管我老婆的事?”

“我呸!我看就是你這個助理合謀庸醫想致我老婆於死地,一定是你做了什麼!”

走廊儘頭突然出現數十名黑衣人。

領頭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雷厲風行的中年女人。

周淮安認識她。

蘭圖科技的尹總,季瀾音的大粉。

這些年仗著她喜歡季瀾音,周淮安沒少從她身上撈好處。

尹清敘拍拍手,黑衣人們堵在道路兩側,讓周淮安動彈不得。

她隻強硬地說:“我帶音音走。”

一道尖銳的製止聲:“你憑什麼?”

“就憑遺囑上唯一的名字是我!”

7

季瀾音被推出來的時候,白布把身體蓋得嚴嚴實實的。

黑衣人也不攔住周淮安了。

他顫抖地去翻臉上的布。

指尖在觸到布條時,頓住了。

周牧比他更先掀開。

“媽!!你怎麼了,這一定是假的,你們都在騙我!”

麵容蒼白,眼睛緊閉,毫無聲息。

周牧抓住周淮安的手臂,一邊使勁搖一邊大吼:

“爸!你快把這些人都抓住,媽一直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不在了?”

醫生眉頭皺得很深,見有攝像頭,忍不住嗬斥與正名:

“季女士已經在我這裡會診了一年,我是她的主治醫師,從醫幾十年了,絕無可能誤診。”

“當初第一次檢查,她就已經是絕症晚期了。”

“這一年裡她也在積極化療治病,前些日子y國實驗室研究了一批新藥招第一批試驗病人,我便推薦了季女士,沒想到季女士放棄了這個機會……”

螢幕瞬間被彈幕淹沒。

【所以說前段時間她演唱會上暈倒是真的?不是裝暈,是早有預兆!】

【雖然季瀾音黑料挺多的,但唱的歌我確實喜歡,可惜了這麼一副好嗓子。】

【季瀾音終於死了,一定是老天開眼,周教授終於擺脫她了!】

【我磕的cp要成真啦,周爺爺你快迎娶莊阿姨過門啊,那可是你年少時的白月光。】

尹清敘一個眼神。

季瀾音的身體立即被黑衣人層層包圍,高大威猛的漢子穩穩把周氏父子攔在身體之外。

“不必和無關人士解釋這麼多。”

“你們周家,永生永世都贖不完自己對音音犯的罪。”

眼看著季瀾音就要被推走。

周淮安趕忙追了上去。

“你乾什麼!放開我老婆!就算離婚了又怎樣?她依舊是我孩子的母親,是我們周家的人。”

“就算死了,也是我們周家的鬼。”

尹清敘的高跟鞋聲停下。

她轉過身掃了一眼鏡頭,眯了眯眸子。

下一秒,伸出手攔截的周淮安被掀翻,跌坐在地麵上。

狼狽至極。

“對了,周教授,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

尹清敘蹲下身,瞳仁沒有半分溫度。

“想讓小三風風光光進門?”

“不可能的。”

8

下午,跟了季瀾音四十年的大粉發了一條長達兩小時的告彆視訊。

“你的歌聲曾是我深夜裡的暖燈,前奏響起就能驅散我所有疲憊,可如今台燈還亮著,歌單卻停在了那首沒唱完的《歸期》。我翻遍了所有舞台錄影,看著你穿著白紗裙在聚光燈下轉圈的樣子,突然就紅了眼——原來最痛的惋惜,是明明還能聽見你的聲音,卻再也等不到下一次相見。”

季瀾音第一次出現在大眾麵前時,梳著雙麻花辮,穿著淺藍連衣裙,青春又洋溢。

像初雪融化,帶著濕潤的暖意。

她笑著把尾音轉了個彎,聲音軟得人心裡酥酥麻麻的。

出道的第一首歌,季瀾音就成為了國民初戀。

那時的她,還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後來,眼裡的光越來越黯淡,直到隻剩一片淡淡的灰。

節目錄製完的一個下午。

剛上大學的尹清敘舉著話筒找上了收工回家的她。

“音音寶寶,我們有個小組作業需要采訪嘉賓,我有這個榮幸邀請到音音采訪嗎?”

季瀾音笑得眼睛彎彎的。

“這也是我的榮幸。”

“是什麼讓年少有為又人見人愛的音音英年早婚呢?江湖傳言,有好幾個頂流小生雙料影帝都對你表過白呢。”

季瀾音愣了愣神,臉蛋罕見浮起一抹紅暈,指尖戳了戳尹清敘,撒嬌似的。

“乖乖,可彆亂說啊,我家先生愛吃醋,聽到這話回家又要惱我了。”

“至於我結婚的原因,愛是就是不講道理的,怎能同他人比較。”

她瞳孔裡像落了點點星子,嘴角輕輕翹起來,掩飾不住濃烈又羞澀的愛意。

【原來愛是能從眼神裡表達出來的,我承認季瀾音愛周淮安,全世界都知道。】

【要是有一個女孩能愛我到這種程度,我願意為她去死!這個周教授怎麼不知道珍惜啊,老了還不自愛大張旗鼓上綜藝和彆的老婦搞曖昧。】

【我求你們清醒一點,小三cp有什麼好磕的,清朝早亡了,應該磕我們正宮cp才對啊。】

【什麼正宮?不就是使了一點手段拆散原配然後嫁給的周教授嗎?望周知,法律上承認有什麼用,不被愛的纔是小三。】

“可是音音,我們都知道你丈夫兩袖清風,臉長得也不如娛樂圈男明星,可能學曆稍微高一點,但這也不能當飯吃啊,你為了養家,開演唱會開到後台吸氧,哪怕腿骨折了第二天也要打封閉硬撐上台,真的值得你這麼拚命嗎?”

季瀾音點頭:“周先生是科學家,哪怕他現在還沒做出什麼成果,但我會一直支援他,在家做他最堅實的港灣。”

所以她拚命趕通告,一下班就回到家收拾家務,做好飯。

周淮安熬夜做實驗,她會親自把飯盒送到實驗室去,可人在失意之時脾氣也往往變得易燃易爆炸。

無數次盒飯被扔下大樓,精緻飯菜灑落一地。

樓上傳來怒斥:“你沒長眼睛?沒看見我實驗剛做到一半?這堆油膩東西也就豬能吃了,蠢貨,滾回你的娛樂圈跳舞給那群文盲看!”

“看見這堆東西就倒胃口,我研究的是改變世界的技術,你卻整天隻知道琢磨吃的格局小得可憐,跟你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掉價,當初娶你真是我眼瞎。”

9

直到淩晨兩點,他再打電話把季瀾音吵醒。

“我餓了,今天沒吃晚飯,你趕緊炒兩個菜給我送過來,半小時內不到,後果自負。”

連蹲守季瀾音的狗仔,都嘖嘖撇嘴,同情地發了通稿:

《當紅女歌手季瀾音淩晨冒冷送飯,此前被拍做飯遭老公摔碗,男方科研成果至今零公開》

【不得不說,季瀾音在這段婚姻裡確實沒有什麼過錯,是個完美妻子,一邊承擔全家的經濟開支,一邊當保姆伺候老公,到底是誰在罵她?】

【我錯了,光顧著磕老年邪門愛情,忘了他們的甜蜜是踩在季瀾音屍骨上的。請問周教授,這麼多年如果沒有季瀾音做你的後盾,你的事業怎麼可能如此順遂?現在利用完季瀾音就想一腳踢開?是人嗎你。】

【周教授,哪怕你年少再有多捨不得的白月光,但請你記住,現在你的妻子是季瀾音,是那個為你做牛做馬全心全意支援你寵你的季瀾音,你怎麼敢對不起她!甚至老了還要這樣羞辱她!】

【什麼叫滾回娛樂圈跳舞給那群文盲看?首先,季瀾音也是正經本科大學生不是文盲,其次,你就這麼看不起娛樂圈嗎?那你現在老了還和白月光上綜藝是乾什麼。】

說到年少。

季瀾音低下了頭,有些羞赧:

“周先生是我的初戀,我也是她的初戀,當初父親問過我,一旦決定嫁給他那意味著我要承擔照顧整個家庭的職責,我說沒關係。”

“周先生是個沒有心計的人,一心撲在實驗上,他不懂愛,以後我手把手教他便是。”

可她不知道的是。

娶她之前,周淮安有一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多年以後,當嫁富商的莊鈴可肆無忌憚在網上炫富,便有好事者扒出了她多年前發的帖子。

【學曆高且隻愛我的清秀小男生和年紀大二婚富商男我選誰?】

【父親嫌我男友窮酸,拿不出二十萬彩禮,又無房無車,為我物色了一個比我大18歲的富商,讓我自己選。】

【有一說一,我個人其實對物質上比較看重,每次出去約會都要aa,我早就煩死男友了,連酒店和套都要a,要不是我隻當他是按摩器,他這種窮鬼早就被我甩了。】

【當然了,這個世道,錢纔是最重要的,我是真不願意陪這些童男長大,要是嫁給他洗手作羹湯,我遲早被甩,但要是說被父母逼迫分手,說不定幾十年過去了我依舊是他心中白月光呢。】

十九年過去了。

樓主發了一張戴玉鐲子的圖片。

並留言:【被我甩過的小男友也長大啦,事業有成榮譽加身,他第一次獲獎的獎金就給我買了高冰種手鐲,ps他老婆什麼都沒有,看來他心裡還是有我的。】

網友們找到了周淮安第一次獲獎的新聞稿。

又找到了莊鈴可戴著一模一樣手鐲的照片,嘴角上揚,眼底滿是得意與炫耀。

10

【真相大白了家人們,是這女的嫌周窮把周甩了,季瀾音不是第三者是接盤俠啊。】

【周叔叔莊阿姨你們把我騙得好慘,渣男賤女還搞什麼黃昏戀,竟敢膽子大到上綜藝欺騙全國人民,還讓我誤會季女神天天罵她,今天老孃就要你們知道什麼叫憤怒!】

【所以季瀾音為什麼被罵那麼慘,她什麼都沒做錯啊。】

【季瀾音拚死拚活在外掙錢,周淮安你有錢了第一時間是給你的三兒買手鐲?周淮安你沒有心,你配不上季瀾音的愛。】

冬天室外錄節目,隻她一人穿薄薄的罩衫,哪怕凍得瑟瑟發抖臉上也掛著柔和的笑容,麵對工作人員總是輕聲細語,她從未耍過大牌,脾氣更是好得驚人。

晚上回到家還要被周淮安拉到酒局拉攏投資商,一杯又一杯白酒下肚,還要穿上暴露的衣服在他們麵前唱歌,所謂的找金主傳聞,不過是周淮安推自己有名氣的妻子為自己攬資源。

她提攜後輩,珍惜人才,凡是沒有背景的小歌手小演員們都能得到她的一封推薦信,歌手演員們有名了,往往感謝詞第一位就是季瀾音前輩。

她更是為了賺錢養家,放棄了保研機會,後來她說自己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繼續深造,如果有機會,她還想回到校園。

視訊的最後,是周淮安和莊鈴可綜藝上的婚禮現場。

兩人緊緊相擁,泣不成聲。

另一半的螢幕,則是季瀾音曾經的婚禮現場。

沒有新郎。

她拿著話筒,忍住眼淚:“淮安工作忙,今天來不了現場,我理解他。”

可是那天周淮安分明穿著燕尾禮服去了莊鈴可的結婚酒店。

把貌美的新娘堵在樓道裡,狠狠吻上去,好似要把人揉進骨頭裡。

“可可,你纔是我的新娘。”

【我真的生氣了,周壞安!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糟老頭子,從年輕的時候就渣,直到老了也渣,你以為你是霸總文男主嗎?你愛莊老太婆沒事,為什麼非要辜負季瀾音的一生?】

【大開眼界!虧我還為你們的愛情落過淚,我呸!就當為你們墳頭草澆水了!】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聽季瀾音的歌?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聽季瀾音的歌?現在好了,你們把人活活氣出絕症了,我永遠恨你們,永遠。】

【有沒有要去季瀾音的墓前送支花的姐妹?我想去告訴她,大家不會再誤解她了,希望她下輩子可以不要當一個戀愛腦,她應該成為一隻鳥兒高飛。】

11

周淮安剛出實驗室大樓,就被一支冰淇淋球砸了腦袋。

伴隨著一道咒罵。

小女孩又跑開。

無數記者衝出來,閃光燈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周教授,對於您婚內出軌家暴前妻的事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周教授,當初您和季瀾音結婚是不是因為您看上了她的賺錢能力和名氣?但您本身又對娛樂圈有偏見,那您為何還要上綜藝,意思就是哪怕看不起但也要撈錢嗎?”

“周教授,解釋一下您吃絕戶的事吧,您的事業網友不評價,但您的人品是不是有問題?”

周淮安呼吸變得困難,耳朵像鑽進了無數隻蒼蠅。

安保遠遠地看著,沒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眼前忽然白光一閃。

他直直暈了過去。

所有人不約而同後退一步,隻聽見“砰”地一聲人體砸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快門聲響起。

他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兒子周牧坐在床邊,兒媳雙手抱臂站在床頭。

見他醒來。

皺眉埋怨:“爸,你也真是為老不尊,一大把年紀了還出去亂搞,現在全國人都知道我們家風有問題了,以後你孫子可怎麼娶媳婦?”

周牧也瞥他一眼,眉眼間滿是煩躁:

“不好好珍惜媽,現在她死了,她名下所有的財產基金都捐了出去,光靠你那點工資績效,我們家以後還怎麼過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公司快破產了,不堵上漏洞就要成失信人員了啊?”

兒媳氣得牙癢癢:“周牧我告訴你,你可以成為失信人員,但不能影響我和我兒子,三天之內你要是不能解決,我們就離婚!”

摔門而出。

周淮安想說話,發出的音節卻成了斷斷續續的:

“我……我……你……不要……怪……”

“爸你怎麼了?”

剛好護士夾著病曆單進門。

“病人家屬?來了正好,病人得了帕金森,雖然無法根治,但是通過藥物治療是可以有效緩解的,你看要不要交錢我們立刻安排住院。”

周牧接過單子看了一眼,瞳仁瞪大:

“這麼貴?那還醫什麼啊?”

“爸,反正也治不好,回家吧,我身上還背著債呢,能節省一點是一點。”

12

我沒想到醒過來睜眼的不是地府。

而是北極。

尹清敘和阿夏在我麵前烤著香噴噴的紅薯,把我香醒了。

“音音!你終於醒了,來一根烤紅薯嗎?”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紅薯就被剝好遞到嘴邊。

尹清敘眼睛亮晶晶的:“吹過的,不燙。”

知道我疑惑,她和阿夏神神秘秘對視一眼。

阿夏開啟電視,上麵播放著新聞。

“著名科學家周淮安被曝故意編造實驗資料,偽造研究結果,3年內發表100餘篇頂刊論文,號稱有突破性成果,抄襲率卻高達20,相關論文批量撤稿。”

“同時,周淮安還對下屬、研究生進行精神打壓,強迫其長期超負荷工作,侵占其勞動成果,阻礙畢業。”

“其子周牧,將實驗室的昂貴儀器、稀缺試劑用於個人企業的商業專案,損害公共利益。”

“經研究決定,撤銷周淮安利用失信行為獲得的榮譽稱號、職務職稱,追回獎金,同時因造假導致他人科研投入損失,構成詐騙罪,對下屬、研究生實施侮辱、誹謗,構成侮辱罪、誹謗罪,處3年有期徒刑,並處以罰金。”

尹清敘伸了個懶腰,湊到我麵前,一副快誇我的樣子。

“音音,你給我的那些資料我可都好好利用了,雖然周淮安得了帕金森,但可不影響他進監獄哦,你兒子兒媳離婚了,兒媳帶著孩子回孃家,周牧還不上賬成了失信人員,不知道去哪兒了。”

阿夏也湊過來:

“還有還有,姐你在網上的形象終於變好了,現在所有人都在懷念你,你的演唱會紀錄片被做成電影,票房大賣呢。但隻要是周淮安這個老東西名字出現的地方,那惡評率高達99。”

我揉了揉阿夏腦門的劉海,又拍了拍尹清敘,眼含笑意:

“我是想問,我難道不應該在地底嗎?”

尹清敘連忙上前來捂住我的嘴,眼睛瞪得溜圓。

“呸呸呸,音音能長命百歲。”

“我是誰啊?我可是白手起家腳踹渣爹,蘭圖科技的尹清敘,是季瀾音40年的老粉,是全國後援會的總會長。”

“障眼法還不簡單?”

“而且……”

尹清敘捏住我的臉頰肉:“你彆想逃過新藥的試驗,負責人跟我說過,成功率有80呢。”

“你昏迷的時候已經進行了第一階段的試藥,效果不錯,這幾天他們在這邊交流,馬上要進行二階段試藥了。”

我握緊她的手掌:“阿敘,我再沒有理由放棄生的希望了。”

窗邊亮光閃過。

阿夏捂著唇,驚喜得緊,搖我的衣袖。

“姐!極光來了,我們一起出去看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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