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餘兩情錯，君心似雪寒 第197章 就隻能畫出這一幅
皇宮中，小內閣的全員皆在，皇帝手上拿著國安署的供詞，一臉陰沉地盯著那跪在禦書房中，看起來與平西王一模一樣的假平西王！
好一個平西王！朕真是小看你了，居然還有個替身！好算計啊！若不是那小子把天給捅破了，這一招還真不好防！
「你們覺得該如何處理？」
攝政王略作思考：
「皇兄，臣弟覺得，這個替身可以先留著！」
皇帝眼神一亮！
「哦？說說！」
「既然現在已經撕破臉了，這一戰肯定是不可避免！但平西王畢竟在西部封地經營多年，有這個替身在手，到時候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左相出言道：
「王爺此計甚妙！」
「嗬嗬嗬，都是跟賢弟學的！那小子一肚子壞水！」
大將軍咳咳兩聲，尷尬地瞪了攝政王一眼！
皇帝心裡也有些心虛，因為他也是這樣想的！
右相想了想，說道：
「陛下，既然事已至此，那朝堂應該馬上派兵，先接管大理，以防平西王趁機占便宜！」
「嗯，那就讓天武軍去！」
幾人齊聲應道：
「陛下英明！」
皇帝抿了一口茶：
「那現在再說說那小子的事要如何處理？」
「陛下，阿生雖說事出有因，但私自調兵，罪不容恕！然而，臣鬥膽懇請陛下，念及昔日阿生對大乾所立下的赫赫功績，能饒他一命！」
說完，大將軍雙膝跪地，恭敬地磕了一個大禮！
攝政王和左相也跪下行禮：
「懇請陛下饒他一命！」
右相見狀，暗中翻了個白眼！這特麼的是逼著本相站隊嗎？陛下能捨得宰了那小子？開玩笑，本相都不捨得！
其實溫右相早就看明白了，隻要不招惹邸陽生，再安分守己一點，那小子還是挺有意思的！再說，那小子對大乾還真是貢獻良多！
可惜他隻有一個不成器的孫子，若是有個孫女多好啊！
不過他沒有如幾人一樣下跪請旨，隻是躬身拱手道：
「陛下，老臣覺得，雖然邸禦史罪不容恕，但可以將功抵過！正直此時乃我大乾與大順國較量的關鍵時刻，西部一事正缺處理之人！老臣提議，可以明麵上處罰邸禦史，暗中可讓他秘密前往西部，此舉即可堵住悠悠眾口，又可解決西部問題，一舉兩得！」
跪在地上的幾人皆是轉頭盯著溫右相，而皇帝實則是很滿意的！這就是內閣裡有一個老滑頭的好處！不然全是些忠臣義士，這活都沒法乾了！
「嗯，你們都起來吧，先等那小子過來請罪再說吧！」
翌日一早，邸靜姝便帶著薑知墨匆匆趕來，一見到眾女，便急道：
「執信，阿生如何了？」
陸執信看了看凝瑤房間的方向：
「夫君把自己關在裡麵一個晚上了！」
「那凝瑤」
「凝瑤的遺體也在房間裡！」
邸靜姝一臉擔憂，也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掃視了一圈：
「你們也是一晚沒睡嗎？」
眾女點頭，商暄妍說道：
「姑姑，夫君這個樣子，我們又如何能睡得著！」
邸靜姝看向陸執信和昭陽兩人：
「你們倆也是如此？」
昭陽回道：
「我與執信要照顧孩子，算是休息了一下！」
邸靜姝歎了口氣：
「好了，你們這麼多人待在這裡也無用，分批去歇息，這個時候，若是你們都垮了，誰來理事？執信，你是大婦，交給你來安排！」
陸執信點了點頭，隻留下了春夏秋冬四人，讓其他人都去歇息！隻是玉笙暗中掏出了一些藥丸，與茹意幾女偷偷服下後，便於陸執信說道：
「執信姐，我們是習武之人，不用休息的！」
陸執信也不勸阻：
「你是醫師，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不過千萬不要勉強！日子還長！」
幾女點頭示意！
邸靜姝還是不放心：
「我還是進去看看阿生，不然我不放心！」
玉笙急道：
「姑姑，但夫君不讓我們進去！」
豈料薑知墨卻說道：
「他是不讓你們進去，又沒說過不讓我和小祖母進去！」
「好像也是哦，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哎呀玉笙，就算他要怪也怪不到你們頭上！大不了就是被趕出來罷了！」
事不宜遲，邸靜姝和薑知墨兩人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房間內，凝瑤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房間裡散落了一地的畫紙，而邸陽生一臉胡茬，雙眼布滿血絲，衣服上到處是炭筆的墨跡，此時正咬著一根炭筆定在在畫板前發呆！
薑知墨從地上撿起一張畫紙，這是凝瑤？再放眼望去，原來滿屋子的畫紙上皆是畫滿了凝瑤的素描，但不知為何，畫中的凝瑤表情都差不多！
邸靜姝試著輕聲道：
「阿生！」
邸陽生一愣，回頭看去：
「哦，姑姑來了啊！」
「阿生，你怎樣了？」
邸陽生頂著一臉的倦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我能有什麼事，無穿無爛的，我好得很！」
「阿生！」
邸靜姝更擔心了，這哪裡是沒事？明顯很大問題好不好！
忽然間，邸陽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姑姑，凝瑤在那邊，您去看一眼吧！」
邸靜姝一愣：
「好！」
邸靜姝緩緩走到床邊，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凝瑤，她此刻很端莊，很美麗，很安詳！就隻是，沒有了生氣
邸靜姝紅了眼眶，一隻手捂住了嘴巴，眼淚嘩啦嘩啦地往下流，緩緩坐在床邊，伸手輕撫過凝瑤的發絲
薑知墨與凝瑤不算熟悉，凝瑤長期在外提邸陽生打理家業，她們兩人見麵的次數不多！拿著畫紙，來到邸陽生身邊：
「這些都是你畫的？」
邸陽生淡淡地回道：
「我知道凝瑤走了，我想趁著還記得的時候，多畫一些她的畫像。以後我想她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看一看，這樣，我就不會忘記她！」
聽到這番話，薑知墨已經濕了眼眶！邸陽生頓了頓，續道：
「但是，不知道為何，我畫來畫去，就隻能畫出這一幅！無論我的腦海中有著那麼多她的畫麵，我也隻能畫出這一幅！就隻能畫出這一幅」
說著說著，邸陽生的雙眸像被擰開了開關一樣，眼淚開始不停地湧出來！
昨日從他看到凝瑤的屍體那一刻直到現在，他全程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心理學裡有一種情況，有些人傷心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潛意識裡就會開啟自我保護的開關！
這些人表麵上看不出異樣，沒有傷心，沒有悲哀、沒有眼淚！甚至會顯得無所謂，毫不在乎！像個沒事人一樣如往常一般與人談笑風生！
但若是到了某一個觸發點，僅僅一瞬，那些被隱藏的情緒就會徹底地爆發！很顯然，邸陽生就是這種情況！
邸陽生開始嚎啕大哭，口中還呢喃道：
「啊嗚嗚嗚~~~我隻能畫這一幅！凝瑤走了，我怎麼就畫不出來。嗚嗚嗚」
薑知墨將邸陽生擁入了懷中，緊緊地環抱著他，任由他的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衣衫！
薑知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她隻是想這樣做，她想安慰眼前這個失聲痛哭，無助的男人！
她清晰地感受到邸陽生的痛苦，他的哀傷！以及他對凝瑤的愛！
聞訊而來的陸執信等人，見到兩人擁在一起，雖然也是一愣，但隨著邸陽生痛哭聲，其他的任何事都不重要了！她們知道，邸陽生太需要釋放情緒了，再得不到釋放，會憋出事的！
邸陽生哭了很久，期間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打擾，皆是靜靜地陪著他！唯有薑知墨，一直緊抱著他，未曾鬆開，輕輕地安撫著他！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邸陽生兩眼一黑，便昏厥了過去！
「夫君！」
眾女極度擔心，玉笙趕緊上前檢視。還好，說邸陽生身體沒事，隻是憂思過度，再加上精神緊繃勞累過甚，這才暈過去的！眾女才放下心來！
茹意曹茉幾人合力將邸陽生抬回房間休息，隻是全程邸陽生都握緊了薑知墨的手，未曾鬆開！薑知墨也沒有說什麼，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一直陪在他床邊！
一天一夜過去了，邸陽生才悠悠轉醒，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薑知墨那張疲憊臉頰！
「你醒了？」
邸陽生一時還有些懵圈：
「你怎麼在這裡？」
薑知墨翻了個白眼，舉起那隻還被邸陽生握著的手，說道：
「你說呢？」
邸陽生趕緊鬆開手，尷尬道：
「呃~~不好意思，對不起！」
嗬嗬，這個高傲的男人居然會對自己道歉？
「沒事，我不怪你！現在你也醒了，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說罷，正欲轉身離開，邸陽生急道：
「你去哪？」
薑知墨翻了個白眼：
「還能去哪？你是睡飽了，我可是一天一夜沒睡過！怎麼，還想陪我睡覺？」
「呃~~」
邸陽生一時語塞，但心裡暗道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薑知墨徑直離去，沒一會兒，陸執信、昭陽、商暄妍，以及茹意玉笙一同進來，陸執信開口道：
「夫君，你覺得怎麼樣了？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邸陽生溫柔笑笑：
「我很好，就是有點餓！」
玉笙馬上說道：
「玉笙這便去準備宵夜！」
再次笑笑，玉笙快步離去！
「執信，凝瑤的後事準備得如何了？」
「放心，都準備好了，正等你決定呢！」
「好！」
從邸陽生昏睡那天開始，逍遙侯府就掛起了白綾，整個京城都知道邸陽生府裡正直白事！
光天化日之下血洗了英國公府和平西王府，事情太大，根本不可能隱瞞！雖然明麵上，邸陽生肯定會被事後追責的，但很多官員富商皆是私下過來弔唁！
期間，攝政王、忠勇侯府眾人，左右二相皆有到訪看望，甚至連邸老爺也帶著夫人來過！隻是邸陽生昏睡不知罷了！
邸陽生想將凝瑤葬在他母親的墓旁，還讓小神婆妘岫專門卜算過，結果甚好，大吉！
邸陽生斥巨資把她娘親墓地的整座山頭都買了下來，彆說他不差錢，就算是差錢，衝著他活閻王的名頭，誰敢不賣？
請了很多工匠，日夜趕工，將邸陽生娘親墓地的周圍都裝修改建成一個陵園！
在事發的第五天，凝瑤出殯！訊息一早就在京都傳開，所經之路，所有店鋪酒樓，甚至是住戶人家，皆是自發地掛上白綾！
可見民眾對邸陽生功績的認可！這是連邸陽生自己都不曾預料到的！
凝瑤走得很體麵，由於有白發人不能送黑發人得規矩，一眾長輩都沒有到場！僅有國安署的眾人參與出殯！
眾女全數白衣，由陸執信、昭陽、商暄妍和茹意，以及馬家姐妹、盛楠芝和嬴超雲等八人扶靈，邸陽生捧著凝瑤的素描畫像走在最前方！
嚴蓉也在同一天出殯，由嚴華以及一眾暗衛扶靈，跟在後麵！
所有流程井然有序的進行，直到墓碑豎起，邸陽生的心裡依然難以平複！墓碑上寫著金陵、商丘，愛妻邸氏江凝瑤之墓！
眾人鞠躬燒香後，邸陽生坐在墓前燒著紙錢：
「凝瑤，你怎麼就捨得離我而去了呢？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我也沒能給你一個名分，甚至都沒有婚禮！這都是我欠你的！下輩子，隻能下輩子再還你了！」
陸執信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眾女也圍在一起燒著紙錢。這時，孫若雷緩緩近前：
「大人！」
「哦，孫姑娘啊！多謝你來送凝瑤最後一程，是有什麼事嗎？」
「大人彆這麼說，小女子與凝瑤夫人是很好的朋友，這都是應該做的！小女子這些天都在想著，若是當日我能勇敢一點，結果會不會就不會變成這樣！」
邸陽生歎了口氣：
「你沒有錯，你已經做到最好了！若是你真的去幫忙，最後也隻會是多一具屍體罷了！不要自責了，相信凝瑤也想看到你好好地活下去！」
孫若雷擦了擦眼淚：
「大人，小女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凝瑤夫人在味美齋出事的，我也無心再經營了，不知大人能否收留小女子在府中當個廚娘？」
邸陽生一愣：
「味美齋不是你的祖產嗎？你捨得？」
「經過此事，小女子也算是看開了，這都是身外之物！凝瑤夫人怎麼說也是因我而死，就讓小女子在您府上贖罪吧！」
說罷，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
邸陽生略作思考：
「好！至於味美齋我會讓人繼續經營，收益歸你！以後，凝瑤的房間我會改成祠堂，你便住在凝瑤的院子吧！一切吃穿用度皆與春堂她們一樣！」
「奴婢多謝大人！」
邸陽生抬頭看向天空，一抹微風輕輕拂過，周圍的竹林沙沙作響，彷彿訴說著最後的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