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餘玉：孤影亂世情難全 第126章 在意
周複明看著她怔忪的模樣，那雙總是漾著水色、此刻卻因驚愕而微微睜圓的眸子裡，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不再掩飾的、帶著掠奪意味的身影。他看得分明，那驚愕底下，飛快閃過的是熟悉的算計、權衡，以及一絲不肯就範的、屬於小獸般的倔強與狡黠。
她大概在飛快地思考：如何虛與委蛇？如何暫時穩住他？如何從這突如其來的、危險的宣言中脫身？那些小心思，在他眼中如同透明的水紋，清晰可見。
若是往常，他會覺得有趣，會耐心地與她周旋，一步步引她入彀，享受博弈的樂趣。
但現在，不同了。
既然那顆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名為“在意”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帶著扭曲卻蓬勃的生命力纏繞上他的心竅，他便失去了那份純粹的、旁觀者般的耐心。他不想再隻是看著她獨自在黑暗裡跌跌撞撞地摸索，甚至不想再去糾正她那些可能會引火燒身的小聰明。
一種近乎昏聵的縱容欲，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瘋狂滋生。
他看著她眼珠微轉，粉嫩的唇瓣囁嚅著，似乎正要組織語言，說出些言不由衷的、試圖矇混過關的漂亮話。
嗬。
周複明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寵溺的嘲諷。他不再給她機會。
扶在她腰側的手微微用力，讓她更貼近自己幾分，另一隻勾著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卻放得極輕，彷彿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拇指甚至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那細膩的肌膚。
然後，在沐兮錯愕的、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他微微仰起頭，精準地攫取了她那雙試圖狡辯和拒絕的唇。
觸感比想象中更加柔軟，帶著晨起的微乾和一絲殘留的酒意，以及獨屬於她的、清甜的馨香。
這個吻並不深入，甚至稱得上短暫，更像是一個不容置疑的、蓋印般的宣告，帶著絕對占有的意味和一絲懲戒她方纔那些小心思的懲罰。
沐兮的呼吸驟然停滯，大腦一片空白！
所有算計、所有權衡、所有偽裝，在這一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轟得粉碎！隻剩下純粹的、巨大的震驚和恐慌！
她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周複明那雙深不見底、卻帶著清晰笑意的眸子。他……他怎麼敢？！
一觸即分。
周複明緩緩退開少許，依舊保持著極近的距離，呼吸交融。他看著沐兮瞬間煞白、繼而迅速漲紅、彷彿快要滴血的臉頰，看著她眼中徹底潰散的驚慌和不知所措，嘴角那抹勢在必得的笑意加深了。
“味道不錯。”他低聲評價，嗓音沙啞，帶著飽餐後的慵懶和滿意，“以後，這裡也是我的了。”指尖意有所指地輕輕點了一下她紅腫的下唇。
這輕佻又霸道的話語，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沐兮緊繃的神經！
“你——！”她又驚又怒又羞，所有的理智和計劃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逃離！
她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把推開周複明禁錮著她的手臂，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跌了下來，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她甚至不敢回頭看周複明的表情，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臉頰燙得如同火燒，嘴唇上還殘留著那灼熱而霸道的觸感，一遍遍提醒著她剛才發生了什麼。
“我…我該回去了！”她丟下這句毫無底氣、顫抖得不成樣子的話，像是身後有厲鬼追趕般，轉身就朝著書房門口慌不擇路地衝去！
腳步虛浮，差點被地毯絆倒，也渾然不顧。手忙腳亂地擰開門把手，幾乎是摔出門外，然後又“砰”地一聲重重將門關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徹底隔絕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和那個可怕的男人。
周複明並沒有起身去追。
他依舊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甚至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聽著門外那倉惶遠去的、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最終消失不見。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馨香和那一瞬間的驚慌氣息。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自己的唇角，那裡彷彿還殘留著那份柔軟的觸感和她驚慌失措的溫度。眼底的笑意層層漾開，不再是平日那種溫和的、算計的假麵，而是一種摻雜著濃厚興趣、強烈佔有慾和近乎昏聵縱容的、真實而危險的光芒。
跑了？
跑吧。
他能看出她眼底那未熄的野心和仇恨，知道她絕不會因此就真正遠離。她還會需要他，依賴他，就像需要水和空氣。
而他，樂意之至。
他甚至開始期待，期待她下次會帶著怎樣“驚世駭俗”的計劃來找他。是再去捅哪個馬蜂窩？還是想去掀翻誰的棋盤？
無論是什麼，他想，他大概都會微笑著點頭，然後毫不猶豫地遞給她最鋒利的刀，最猛的油，甚至親手為她推開那扇通往更深黑暗的門。
就像溺愛孩子的家長，眼睜睜看著孩子舉著火把奔向柴房，非但不會阻止，反而會嫌火不夠旺，親自上前添柴加瓦，甚至期待著那衝天的火光能映紅半邊天，然後撫掌輕笑，讚一句：“燒得好。”
至於這火最終會焚毀敵人，還是會灼傷她自己，甚至反噬到他身上……
周複明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瘋狂的、愉悅的弧度。
那又何妨？
這無趣又肮臟的世道，能得如此有趣的一把火，一場盛宴，一個能與他共舞於烈焰邊緣、甚至能看穿他寂寞靈魂的伴，豈不快哉？
他緩緩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揉皺的睡衣領口，姿態恢複了一貫的從容優雅，彷彿剛才那個強勢掠奪的人不是他。
隻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燃起的熊熊火焰，卻再也無法熄滅。
獵物已經受驚逃竄。
而獵人的遊戲，才剛剛開始。並且，他絕不會再允許她脫離自己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