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餘玉：孤影亂世情難全 第35章 獻祭
張彥鈞的監視如同銅牆鐵壁，自華懋飯店那晚後，沐兮幾乎寸步難行。
然而，越是高壓，越是需要突破口。
沈知意，這條因露台上那一眼而被激怒的毒蛇，他的病態佔有慾和隱藏在溫潤外表下的情報網，是沐兮眼下最需要利用的武器。
機會來得偶然，又或許是沈知意刻意營造。一場由幾家商會聯合舉辦的古籍善本鑒賞會，在一座頗有年頭的私人藏書樓舉行。
張彥鈞對此類風雅之事毫無興趣，但出於維持與商界表麵和諧的需要，還是派了副官“陪同”沐兮前往。
沐兮知道，沈知意必定在場。
藏書樓內光線晦暗，充斥著陳舊紙張和淡淡墨香的味道。巨大的樟木書架高聳至頂，形成一片寂靜而壓抑的森林。
沐兮穿著素雅的月白色旗袍，穿梭其間，看似在專心瀏覽古籍，眼角餘光卻始終留意著那個溫潤如玉的身影。
沈知意果然在一排關於地方誌的書架前，正與一位老學者低聲交談。
他看到她，目光微微一凝，隨即對老學者歉然一笑，結束了談話。
機會稍縱即逝。
沐兮狀似無意地走向書架深處更僻靜的區域，那裡燈光愈發昏暗，空氣也彷彿停滯不前。
她能感覺到，沈知意就跟在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如同最耐心的獵手。
在一個兩側書架形成的狹窄死角，沐兮停下了腳步，手指無意識地劃過一本古籍粗糙的書脊。
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
“兮兮也對《輿地紀勝》感興趣？”
沈知意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像滑膩的蛇，悄然纏繞上來。
他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她的後頸。
沐兮緩緩轉過身。昏暗的光線下，她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慌與脆弱，像是誤入陷阱的小獸：“知意哥哥…我，我隻是隨便看看”
沈知意就站在她麵前，距離近得能看清他金絲眼鏡後那雙深邃眼眸裡翻湧的暗流。
他臉上掛著笑，但那笑容裡沒有暖意，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貪婪的審視。
他抬手，似乎想幫她拂去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緩緩下滑，落在了她微微敞開的旗袍立領邊緣。
冰涼的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頸側細膩的麵板。那裡，曾被張彥鈞留下過痕跡，如今早已消退，卻彷彿仍殘留著無形的烙印。
沐兮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後退，後背卻抵在了冰冷的書架上，無處可逃。
“那晚雨大，周府…可還住得慣？”
他輕聲問道，指尖依舊流連在她領口，語氣溫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內容卻尖銳如刀，“他…沒有嚇到你吧？”
他在問周複明，指尖卻暗示著張彥鈞留下的暴行。嫉妒和佔有慾在他溫和的麵具下瘋狂燃燒。
沐兮抬起眼，眸中水光瀲灩，像是被他的觸碰和問話勾起了無儘的委屈。
她輕輕搖頭，聲音帶著哽咽：“周先生隻是提供了住處”
“知意哥哥，我很害怕…”
“怕什麼？”
沈知意向前又逼近半步，兩人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他低下頭，目光鎖住她微顫的唇瓣，聲音愈發低沉誘哄，“告訴我，誰讓你害怕了？”
“是周複明？還是…張彥鈞？”
他身上的冷冽沉香氣息將她緊緊包裹，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沐兮能感覺到他身體散發出的熱量和那看似斯文的軀體下隱藏的力量。
“都有”
沐兮的聲音細若遊絲，帶著全然的依賴和無助，“他們都隻想利用我，掌控我，隻有知意哥哥你，從小看著我長大，是不同的，對不對？”
她仰望著他，眼神純淨又脆弱，彷彿他是她在這冰冷世界裡唯一的浮木。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沈知意心中最扭曲的那點心思——他是特彆的，他擁有她的過去，也理應擁有她的現在和未來。
沈知意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容顏，那微微張開的、花瓣般柔嫩的唇，眼中最後一絲理智被瘋狂滋長的佔有慾吞噬。
“我當然不同”
他啞聲道，拇指近乎貪婪地撫上她的下唇，力道微微加重，揉碾著那抹嫣紅，“兮兮，回到我身邊來。隻有我能保護你，隻有我能給你真正的安寧”
“我可以為你打造一個絕對安全的‘家’，一個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他的話語如同毒蛇吐信，充滿了病態的誘惑。沐兮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眼中蓄積的淚水終於滑落，順著臉頰滴落在他撫著她唇瓣的手指上。
然後，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像是被他的話語和觸碰蠱惑，微微踮起了腳尖——
一個輕如羽毛、卻又帶著決絕意味的吻，落在了沈知意的唇角。
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凝固。
沈知意身體猛地僵住，瞳孔驟然收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兩片唇瓣的柔軟、冰涼，以及那轉瞬即逝的、帶著淚水的鹹澀觸感。
她身上極淡的梔子花香，混合著古籍的陳舊氣息，形成一種詭異而令人瘋狂的蠱惑。
這個吻一觸即分，快得如同錯覺。
沐兮像是用儘了全部勇氣，迅速後退，背脊緊緊抵著書架，胸口劇烈起伏，臉頰緋紅，眼神裡充滿了羞恥、慌亂，以及一絲孤注一擲的哀求：“知意哥哥…幫我…我需要知道”
“碼頭大火那晚，除了周複明的人，還有誰？那些穿不同軍裝的人…是誰？”
她用這個倉促的、奉獻般的吻，和恰到好處的脆弱，丟擲了她真正想知道的問題。
沈知意還沉浸在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帶來的巨大衝擊中。唇角那抹冰涼柔軟的觸感彷彿烙印般灼燒著他。
他看著她羞紅的臉、泫然欲泣的眼，那副完全依賴於他、向他獻祭般的姿態，極大地滿足了他病態的佔有慾和控製欲。
理智告訴他這很可能是個陷阱，但情感和**早已咆哮著淹沒了警惕。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開她，而是再次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比之前更重，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她吞噬：“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
“兮兮，你學壞了…”
他的拇指輕輕地擦過她的唇瓣，彷彿要擦掉不屬於他的氣息，又彷彿在回味剛才的觸感。
然後，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不是沐兮那種蜻蜓點水的觸碰，而是充滿了掠奪和懲罰意味的、真正的吻。
強勢、霸道，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撬開她的牙關，深入探索，氣息交纏間滿是他的沉香和她淚水的味道。
沐兮的身體徹底僵住，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身後的書架，指甲幾乎要掐進木頭裡。
她強迫自己放鬆，承受著這個令人窒息的吻，心中一片冰冷的海嘯。
這是代價，獲取情報必須付出的、肮臟的代價。
許久，沈知意才喘息著放開她。他的金絲眼鏡微微歪斜，眼底是尚未平息的瘋狂慾念和一種得償所願的饜足。
他看著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和迷離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意。
“穿不同軍裝的人？”
他聲音沙啞，指尖曖昧地摩挲著她紅腫的下唇，終於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是日本人…岩井公館的特彆行動隊”
“周複明…哼，他不過是借了東風，也想分一杯羹的鬣狗而已。”
岩井公館！日本人！
沐兮的心臟狠狠一縮。真相的碎片，終於又拚上了一塊。
沈知意滿意地看著她眼中的震驚，以為她是被這真相嚇到。他再次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如同魔鬼的呢喃：“現在，你知道了乖乖待在我為你準備的籠子裡，纔是最好的選擇，彆再讓我看到，你用這種方式…去求彆人…”
他的指尖滑過她滾燙的臉頰，帶著無比的眷戀和威脅。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一下呼吸，扶正了眼鏡，臉上那溫潤的麵具似乎又重新戴好，隻是眼底的偏執和狂熱尚未完全褪去。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層層書架之後。
沐兮獨自一人留在昏暗的角落裡，背靠著冰冷的書架，緩緩滑坐到地上。
她抬手，用力地、反複地擦拭著自己紅腫刺痛的嘴唇，直到唇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彷彿想要擦去所有令人作嘔的觸感和氣息。
眼淚無聲地滑落，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極致的屈辱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但她的眼神，卻在那片水光之後，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銳利。
岩井公館…周複明…
又一個名字，被刻上了她的複仇名單。
這個用身體和屈辱換來的資訊，讓她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代價慘重，但她，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