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_張國榮 信我
信我
溫長寧為焦月安排好了後事,嵐亦宮又清冷了些。
鳳印裡藏著另一塊虎符,兩塊正好可以對上。這肯定是她父皇生前為她留下的兵力,隻是有了虎符,那該去哪調兵呢。現下邊關連連戰事,若能調動更多的兵,也算是解邊關的燃眉之急。
她想了好久,這些兵力會被藏在了哪裡,又是誰人管轄著。是她父皇信任的人,更得是不起眼的人,不然不會藏了這麼多年。
正當她沒頭緒之際,想到了那日從上官府拿來的堪輿圖還在她房裡放著,她立刻命人拿了出來。她一處一處地看這圖上的都城郡縣,最後她的手指停留在了燕州城上。父皇在位時,很信任看重一位姓薛的將軍,之後這位將軍就突然告老還了鄉,若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燕都城,很有可能這些兵就在薛老將軍的手裡。為了不耽誤時間,溫長寧連夜去了燕州城。
“老爺!老爺!”一小廝急忙跑進廳。
“慌慌張張的,急什麼?”
“是有人要見您,現在正在咱們府外呢。”
“現在這個時候?????”薛老將軍擰了下眉。“可知是誰?”
“這不知,來人穿了一身黑,就說一定要見您,看著好像還停急的。”
薛老將軍聽他這麼一說,將來人的目的猜了個大概,“請她去我書房。”
溫長寧被小廝帶進了他的書房內,看著後方的薛老將軍轉過了身來,他這樣子,讓她想起了多年前他還在朝堂上的情景,那時的他,鬢間還沒這麼多的白發。“薛老將軍。”
“你是?”
她直接開門見山,從袖中拿出了虎符亮給他看。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知老將軍,可還記得南嘉?”
老將軍眼前一亮,瞬間想了起來,他躬身要行禮,“臣參見長公主。”
“將軍快快請起,不必在意這些虛禮。我來,將軍應到猜到了什麼目的。”
“陛下囑托我的事,看來到了時機。”他意味深長說道。“陛下命我培養的十萬大軍,公主可儘數調去。”
十萬,再加上京中的兵足夠她呼叫了。
“薛將軍,南嘉還有一事想問,是關於當年的。”
“公主儘管問,老夫定知無不言。”
“葉相當年為何要謀反?”
“謀反?”他沒聽懂溫長寧的意思,她說的葉相是他心中以為的這個人嗎?可謀反一事,他怎麼對不上號啊。他突然想起來,元熙帝那年寫信同他講的事,他差點忘了。“公主莫不是誤會了?本沒有此事的”
央藍在門外踱了踱步,她收到了急報。
“這位姑娘您彆急啊,你家主子正在和我們老爺說話呢,估計一會兒就出來了。”那小廝以為是她擔心自家主子呢。
不行,她等不了了,央藍轉步就要推開了門,那小廝都來不及攔,“哎姑娘,您不能進去啊!老爺,她這”
薛老將軍並未怪她,而是衝小廝擺了擺手。
“怎麼回事?”溫長寧見她突然闖了進來。
央藍瞅了瞅薛將軍,又看看溫長寧,是在問能不能說。
“無妨,你儘管說。”
“邊關告急”
調好兵後,溫長寧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了京城內。邊關送來急報,烏孫昆莫突然帶著帶著五十萬的兵馬往雍都城方向來,這一次,不是平常的小打小鬨了。葉先覺也要提前出發去邊關迎戰。現下他手裡的兵馬根本不足以對抗烏孫的這五十萬大軍啊,他這不是送死去嗎。
與薛老將軍的談話中,她知道了當年她父皇與葉家突然不合的真相,葉相沒有想要謀反,而她父皇也沒有要查抄葉家。是她父皇當年暗中發現文昭帝結黨營私,有謀反之嫌,就故意與葉相演了一場他們不合的戲碼,來引文昭帝上鉤從而放鬆警惕的。讓他覺得他皇兄失了臂膀,而他確實信了。
後來卻出了意外,元熙帝也未來得急向她解釋。
等她來到蕭府,她就先說了兵符一事,可葉先覺駁了她的話,他說,他不需要這些兵馬。
溫長寧以為是因為之前二人互相懷疑的事,她極力解釋,而葉先覺卻說此事疑點重重,現在不是議這個的時候。
“那你說,什麼纔是合適的時候,現下戰事吃緊,我調來了兵助你,你又不用,你我都解釋了,你不信?”
她眼框有些泛了紅,她上前抓住蕭何的袖子。
“葉蕭,你可以信我!”
她顫抖的聲音帶著淡淡哭腔。
葉蕭眸中的克製之意似乎快要爆發出來,他蹙眉閉眼,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溫長寧手中的一角袖子也隨之被抻了出來。
她低下頭,抽噎聲再也壓抑不住,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
“來人!帶長公主回宮!”葉蕭攥緊了拳頭,手上的青筋隨著他的情緒變得更明顯。
“葉蕭——”
溫長寧近乎嘶啞的喊出他的名字,就這麼看著他的背影。
石嘯上前來想要請她離開,“公主。”
溫長寧的肩膀顫抖著,她怎麼也沒想到他能如此決絕。
“石嘯,帶公主回宮!”葉蕭再一次高聲說道。
“公主請吧!”石嘯向門外擡起了手,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從頭至尾,他沒有一絲猶豫,一絲後悔。
溫長寧哭著哭著卻逐漸揚起了嘴角,帶著哽咽的笑聲從喉嚨裡擠出。
近日天寒,尤其是夜裡,可溫長寧卻不覺得,任由冷風拂過臉頰。
酒盞碰撞的聲音和女子的哀歎聲融在了這黑夜裡。溫長寧坐在亭子內,獨自飲著酒。
她轉著手裡的酒杯,低眸,這酒水很清,很清,月光的照耀下,晃動的酒水顯得很亮,而她看得也很清楚。
不知何時,蕭何站在了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蕭—”
央藍恰巧經過,看見他,剛要說話,被蕭何擡手示意製止了。
央藍看了眼亭子裡的溫長寧,又看了看他,躬身退了出去。
溫長寧剛好喝完這盞酒,起身走向屋內,此時,蕭何也向前走去。
女子快走到台階處時身形頓了頓,又瞄了一眼一旁的柱子,眼裡的深意被她遮住,喝了酒後的紅暈也漸漸爬上了女子的臉頰。
她繼續向走著,不知怎的,突然一個趔趄。
眼瞅著就要栽倒到地,蕭何的出現一下子接住了她。
男子扶著她的脊背,輕輕握住了女子手,他拇指處冰涼的白玉扳指貼在了她的手背上,二人指尖相觸,身體貼的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
她向來體寒,還坐在外麵喝了涼酒,現下手冰涼的很,男子溫熱的大手似是一股暖流一樣包裹著她。
男子低頭看著他手心裡握著的另一隻手,蹙眉又緊緊攥了攥她的手。
溫長寧轉身欲要離開,剛想掙脫開他的束縛,不知是酒醉還是心不在焉沒看清楚腳下,沒站穩而導致身體晃了晃,可蕭何扶住了她。
他看到女子這樣,想要張口卻說不出話,他知道她這是想回房內,乾脆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免得她再摔倒,一路將她抱回了內殿。
蕭何將她放在了床榻上,他半跪在床邊,替她解著披風,脫了鞋履,好讓她睡著了舒服些。
蕭何看向她的目光裡帶著酸澀,他這張俊朗的臉上竟是有了隱忍克製之感。
不能再向前了,他們永遠不會有結果了,他深知自己不能再過多打擾她的人生,可怎麼就克製不住,他心中滿是不甘儘是不願,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不得不認。
大抵是緣分吧,天註定他們無緣,又如何反抗。
蕭何最後緊緊握了握她冰涼的手,為她蓋住了被子,溫柔的將她冰涼的手放進了了被子裡。
轉身離開之際,一陣聲音響起。
溫長寧頭上的簪子步搖還沒摘下來,有些硌得慌,她擡手摘簪子,可能是卡住了哪,拿了卻拿不下來,她蹙起眉來。
蕭何扭身見她的手在簪子上動來動去,立馬停住要走的心,傾身湊近,擡起她的脖頸為她摘下這些發飾。
能牽絆住蕭何的,隻有她了。
“你能不能彆走。”溫長寧雙眸泛著淚光,揚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使得他向前傾了傾。
“塞北之地如此苦寒,七年你也不願見我一麵。”
苦澀之感在蕭何心中蔓延,如同蠱蟲一般,錐心蝕骨。
良久,他開口。
“你喝醉了。”
他這一句話,溫長寧眼眶裡的淚終是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扭頭向另一個方向不再看他。二人僵持了好久,她今日喝的也是多了些,漸漸地,她好像睡著了。
說著蕭何握住了她的手腕,溫長寧冰冷的手被他攏住在了掌心裡,他小心的揉搓著她纖細的手指,哈出一口氣來,試圖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
就當是最後一次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