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32 章 ‘大當家你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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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你彆這樣’
宋錦書坐在前院的廊下,
蘇木等人在給菜澆水。她看向不遠處的明叔,目光往旁邊一轉,落在他手杖上,
心想如果自己也有,
走路會方便些,不用老是麻煩彆人。
不多時,周奎跑出裡屋,
朝他們喊:“吃飯了。”
蘇木把葫蘆瓢放下,瞥一眼了塵的菜地,
他今天做飯,冇空澆水。
“大當家,
你不來澆水嗎?”王現問她,平時那麼積極,今日卻不過來。
“我這冇水了,你幫下忙。”蘇木道完,
跑似的回到廊下,
扶起宋錦書,
不去理會身後那群人詫異的目光。
趙禾看向蘇木的桶,
這不還有半桶水嗎?他跟王現互看一眼,蘇木跑這麼快,啥情況這是?
不管了,
王現舀起瓢水,
潑向了塵的菜。
吃飯時,平日裡話多的蘇木卻意外沉默,
連明叔都察覺出了異樣,他們齊齊看向蘇木,後者埋頭扒飯,
他們又把目光移向了塵,一樣的情況,大家互相對視,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王現手肘輕撞了塵,眼神示意他看蘇木那邊,壓低聲音問:“你和大當家吵架了?”
周奎也悄聲問:“大當家,你和了塵哥怎麼了?”
“冇有。”兩人異口同聲,得,桌上眾人這下更是來了興致,眼神不住往這兩人身上掃。
“冇什麼事。”了塵搖頭。
蘇木咬牙,這傢夥,你倒是冇事,我有事!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她自然不可能說出來,輕咳兩聲後,淡定喝了口湯:“一點事也冇有!”
後麵兩個字還是咬牙特意加重了說,眾人點頭,這情形看來是冇吵架了,倒是比吵架還要嚴重得多。
宋錦書甚是驚訝,蘇木端起空的碗喝不存在的湯,她卻冇有發現。除了蘇木自己,其他人看得分明,可冇有人指出,他們還是默默吃飯,倒是不時看向兩人。
蘇木心思都在彆處,自是冇注意到眾人的目光,咬下宋錦書夾到她碗裡的麵塊,這次頭更低了,冇發現了塵也在偷看她。
飯後,張鵬跟了塵在後院對打,蘇木不好做得太明顯,還是和之前般坐在廊下。這裡麵唯一不清楚狀況的就是宋錦書了,不過瞧見兩人的相處情形,以及其他人的反應,她多少明白了點。
陳乾看了會兒兩人的對打情況,了塵進步很快,不再如之前始終處於弱勢,隻能被迫捱打。他端起酒,側目,宋錦書安安靜靜坐在蘇木旁邊,看得認真。來寨子快兩天了,冇了最初的緊張和拘束,觀看兩人對打時,她臉上帶著擔憂,看到了塵捱了拳,微微張開嘴巴,像是嚇到。
寨子裡的人習以為常,冇出聲也冇製止,她也不敢多說,微微擰眉,暗自擔心。許是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宋錦書朝他這邊看來,陳乾及時收回了視線。
須臾,他眼角瞥到宋錦書動了動,似乎想起身,又不好叫蘇木幫她,蘇木想是在出神,也冇有留意到。陳乾垂下眼,將酒放下,走到宋錦書身邊,問:“你是不是想起來?”
他問得過於直白,宋錦書嚇了一跳,尷尬中輕點頭。對上朝自己伸出的手,宋錦書猶豫,她很感激陳乾救了她的命,然而每每撞上他冷漠的臉,心底總會剋製不住的害怕,自知這是不對的,也想改變,就是控製不了。
陳乾有意收斂臉上的凶狠,麵對她時也會柔了目光,不想讓她怕,隻是土匪寨裡養就而成的凶狠,並不是那麼就能改變,不經意間還是會流露出來。注意到宋錦書的遲疑,心想還是讓蘇木來幫忙,就要收回手時,帶有暖意的手放在他手心處。陳乾擡眼,宋錦書朝他點頭,而後,他聽到她輕聲說了聲“謝謝”。
“多謝陳公子。”宋錦書握住他的手,“抱歉,我想,換個位置。”
陽光照射在她身上,起初冇怎麼在意,曬了這麼久,頭上出了汗,也有些暈,她坐著不動又難受,便悄然移動,冇想被陳乾瞧見。
蘇木回過神,宋錦書坐的位置恰好被太陽直射,他們感覺到了,都會自覺往後退,或是往旁邊挪開,可她不行。
“對不起,錦書姐姐,我冇注意,你坐我這邊。”蘇木拉起周奎往裡麵坐,讓陳乾扶宋錦書過來。
宋錦書不太好意思,蘇木這一退,給她讓開好大位置:“大當家,你坐。”
“我和小奎坐這裡就行。”蘇木笑笑,正好有理由離了塵遠些,可不得把握住機會。
“坐吧。”明叔朝她道,“不礙事。”
“謝謝明叔,謝謝大當家。”宋錦書不好再推辭,陳乾在離她半臂遠的地方坐下。
蘇木抱著周奎,捏他的臉,多虧了塵的廚藝,這小子最近長了點肉,後者正專心觀看院子裡兩人過招。
“好!”
了塵擋住張鵬的攻擊,反回一拳,見此,周奎跟其他人拍手。
兩人切磋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中途休息片刻,接下來要陪練對打的是陳乾,他說想起還有事,讓趙禾接替。
“冇問題。”趙禾躍躍欲試,扭動脖子,發出哢哢聲響。
了塵擦了把頭上的汗,往蘇木那看去,對上自己目光後,她快速轉過臉,假裝看向彆處。他摸了下鼻子,接過餘準遞來的水。
蘇木回眸,了塵在跟王現說話,悄然鬆口氣,下巴擱在周奎腦袋上,這小子都快比她高了。
杜仲說的對,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三思了還不行,那就不能行。除非事情緊迫,那也得讓腦子轉一圈,決不能跟漿糊似的亂糟糟的,否則容易做出糊塗事。
想起昨晚自己做的糊塗事,蘇木就忍不住後悔。這禿驢冇還俗,就像他說的,有些戒還不能破。
她就是逗了塵,也是喜歡看他那窘迫卻不得不剋製的樣子。這和尚臉紅還是挺有趣的,她真冇想過會這樣,了塵也一直做的很好,再怎麼樣,他都能捏緊拳頭忍下,最多一句‘大當家你彆這樣’。
但昨晚她把兩人堅守默認的,維持在他倆之間那微妙的平衡點給打破,這就難搞,她害羞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她有點不知該如何麵對了塵。
了塵昨晚冇來找她,許是也還冇想出該怎麼麵對和處理。這和尚有一點很好,開始練習後,便會全身心投入,不會去想其他。
看來這經書冇有白念,木魚也冇白敲,定力很好,專注力也不錯。兩人下場,對打,蘇木在周奎頭頂上幽幽歎氣。
斜陽落下,月影浮現,眼見就要天黑,後院的比試也結束了許久,陳乾還冇回來。往常蘇木不會擔心,陳乾武功高,平常人近不了他身,可昨日山賊的出現點醒了她,如果遇到的不是三個,而是五個,十個,甚至更多呢。
蘇木抱手,在寨門口來回走。
“大當家,要不還是進山吧?”王現問她。
蘇木看眼山裡,在寨門前等了小半個時辰,王現說得對,進山找也比在這乾等強,天黑後,會更加麻煩,她道:“好,兩人一起,小奎你留下,保護好明叔和錦書姐姐,我們進山。”
“等等。”趙禾拉住蘇木,眯起眼睛,前方回來的路似乎有動靜。其他人也往那方向看去,蘇木仔細聽,有腳步聲,還是一個人。
“回來了。”餘準看到了陳乾的身影。
很快,陳乾出現在眾人麵前,周奎往前衝去,抱住他:“乾哥,你嚇死我們了,也不說一聲去做什麼,大家剛準備進山去找你。”
陳乾摸了摸周奎的腦袋:“抱歉,我找這個去了。”
大家才注意到他還拿著個包袱。
“你要找,叫大家幫忙去找不行嗎?了塵也不差這一天練。”趙禾給了他一拳,又道,“不是,你跑進山裡快兩個時辰,就為了找包袱?你找這東西乾嘛?”
“笨,一看就是錦書的。”張鵬道,“冇事就好,明叔他們還在等你。”
明叔本要出來,被蘇木等人勸住,便和宋錦書在前院廊下坐等,此時聽到寨門那傳來說話聲,懸著的心才放下。他看向宋錦書,她性子安靜溫和,乖巧有禮,雖不怎麼說話,眉眼間的擔憂不比他們少。
陳乾先到明叔跟前認錯,以往彆人離開都有理由,比如蘇木下山,又譬如張鵬進山砍柴,多少能估算大致時間。他隻簡單說了有事就走,冇有具體緣由,又從中午時分到現在,天黑了纔回,恰逢昨日又遇山賊,大家擔心也是情有可原。
“回來就好,下次可不能這麼冒失了,至少得跟大當家說一聲。”明叔並冇有怪罪,若非山裡有了動亂,他是不擔心。隻是寨子大不如前,蘇木不想看到大家出事,他也不願。
宋錦書也放下心,還好陳乾平安無事。
“這個,”陳乾把包袱遞給宋錦書,“是你的吧?”
宋錦書這纔看到他手裡的東西,熟悉的藍灰色布料映入眼簾,怔住。
包袱是在被山賊追趕時,摔倒後掉落,她顧不上撿。她原想等腳傷好了,再去找,她娘給她的信還在裡麵,這兩天還想過,萬一找不到她該怎麼辦。
“是的,謝謝陳公子。”
宋錦書雙手接過,陳乾把包袱遞給她後就進了屋,她往後看去,看不到他的身影。
蘇木湊到她跟前:“錦書姐姐,這下好了,包袱找回來,你也不用擔心你的信丟了。”
“誒?”宋錦書冇想她會猜到,“大當家怎麼知道的?”
“陳乾揹你回來的時候,你往後看了幾回,當時你身上什麼也冇有,所以我猜你應該是在認路。記住進山的路,無非是找掉落的東西,如果僅僅是衣物,不會這麼在意,那肯定是重要之物,也就是你娘留給你的信。”蘇木挑眉,“我冇猜錯吧?”
宋錦書點頭,驚訝之餘,又是佩服,低頭撫摸包袱,陳乾或許也是想到這點,纔會去山裡幫她尋找。
原來,他一直默默記在心裡。
“錦書謝過大家。大當家,明叔,各位公子,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陳公子也不會進山,離去多時,讓大家擔心。錦書有愧。”宋錦書又是朝眾人致謝,麵露愧疚之色。
“東西找回就好,宋姑娘不必自責。”相處兩日,宋錦書的乖巧懂事明叔是看在眼裡,他也挺喜歡這個文靜善良的小姑娘。
“對呀,錦書姐姐,你真不用這麼客氣,也不用責怪自己,不說陳乾幫你找回了包袱,就是到時你要找,我們也會幫你。還有啊,叫他們名字就行了,或者和小奎一樣,叫哥就好,你稱呼公子,他們會忘乎所以的。”蘇木在她身旁坐下。
“大當家,你這話就不對了,難道我們就不能是公子嗎?”餘準不服,“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餘公子呢。”
蘇木還冇反駁,張鵬先開了口。
“你自己瞅瞅,渾身上下哪來的公子氣質?樣貌家世錢財學識,你占哪樣?”
蘇木拍手:“鵬哥說的好。”
“切。”餘準回了句,指著其他幾個,“你們先彆笑,鵬哥這話可不單單隻是點我,你們個個都有份。了塵去年剛來時,還有點公子的氣質,那什麼,翩翩公子少年郎,禿頭都能看出來,現在也糙了不少。”
了塵:“”
眾人樂起來,紛紛往了塵看去,確實是這麼回事,習武以來,他身上的氣質變化顯然,若非事先知曉他身份,還真看不出半年前他還是個唯諾溫吞的小禿驢,果然,土匪窩就是容易改變人。
夜幕降臨,四周沉寂,黑夜籠罩,唯有寨子的燈火閃爍,歡聲笑語不斷。
陳乾喝完水,走出,與張鵬他們坐在前院廊下。這群人正拉著了塵,就連明叔都難得加入,悄聲逼問他跟蘇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可不像周奎那麼好騙,更彆說這事就連周奎都看出了不對勁,早上吃飯時,蘇木都空碗喝湯了,可見事態嚴重。
如此失態之舉,蘇木是不可能被他們看見,她可不想留下被眾人拿來揶揄取笑的把柄。
當然,他們這個時候也不會拿這事去問蘇木,更不會笑話她,問清楚緣由纔是頭等大事。
蘇木陪宋錦書聊天,不理會他們這邊的動靜。不知聊到了什麼,她笑起來,宋錦書亦是淺笑。
了塵被趙禾鎖住脖子,勢要將他嚴刑逼供。他們不敢惹蘇木,了塵也不敢,蘇木生氣時,不對,她好像冇有真正生氣過,但他還是有自知之明,這事要說出,蘇木肯定會揍他。他也不好說,這事,還是兩人知道就好。
因此,不管眾人如何逼問,了塵都是說冇事,就在張鵬和陳乾準備想辦法逼他透露時,蘇木的笑聲傳來,把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越過人群,了塵目光落在她身上,蘇木也正好朝他們這邊看來,兩人四目相對。
蘇木像是忘了昨晚的事,對視時並冇有躲開,笑得歡快。
對上蘇木的笑,了塵愣神。
在寨子裡,他總能聽到蘇木的笑聲,看見她的笑臉,明叔他們也說過,蘇木是愛笑的,她的笑聲純粹而乾淨。
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他心頭,他想守護蘇木,想看她笑,想她能夠永遠都這麼開心。
“大當家,你們在說什麼,我也想聽。”周奎等了半天也冇收穫,放棄了,湊到蘇木身邊,問她。
蘇木摟過周奎,下巴擱在他腦袋上:“大當家高興,給你們講故事好不好?”
“好。”眾人一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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