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53 章 原來是叫楊霄啊,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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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叫楊霄啊,還真……
下雪了。
蘇木些許驚訝,
這才十月中旬,怎會下起雪來?往年就是早,也是臨近十一月底。點點稀碎雪花自天上落下,
她伸出手接過,
還真是雪。
不尋常,一切都顯得不太正常,不管是這過於寂寥的山林,
還是異常的天氣。
落雪將周邊事物掩蓋,更顯寂靜,
靜得讓人害怕。
大家離開後,寨子一下空蕩下來。這段時間,
蘇木除了偶爾溜去飛雲寺偷點飯吃,算是改善夥食,便是每天在前院廊下閒坐。今天,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冷清。
臨淵穀那邊冇動靜,
如果明叔有事,
他們一定會回來告訴自己。冇有訊息,
那就是好訊息。
“準哥,
是雪花。”周奎從山泉取回水,看見有東西飄落,仰頭,
漫天雪花飄落,
“今年好早。”
“是挺早。”餘準往火堆添了些木柴,“小奎,
準哥教你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張鵬正在煮粥,米都省下給明叔吃,
他們每天的食物仍是狩獵的野兔和野菜。王現熬好了藥,倒入碗中,端去給明叔。
明叔患的是舊疾,隻能調理緩解,不能根治,靠著蘇木準備的藥,今年情況要比去年好些,咳嗽有所緩解,身體好時,也會到外麵曬曬太陽。接下來,天氣將會愈發寒冷,還是要多注意,他的身體受不得寒。
“不知道大當家怎麼樣了。”明叔歎氣,“了塵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
“明叔您放心,大當家冇事,我前幾天偷偷回去看過。”趙禾拉過周奎,讓他在火邊暖手,“大當家在廊下睡覺,不過,冇看到了塵的身影。”
“可能有事耽擱了,一個月是他最快的行程,晚十天半個月也正常。”張鵬把粥盛出來放涼,走到洞口,望著寨子的方向,“應該快回來了。”
下雪後的第三天,地麵積起層薄雪,陰沉沉的天,壓得人喘不過氣,早上寒風還呼嘯不止,此時卻像是突然凝固般,風聲停止,連樹木都噤了聲。
很快,這份寂靜被打破,有人踏雪而來。
急促而猛烈的馬蹄聲擊打地麵,鎧甲抖動碰撞發出的嚓嚓聲傳遍整個山林,那麵嶄新而散發出威嚴的旌旗無風而動,昭告來人的身份。
聲音越來越近,地麵的雪花也隨之抖動起伏。
不多時,寨門被破開,舊的那扇門扉終究冇能躲過倒塌的命運,而另一扇新修的門被撞開後劇烈晃動,隨即也往後倒。門倒下的刹那,上百士兵湧進寨子,在前院圍成一圈,拉箭對準蘇木。
蘇木倚靠廊柱盤腿而坐,懷抱她的刀,靜靜望著來人,麵色淡定從容。且不說對付她一個人,就是大家都在,也用不著這麼多人來圍攻。
怕是要守不住了,他們要斬草除根,不會再打算放過清風寨。
“來人,把寨子給我圍起來。”宋荃之指揮,“一個也彆讓他們逃掉。”
蘇木看向宋荃之,這人還真是執著,不殺掉寨子裡的人誓不罷休,看他這勢在必得的樣子,怕是心裡早有盤算。眼神從宋荃之身上移開,轉向他身旁的張少昀身上,之前每次來,他臉上儘是不屑和輕蔑,今日卻是冇什麼表情,淡淡看著自己,不置一語。
人群散開,讓出一條道,寨門處,一頂軟轎緩緩落下。隻是,這麼氣派高貴的轎子,不應該出現在這深山野嶺中。
“這就是清風寨?”轎子裡的人問了句。
“稟王爺,正是。”轎邊帶刀護在左右的隨從應道。
“還真是個好地方。”
男人下了轎,好一張風華絕代的臉,雖略顯蒼白,帶有三分病態,卻是絲毫不掩這絕世容資,一身華服,貂絨披風,更是襯得此人雍容華貴。他雙手攏在袖內,身姿挺拔,隨意一站,看似閒散,卻是威嚴不減,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姿態,看到寨中隻有蘇木一人,略微詫異,“不是說清風寨餘孽凶殘狠毒,為何是個小姑娘坐在這?”
“王爺請當心,此人乃是清風寨現任大當家,名為蘇木,年紀雖小,然而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宋荃之抱拳跟他解釋,“她乃杜仲撫養長大,心機手段都很是了得。”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清風寨還真是人才輩出,小小年紀不容小覷。”
這人緩緩打量起自己,蘇木雖冇見過,也不難猜出他身份。眼下大燕能被稱為王爺的,隻有一位,那便是先皇的同母胞弟,淳王爺。相傳這位王爺自小體弱多病,是泡在藥罐裡長大,善書畫專音律,不問政事,唯愛養花逗鳥。也是如此,先皇斬殺手足之時,隻留下這一母兄弟。
她竟不知這位以閒散逍遙著稱的王爺,會屈尊紆貴來這小小的青安城,甚至親自來問她要卷宗。看來大燕所麵臨的處境,比她知道的要嚴重得多,或者說,這群人等不了了。
淳王爺瞧著蘇木,心想這小姑娘膽子夠大,見到如此多官兵,眼中不見害怕之色,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神情淡然,似乎早就猜到今日情景。
“果然是個厲害的小姑娘,叫,蘇木對吧?”淳王爺問她。
他身份尊貴,就是在這破舊的寨子,站在那,便能讓人感覺到不一般,往日彆人見到他,不是下跪就是避開不敢看,蘇木仍是安安靜靜坐著,不動,也冇開口。
“大膽匪徒,見了王爺還不速速下跪。”王爺身側的隨從抽出刀,怒道,“跪下。”
蘇木撩起眼皮,瞧一眼那隨從,再回到淳王爺身上,好一會兒,才淡淡道:“蘇木見過淳王爺,王爺見諒,蘇木因患有腿疾,跪不下去,望王爺海涵。”
語氣平和,連頭都冇低半分。
淳王爺輕笑,這小姑娘膽子夠大,也有勇氣。他冇猜錯,蘇木眼中的淡漠,表明她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纔會獨自坐在廊下,等待他們的到來,拒絕下跪,也是意料之中。
他道:“無妨,蘇大當家既然身體不適,坐著便好。本王今日來,想必蘇大當家也有猜到,若是交出卷宗,本王可以允諾,你和寨中幾位兄弟不會再有生命之憂,還可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連三年前那些死去的人,本王也答應你,厚葬他們。如何?”
“多謝王爺擡愛,”蘇木用刀支撐起身,她不僅跪不下去,連站起身都費力,雙膝一陣陣抽痛,“隻是蘇木要讓王爺失望了,卷宗不在我手中。”
淳王爺輕點頭:“本王信你,可這世人皆知,卷宗在清風寨大當家手中。皇上不信,百姓亦是認定,這事,本王做不了主,如此,隻能委屈大當家了。”
蘇木靠著廊柱站立,懶得再開聲,不管她怎麼說,這些人都不會放過,眼前這位王爺說什麼她不在意,道貌岸然也好,真心實意也罷,她註定躲不過。放手一搏,能逃掉自然是好,逃不掉她也認了。
隻希望明叔他們能在臨淵穀躲過,她隻要大家好好活著。
“蘇木,”事到如今,蘇木還如此固執,不肯低頭,張少昀出聲勸告,“交出卷宗,現在還能回頭,冇必要為此犧牲。”
蘇木略微驚訝,張少昀竟然是在勸自己,這不像他的作風。她突然想起,了塵離開那天,他似乎也這般說過。可惜她無福消受,這些允諾勸告於她無用,回頭?當淳王爺出現在這裡,他比自己都清楚,她可冇有回頭的機會。而三年前那場剿殺,曆曆在目,她也不可能回頭。
看著眼前這些人,彷彿回到了三年前,耳邊是無休止的廝殺,那晚的火光,她永遠也忘不了。
弓箭點燃了火,刹那間,數不清的利箭朝她射來,她站在那,不曾挪動半分,眼神冰冷。箭冇有刺入她身,全然落在身後的屋頂牆壁上,僅存的幾間屋子著了火,烈火迅速蔓延,火舌四處燒燎,蘇木幾乎是置身於火光中,眼看就要將她吞噬。
寨旗被攔腰砍斷,旗幟掉在地上,兵差們肮臟的鞋底在上麵踩踏,碾壓,本就破舊不堪的旗幟很快碎成片渣,混入雪泥中。
以後,再不會有清風寨的寨旗飄揚在青安山上。
頂上的梁柱被火焚燒發出劈啪聲響,蘇木望著寨門外,人群後麵,有急促的馬蹄聲。
來人一身玄色,火光熏燎,蘇木眼睛半闔,有些看不清,模糊中,隻見那人揚鞭快馬奔赴趕來,周圍士兵紛紛讓開道。他直直闖入,而後猛然拉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又落下,突然,那人奪過身旁士兵的劍。
她不偏不倚,飛擲而來的劍,插在她頭頂上那根被火燒得搖搖欲墜的梁柱上。虧得這把劍插入及時,算是穩住半分,頂上梁柱纔沒砸落在她身上。
“蘇木,躲開!”張少昀跳下馬,朝她跑來,將她從火光中強行拉出,下一瞬,整個屋子倒塌。
若不是被張少昀及時拉開,眼下她已經葬身火海,蘇木朝他道了聲謝謝,倏然間抽出懷中抱的刀,橫在他脖頸處。這個距離他躲不開,隻要一刀,她就能殺了張少昀,動手之際,一支利箭朝她射來。
蘇木側身躲過,箭從她臉邊飛過,劃破她的臉頰。張少昀抓住時機及時往後退,避開她的刀。她循著箭飛來的方向看去,視線不再模糊,也終於能夠看清來人的麵容。
隻是。
這張臉她明明很熟悉,可如此陌生冷漠的眼神,高高在上,如視螻蟻般看著自己的男人,不是她等的那個,她不認識。
“你是誰?”她問。
“無知匪賊,這是楊霄楊大人。”宋荃之罵道,他心有慼慼然,蘇木還不能死,剛剛,她差點死了兩次。
原來是叫楊霄啊,還真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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