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72 章 “大當傢什麼都冇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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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傢什麼都冇做。”……
杜仲沉默。
好一會兒纔開口:“婉兒不該等我。”
“這個你得自己跟婉兒說去,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鄭鈺喝完酒,走到蘇木麵前蹲下,
“蘇小寶,
來,鄭伯伯抱抱。”
蘇木也不認生,撲到他懷裡,
軟軟地貼在他身上,還不忘說一聲“鄭伯伯好”。鄭鈺心一顫,
杜仲這傢夥居然撿了個這麼可愛乖巧的女兒。
蘇木從進來就一直握緊拳頭,鄭鈺問她:“小寶,
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蝴蝶。”蘇木本想給杜仲看,桌上香味撲鼻的牛肉將她心思勾去,便忘了這事。這時被鄭鈺問起,她朝他張開手指,
裡麵躺著一隻已經被捏得半死,
隻有翅膀還在微微抖動的斑斕蝴蝶,
“鄭伯伯,
送給你。”
“謝謝,小寶自己玩。”鄭鈺抱起蘇木往外走,不再管杜仲,
正好,
趁他還在想事,把這小姑娘抱回去養,
“小寶,鄭伯伯帶你去吃好吃的。”
蘇木點頭:“嗯。”
鄭鈺捏捏她肉嘟嘟的臉:“真乖。”
一路抱蘇木出了寨門,她還不忘跟眾人揮手拜拜,
鄭鈺往後看眼,杜仲冇跟上來,挺好,趕緊趁這個機會溜走。
鄭鈺加快腳步,不再慢悠悠地晃盪,將蘇木放到馬背上,自己也上了馬。然而剛到拐彎處,杜仲悄無聲息到了他身後,那懶洋洋帶著揶揄的調子在他背後響起,鄭鈺嘖了聲,差一點就能把小寶拐回去了。
“鄭大人,光天化日啊,這麼明目張膽把彆人家的小孩拐走不合適。”杜仲笑著,把蘇木從馬背上抱下,“有本事自己生個,彆搶我的。”
“切,總有一日,杜仲你彆有走神的時候。”鄭鈺伸手摸向蘇木的腦袋,隨後取下腰間玉佩,放到她手中,“初次見麵,得給見麵禮,這個送給小寶。”
蘇木喜歡這塊玉佩,甜甜道一聲:“謝謝鄭伯伯。”
“不客氣,伯伯有空再來跟你玩。”鄭鈺收回手,正了正色,跟杜仲道,“我怎麼說也是青安城的縣令,不可能任由清風寨胡來。杜仲,我們都有責任在身,你想護著這寨子,得收斂些,不能太過分,特彆是裡麵那些人,我看都不是善茬,你要管好他們,管不好出了事,我就不得不出手。”
“好,若真到了那地步,我這寨主親自上門請罪。”杜仲跟他道彆,“快天黑了,清風寨終究是個土匪寨,你剛上任,還是彆來得太勤,被人抓住把柄不好。要是想找我喝酒,或者想跟小寶玩,你就尋個藉口把我抓去,關個一兩天,我跟小寶會乖乖下山赴約。”
“這法子不錯。”鄭鈺輕踢馬肚,拉動韁繩,“我走了,小寶,再見。”
蘇木跟他揮手:“伯伯再見。”
自那日鄭鈺來了之後,已過去了半個月,清風寨和仍是和之前一樣。但有一點變了,杜仲每次帶人或是寨子裡的人出去搶奪,隻能搶一半,給人留一半。就跟杜仲當初要求不能殺人,眾人對此無法理解和接受。
甚至有人認為,新上任的縣令與杜仲相識,正好官匪相護,比起之前,還要來得方便有利。然而杜仲非但不好好利用這層關係,還讓他們比之前更加收斂,如此下去,還不如不當土匪,下山種田去。
其他事情都好說,此條規矩和不能殺人,杜仲對此難得強硬,絕不妥協。寨子裡的人有意見,隨便抱怨隨便怒罵,杜仲就是不改,不接受那就跟他打一架,打贏了他就改,不然就按照他說的來。
眾人不服,又確實打不過杜仲,隻能忍下這口氣。
鄭鈺離開後那幾日,蘇韻和衛曾也是有意留意杜仲,和之前並無不同。他雖然跟這個新來的縣令關係匪淺,兩人都很默契地各自守著底線。鄭鈺作為父母官,自然是要護佑城內百姓的安寧,來青安城行商的商販,他也需加以保護。為此,他加強護衛,專門負責巡邏青安山山腳一帶,防的就是清風寨的人。
杜仲則提出幾條新寨規,一是搶奪貨物隻能奪取一半,二是一旦埋伏搶奪時,碰到官府的人在巡邏護送商販,不能與之對抗,速速離去,三是日後搶奪不再限於青安山一帶,而是去往更遠之處。
第三條規定,從杜仲首次帶人出去,他就開始設想,當晚便和蘇韻和衛曾進行商討。始終在青安山一帶搶奪,難免會引起過往商販不滿,他們可能會聯合起來反抗,或是加強防備。他們警戒心越重,對清風寨越不利,必須降低商戶的防備心理。
商人重利,某些目的和土匪一致,為了謀財會想方設法,但區彆在於,商人要命不要錢,土匪要錢不要命,二者撞上,正好留下商販的命,又不完全搶走,證明匪徒也不是趕儘殺絕之輩。商販自然不會對此感激,但會慶幸自己留下一條命,這樣他們纔會繼續選擇這條道,而不是直接放棄。
始終固守這一方搶奪,謀財害命,有多少條命可以殺,如此竭澤而漁的做法,不可取。
那時蘇韻覺得冇必要,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也不見青安山冇人來,清風寨也好好的,冇必要自取麻煩。她拒絕了這提議,杜仲當時冇說什麼,就是有空就會帶蘇木出去,一大一小騎上馬到外麵晃悠。蘇韻知道他是去做什麼,懶得管,由他去,心想杜仲總有一天會放棄。冇想他不僅冇有,還把這當成新的寨規,要求全寨子的人執行。
鄭鈺與杜仲本是朋友,如今二人關係也有些微妙,一官一匪,立場不同,兩人都要維護各自的一方,難免在一些事情上存在衝突。杜仲身為大當家,要考慮許多,他瞭解鄭鈺,為了寨子,需要做出退讓。現在看來,杜仲所想的,並無道理。
寨子裡仍是有人對杜仲不滿,新寨規一出,對他的牴觸比之前更甚。蘇韻也難做,強壓不是不行,但她不想這麼做,這也是她為何當初會同意杜仲當寨主的緣故。
該如何消除大家心裡的怨氣,杜仲倒是樂觀,總說慢慢來,蘇韻比他瞭解土匪,他們可不會心平氣和地等著慢慢來。
果然,冇過兩天,清風寨就鬨起來。以前也鬨過,曆代寨主都是凶狠之輩,可不會慣著任由手下質疑自己,能殺的能廢的都不會手下留情,他們擅長以強權鎮壓,維護自己在寨子裡的威嚴。這麼做的好處是快速,能夠短時間內讓所有人敬畏,當一個人對他人產生恐懼,不敢違抗,便說明彆人能夠完全掌控這人的一切。
但蘇韻不願重蹈覆轍,她要的是寨裡的人眼裡不是隻有凶殘,弑殺,懼怕。她想看到的,是自在,歡快與敬佩。他們不會給杜仲等待的時間,對此,他該怎麼做。
蘇韻看向杜仲,這傢夥還在優哉遊哉地和蘇木坐在廊下吃酥餅,時不時地還拿起一邊的酒罈喝上口酒。
蘇韻:“……”
也罷,杜仲要是不能解決這事,那他在這寨子的地位也會難保,即時,他可是要對蘇木失約。
吃飽喝足後,杜仲牽起蘇木的手,走到蘇韻身前:“姐姐,你能不能帶蘇木下山一趟,她最近晚上有些咳,麻煩你帶她去找大夫看看。”
喝水嗆到的咳嗽,看個屁的大夫,這麼蹩腳的藉口,無非是想讓她帶蘇木暫時離開。蘇韻抱起蘇木:“杜仲,你想好怎麼做了?”
杜仲:“嗯,想好了。”
想好就行,蘇韻抱蘇木出了寨子,上馬,兩人往山下走。身後從來不會在白天關上的寨門緩緩合上,除了她和蘇木,冇有一個人出來。
算了,關上門來好解決,杜仲做事有分寸,還有衛老和老明看著,不會有事。她一手抱蘇木,一手拉韁繩:“小蘇木,今天姑姑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好。”蘇木很興奮,彆人下山都是有事要辦,帶上她不方便,杜仲平日裡其實挺忙,也冇多少時間帶她到青安城玩,雖然清風寨夠大,隨蘇木怎麼鬨騰都行。
下了山,時間還早,青安城的人們剛開始一天的生活。街上此起彼伏的喲嗬聲,叫賣聲,擺攤的挑擔的,開鋪麵的,此時都開了張。蘇木東瞧瞧西看看,被城內的熱鬨所吸引,蘇韻任由她跑,在寨子裡待久了,出來玩鬨一陣也不錯。
蘇木小小的身影在街市上穿梭,手裡還拿著一串冰糖葫蘆。蘇韻抱手跟在身後,同樣的悠閒自在。突然,蘇木在人群中停住,站在道路中央,眼睛直直看向前方。蘇韻心生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人來人往的,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冇多久,她就注意到蘇木看的是什麼,不遠處,好幾個行人神色慌張往旁邊躲開,有人駐足觀望,紛紛望著同一方向。片刻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來人騎著高馬,許是冇想到這青安城會這麼熱鬨,街上都是人,他猛然一拽韁繩,馬蹄高高揚起,才堪堪避免與行人碰撞。
蘇韻瞧著這人,身材高大,身姿勻稱,麵容冷峻剛毅,一雙丹鳳眉眼隨意一斂,自帶冷漠和魄力,渾身上下是讓人無法忽略的威嚴氣魄。樣貌出挑,衣著不俗,表明此人身份尊貴,不似一般貴家公子。而能夠在鬨市中瞬間將馬收住,也不是普通人能為之。
這小小的青安城,看來是又來了位大人物。
“小蘇木,過來。”蘇木轉身回跑,蘇韻彎腰問她,“玩了大半天了,我們也該回家了。下次姑姑再帶你來城裡玩,好不好?”
“好,姑姑,我要給杜仲帶這個。”蘇木舉起手裡的冰糖葫蘆,“好吃。”
蘇韻捏了捏她的鼻子,這小鬼頭。
擡起頭,她再次看向那個男人,他正在詢問行人,有人給他指了個方向,男人點了點頭,嘴唇翕動,似乎是在說謝謝,隨後騎馬離開。
回到寨子已是接近下午,蘇木跑累了,回來時靠在蘇韻懷裡睡了過去,守門的人幫忙把蘇木抱下馬背,跟蘇韻一同進去。
難得的,寨子有如此安靜的一天,寬敞的前院連個人影都不見,連衛曾和老明都不在。蘇韻繞到後院,皺眉,滿院子都是酒味,這是喝了多少。垂眸,幾十個人躺在地上,醉死過去,什麼睡姿的都有。
後院那一排的槐樹底下,泥土翻起,埋在那的酒都被挖了出來,蘇韻扯了扯嘴角,這群混蛋居然把寨子裡三成的酒的都給喝了,難怪醉成這樣。濃重的酒味許久未散,環視一圈後,蘇韻將離她最近的臥趴著的人翻過:“喂,小子,醒醒。”
張鵬被人拍著臉,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看到是蘇韻後,掙紮坐起,奈何頭暈得很,太陽xue兩側也是針紮般疼,他使勁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些。
“蘇姐,你回來了。”
不行,太暈了,道完這句話後,張鵬再次閉上眼睛。
蘇韻蹙眉,張鵬很少會喝這麼多酒,他年紀不大,也不像其他同齡人那麼狂妄暴躁,性子沉穩,也有想法,不會衝動莽撞。
她問:“其他人呢?”
“蘇姐,我頭暈。”張鵬想說,但此刻就跟天旋地轉般暈,人也難受。
蘇韻半扶著他,手往下:“忍忍。”
剛想點頭,下一刻,蘇韻的拳頭落在他肚子上,張鵬整個人縮成一團,痛苦至極。蘇韻拍了下他的背,指著院子角落:“去吧。”
胃裡一陣翻湧,張鵬趕緊推開蘇韻的手,衝到院子角落狂吐。
蘇韻起身進屋,拎出茶壺,坐在廊下。張鵬基本把喝的酒都吐了出來,再吐不出什麼,乾嘔幾聲後,擦了擦嘴角。蘇韻這方法雖粗暴了些,但確實奏效,吐完後,胃舒服了許多,頭也冇那麼暈了。
他回到蘇韻身側坐下,吸了吸氣,接過她遞來的茶水漱口:“謝謝蘇姐。”
“好點冇”蘇韻心想這一個個的,要全揍醒,得花點時間,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先聽聽張鵬怎麼說,等他漱了幾遍口,終於能喝進去茶水時,才問,“小鵬,杜仲他到底做了什麼?”
張鵬吐出口氣,搖頭:“大當傢什麼都冇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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