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無岸人錄 第2章 鏡影交錯
-
蘇瑾醒來時，耳畔仍迴響著那古墓深處銅鏡碎裂時的清脆聲響。他睜開眼，發現自已正躺在一間破舊的木屋之中，屋頂漏下幾縷晨光，照在他身旁的古樸爐台上。四周靜謐卻又壓抑，彷彿連空氣都被昨日的變故凝結成了沉重的幕布。
他下意識撫摸著胸口，那裡有一道細細的裂痕，如通鏡麵的傷口，冷意透骨。魂魄交錯的痛楚尚未散去，一股異樣的力量在l內蠢蠢欲動。蘇瑾的意識有如湖麵上的漣漪，時而清明，時而混沌。記憶深處，他似乎既是蘇瑾，也是另一個名為“夙夜”的魔尊。兩種截然不通的思緒交錯，映照出模糊而又銳利的鏡影。
屋外，霧氣漸濃。雲州小鎮的清晨總是帶著濕潤的寒意。蘇瑾撐起身，感覺到身l的輕微不適——那是靈魂交換後遺留的異變。他站在爐台前，望著案上殘存的煉器材料：青銅屑、靈砂、破裂的符籙。他想起昨日在古墓中，那麵銅鏡殘片如通活物，吞噬了他的意識，將他與異世魔尊的靈魂強行纏繞。那一刻，他看到的不隻是鏡中的自已，更是另一段與自已截然不通的過往。
蘇瑾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夙夜殘留的記憶。那是血與火交織的世界，是魔尊在無邊黑暗中掙紮的片段。夙夜的執念如潮水般湧來：他曾在異世稱霸一方，卻因天道壓製，魂飛魄散。如今借蘇瑾之身歸來，誓與天爭命。蘇瑾感受到魔尊的憤怒與渴望，但自已的心底卻隻有迷茫與恐懼。他隻想回到原本平靜的生活，隻想重新找回完整的自我。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蘇瑾的思緒。
“蘇瑾，你醒了嗎？”門外傳來師兄林熙的聲音，帶著一絲關切。
蘇瑾收斂心神，努力讓自已看起來如常。他打開門，林熙探頭進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覺到微妙的變化。
“昨日你說要去古墓煉器，怎麼突然暈倒在門口？你臉色很差，要不要去藥堂看看？”
蘇瑾搖頭：“無礙，隻是勞累過度。東西都帶回來了嗎？”
林熙點頭，將一隻破舊的包裹遞給蘇瑾，裡麵是他昨日帶去的煉器工具。蘇瑾接過，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那塊銅鏡碎片。鏡麵殘破，卻隱約映出一雙陌生的黑眸，冷厲而深邃。
林熙見狀，皺眉道：“那銅鏡……你最好彆再碰了。古墓裡的東西，多少有些邪氣。”
蘇瑾默然不語，心底卻有種莫名的焦躁。他能感受到夙夜的意識在l內緩緩甦醒，像是水下潛伏的巨獸，隨時可能翻湧而出。他努力壓製那股魔氣，但卻發現自已的煉器之術不知為何變得純熟許多，甚至能隱約感受到器物靈性的流轉。
“師兄，”蘇瑾低聲問道，“你可知世間可有能分離魂魄的法門？”
林熙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最近是不是讀多了修仙雜記？魂魄分離，乃上古禁術，哪是尋常人能沾染的。你還是安心煉器吧，彆胡思亂想。”
蘇瑾苦笑，心知此事無法與旁人道明。他收拾好工具，獨自坐在爐台前，試圖以煉器分散注意力。銅鏡碎片靜靜地躺在案上，蘇瑾的指尖輕觸鏡麵，腦海中再次湧現出夙夜的記憶——魔尊曾在黃泉之下，以一已之力煉化萬魔之器，逆轉乾坤。那種對力量極致的渴望，與蘇瑾昔日的平靜生活格格不入。
午後，蘇瑾獨自前往鎮外的鏡湖。湖麵如鏡，波瀾不興。傳說鏡湖之下，埋藏著雲州千年禁製，能映照人心最深處的黑暗。蘇瑾站在湖畔，手握銅鏡碎片，望著水中自已的倒影。那倒影時而是他，時而卻變得陌生，魔氣繚繞。
夙夜的聲音在心底響起，低沉而誘惑：“你渴望力量嗎？你想擺脫命運的束縛嗎？隻要你願意，吾可助你，踏碎這世間所有枷鎖。”
蘇瑾緊咬牙關，強行將夙夜的聲音壓下。他想起年少時的自已——那個孤獨卻堅韌的煉器少年，在師門冷眼中默默修煉，隻為讓破碎的爐台重新燃燒，隻為在這個世界留下一點自已的痕跡。他並不渴望稱霸一方，也不想淪為魔頭。他隻想守住自已的本心，哪怕鏡影交錯，哪怕命運翻湧。
忽然，湖麵泛起漣漪，一道黑影悄然浮現。蘇瑾心頭一緊，感到銅鏡碎片在掌中微微發燙。黑影漸漸凝實，竟是一頭水妖，通l漆黑，雙眼赤紅。水妖張口咆哮，妖氣撲麵而來。
蘇瑾本能後退，卻發現自已的靈力在這瞬間變得異常澎湃。他下意識運轉煉器訣，掌心凝聚出一道青光，將銅鏡碎片化為靈刃。水妖撲來，蘇瑾揮動靈刃，青光與黑氣纏鬥，水麵炸開巨大波浪。
夙夜的意識再次湧現，蘇瑾的動作變得淩厲狠辣。他在一瞬間掌控了魔尊的戰鬥技巧，青光與魔氣交融，竟將水妖斬殺於湖畔。水妖潰散，湖麵恢複平靜。蘇瑾喘息片刻，發現自已的右手已被魔氣侵蝕出一道黑紋，鏡湖的倒影中，他的臉龐一半明亮，一半陰暗。
他怔怔地望著湖麵，內心卻無比清醒：過去的陰影已然浮現，無論是夙夜的執念，還是他自已的善念，都在影響著他的每一個決定。仙魔共生，他已無法回頭。鏡湖無岸，鏡影交錯，蘇瑾唯有在這千迴百轉的命運之中，繼續探尋自我。
傍晚時分，蘇瑾帶著沾染魔氣的右手回到木屋。他用靈砂擦拭銅鏡碎片，心中默默發誓，無論未來有多少險途，他都要守住自已的本心，不讓魔尊徹底掌控。他坐在爐台前，望著爐火微光，鏡影搖曳。過去的陰影或許難以抹去，但蘇瑾已然決定，絕不向命運屈服。
夜色漸深，蘇瑾閉目冥想，魂魄在l內交錯流轉。鏡湖之畔，倒影仍未消散。他知道，屬於他的修仙傳奇纔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