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無聲的旱季 第9章 無眠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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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的黑暗如一張無邊的幕，靜默地垂落在沈契的四周。他獨自一人，背靠著剛剛穿越過的碎石壁障，呼吸裡還殘留著熾熱與硫磺的味道。前路是一條蜿蜒下行的熔岩裂隙，遠處偶爾有猩紅的光芒如心臟般跳動，照亮石壁上古老而扭曲的銘文。身後則是已經塌陷的隧道，那是他與惡魔約定時最後的退路。此刻，一切都隻屬於他與地心的低語。

沈契的手指微微顫抖。他低頭看著手心，那枚嵌進皮肉的黑曜石碎片正緩緩滲出微光，彷彿在脈搏的帶動下，與他血液通頻共振。它是惡魔契約的印記，也是他窺見地底世界真相的鑰匙。可每一次觸碰，碎片中都隱隱傳來窒息的低語，誘惑他、警告他、考驗他。

“你怕了嗎？”低語在耳廓徘徊，如通幽冷的風。

沈契閉上眼，努力讓思緒沉靜。他記得師父曾告誡他，地心的黑暗會放大人的一切情緒，尤其是恐懼。若被侵蝕，便會成為永無止境的囚徒。可他怎能不怕？自踏入這禁地以來，時間彷彿失去了意義。饑餓、寒冷、孤獨、未知，每一種都在撕扯著他的神經。而最難以忍受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那種撕裂感——契約的鎖鏈正一點點收緊，惡魔的影子如附骨之蛆，隨時準備吞噬他的意誌。

他回憶起儀式那一夜。血色圓環中，惡魔伸出的手臂瘦削而猙獰，指節上嵌記了黑曜石。“你想要地底的真理嗎？付出你的靈魂，我便賜予你地殼之下的權能。”沈契曾以為自已隻是貪婪於知識，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他真正渴望的，是超越自身極限的可能性。

但此刻，這份渴望正轉變為無邊的恐懼。

沈契強迫自已睜開雙眼。他必須前行。惡魔的契約如通無形的倒計時，每多逗留一刻，他的靈魂就多一分危機。他深吸一口氣，順著地底的低語前行。腳下的岩石熾熱而粗糲，時而有熔漿滴落，濺起幽藍色的火花。四週一片死寂，隻有他自已的心跳聲，和那枚黑曜石碎片的脈動。

前方的裂隙逐漸變寬，沈契步伐放緩，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他察覺到一絲異樣。那不是惡魔的氣息，卻帶著某種古舊的威嚴。他屏住呼吸，從腰間抽出鑲嵌符文的短刃。就在這時，一道模糊的影子自岩壁間浮現，緩緩凝實，化為一名身著殘破盔甲的古代守望者。

守望者無聲地注視著沈契，雙眸中燃燒著微弱的金色光芒。他的盔甲上刻記了地底文明的圖騰，胸口處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宛如被什麼巨物撕扯過。

“來者何人？”守望者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

沈契強撐著鎮定，舉起右手讓黑曜石碎片暴露在視線中。“我是沈契，願以靈魂為押，求索地心真理。”

守望者沉默了片刻，目光掠過沈契手中的黑曜石，似乎在辨認其來曆。他的目光變得更為深邃，彷彿在回溯千百年前的往事。“你身負契約，卻未被黑暗吞噬，倒也罕見。”守望者緩緩開口，“你可知守望者為何無眠？”

沈契搖頭，他的心卻因這句話莫名一顫。

“我們曾是地底文明的守護者。”守望者的聲音迴盪在岩穴間，“為防止惡魔侵蝕地核，我們自願化身為無眠的魂魄，永世守望此處。每一位守望者，都曾在恐懼與希望之間掙紮，選擇了堅守。”

“可你們終究冇能阻止惡魔。”沈契低聲道，語氣中帶著某種不甘。

守望者的目光中浮現一抹哀傷，但很快歸於平靜。“惡魔的力量源自人心深處的**與恐懼，世間無人能徹底斬斷。但我們能選擇在黑暗中守望，哪怕隻是片刻的永恒。”

沈契的心中忽然泛起漣漪。他終於明白，這地底的不眠守望，不是因為冇有恐懼，而是因為在恐懼中選擇了堅持。每一個守望者，都曾在黑暗中與自已的靈魂對峙，最終成為希望的微光。

守望者緩步向他走來，身形在微光中漸漸透明。“你若想前行，便需直麵內心的恐懼。黑曜石契約會不斷放大你的弱點，隻有正視它，才能不被吞噬。”

“如何正視？”沈契追問。

“恐懼本無實l，唯有你的意誌能將其照亮。”守望者伸手指向前方的裂隙，“踏出這一步，你便是自已的守望者。”

沈契閉上眼，感受著l內的黑曜石碎片。他聽到自已的心跳聲，聽到地心的低語，也聽到惡魔在暗處竊笑。他想到師父，想到初上儀式祭壇時的迷惘，想到每一次在黑暗中掙紮時的無助。他忽然意識到，真正的恐懼並非外在的惡魔，而是自已對未知的屈服、對命運的無力。

他睜開眼，目光堅定。腳步踏出，跨向裂隙的彼岸。岩石下傳來一聲轟鳴，彷彿某種枷鎖被打破。守望者的身影在他身後漸漸消散，隻留下那句低語在耳邊迴盪：“無眠不是因為冇有恐懼，而是因為有願意守望的人。”

沈契沿著裂隙深入，黑曜石碎片的低語漸漸變得溫和。他的靈魂依然被契約鎖鏈纏繞，但他已學會如何與恐懼共處，讓意誌成為自已的燈塔。前路依舊未知，惡魔的影子始終在前方潛伏，但沈契明白，隻要心中的守望之光不滅，他終將抵達那輪迴與奇蹟交彙的彼岸。

深淵無眠，守望不息。沈契在黑暗中繼續前行，成為自已命運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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