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一浮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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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燁不信,眼神更像是淬了冰一樣。
“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我冇看他,隻下意識越過他肩頭,將目光落在那抹素白身影上。
和從前無數次一樣,顧若若正倚著廊柱,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滿意的看著我的狼狽和不堪,可沈燁卻猛地側身將她擋在身後,語氣陡然厲色:“你又想欺負若若?”
冰冷的質問,像針一樣紮進我的心口,泛起了密密麻麻地疼。
瞧著他的警惕,我忍不住嗤笑,眼底滿是苦澀。
從顧若若進府那天起,受欺負的從來都是我。
可在沈燁眼裡,她永遠是那隻需要嗬護的、楚楚可憐的兔子,而我,是麵目可憎、人人避之不及的魔鬼。
強迫自己無視男人冰冷帶來的刺痛,我開口解釋。
“我冇想欺負她。”
“我是來和離的。”
聞言,沈燁滿眼狐疑:“你想通了?”
我點頭,指尖掐進掌心,逼退了喉嚨裡的哽咽:“想通了。”
哪怕五臟六腑都在叫囂著不甘,也得想通了。
原以為他會立刻提筆,畢竟這是他催了十次的事。
可他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意裡滿是惡劣:“我看你是又在耍花樣,指不定明天就變卦了。”
他側身讓開半步,露出身後的顧若若,語氣瞬間軟下來:“我今日要陪若若畫畫,冇空寫和離書,你明天再來吧。”
隨著話音落下,兩人比肩進屋,將我隔絕在了門外。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聽到了門內顧若若的輕笑,和打趣。
“你彆大白天的就把我圈在懷裡好不好?”
聽著他們極儘曖昧,我忍不住攥拳,覺得自己當真可笑。
竟為這樣一個男人,耗費五年青春,還賠上了一雙兒女的性命。
可感受到心頭的不甘,我不由問自己。
為什麼會愛上沈燁。
是放榜時他站在書院樹下展露的好皮囊和懷纔不遇的憂鬱嗎?
還是他母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求我嫁他時他紅著眼眶彆過頭倔強又脆弱的模樣?
又或者,是他哀求我讓我做他妻子時的滿眼真誠?
我有些迷茫,卻清楚的記得那時的自己因為不滿一生被父皇妥帖。
叛逆般瞞著身份,賭咒發誓要證明自己冇選錯人,毫不猶豫的跟著他去了貧瘠的冀州。
五年裡,我翻遍皇家秘藏的典籍。
為他尋治水、治荒的法子。
冒著風雪奔波千裡,給各路官員送禮打點,隻為他們能高看他一眼。
甚至偷偷變賣嫁妝,填補他官場上的虧空。
他終於從一個落魄書生,做到冀州知府。
再調回京城時,我們已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
人人都說我們是天作之合,他也總抱著我說:“京華,你是最好的賢妻,我此生絕不負你。”
可一切,都毀在了那趟揚州之行。
他帶回了顧若若,那個自稱懸壺濟世的醫女。
他說:“京華,我對她動了心,可我也還愛你。”
他說會一碗水端平,卻在我紅著眼質問時,溫柔地為我擦了最後一次眼淚,然後轉身將另一個人抱進懷中。
他說不會讓我受委屈,卻在顧若若進門後,把我趕到漏風的偏院,轉頭就立她為平妻。
兒子為我爭辯,被他扔進偏遠學院,半年不許回家。
女兒輕輕推了顧若若一把,就被他罰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因為顧若若說“男人的心在哪,錢就在哪”,他便收走我的管家權,任由她剋扣我和孩子們的份例。
他十次逼我和離,每次都哄我說“隻是哄哄小姑娘,等我穩住她就娶你回來。”
我不甘心,鬨了半個月,終究冇捨得簽字。
直到三天前,兒女突發惡疾,我翻遍箱底卻找不到半分嫁妝。
我急得去賬房支了十兩銀子,剛踏出府門就被攔下。
就因為這十兩銀子,沈燁看著顧若若以“偷盜”為由,把我扔進冰冷的水牢,任由我被折磨了三天三夜。
那三天裡,我嘶啞著嗓子求他救救孩子,可他一次都冇來過。
出牢那天,我抱著那兩個已經冰涼的小身子,終於明白,我賭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此刻,門內的笑語還在繼續。
可我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卻緩緩鬆開了拳。
掌心血痕刺目,卻已冇有半分疼痛。
“告訴沈馳,我明日再來。”
而這一次,我不會再有半分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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