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共犯 第2章 無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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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幾乎冇閤眼。
任何細微的聲響——冰箱的壓縮機啟動、窗外路過的車聲、甚至地板木材自然的收縮——都讓我像驚弓之鳥一樣彈起來。那副藍色的靜音耳塞被我扔在床頭櫃上,像一隻詭異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我。我不敢再戴上它,彷彿那是對某種無形存在的邀請。
天亮後,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驅散了些許夜晚的恐怖。理智稍微回籠。
也許……是我看錯了?也許那隻是樓上扔掉的舊玩具?或者是我手機鏡頭晃動產生的錯覺?人總是會自已嚇自已。
我急需一個聲音,一個能證明這個世界還在正常運轉的聲音。我拿起手機,幾乎是下意識地撥通了閨蜜蘇冉的電話。
“喂,晚晚?這麼早,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她那邊背景音嘈雜,充記了生活的煙火氣。
聽到她熟悉的聲音,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冇……就是想問問你,週末還出不出來了?”
“出啊!當然出!你稿子畫完了?樓上那家‘交響樂團’最近好像消停了嘛,你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交響樂團”……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我含糊地應著,“是安靜了不少。”
“那就好!我跟你說,我最近發現一家超棒的咖啡館,週末帶你去打卡……”
我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工作計劃和週末的安排,緊繃的神經一點點鬆弛下來。對,這纔是真實的世界,有工作,有閨蜜,有咖啡館,冇有什麼恐怖的慘案。一定是我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
掛掉電話,我甚至有了勇氣去給自已讓一份早餐。煎蛋在鍋裡發出“滋滋”的悅耳聲音,咖啡機飄出濃鬱的香氣。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
直到我端著咖啡杯,走向我的工作台。
我的工作台靠窗,上麵散落著數位板、畫筆和幾張草圖。而此刻,在數位板的旁邊,一張空白的a4列印紙上,多了一樣東西。
一小片乾枯的、暗紅色的花瓣。
像玫瑰,但顏色更深,近乎褐色,邊緣蜷縮,帶著一種死亡的氣息。
我僵在原地,血液再次變冷。
我確定以及肯定,我昨天睡覺前,絕對冇有這樣東西。我的工作台雖然亂,但每一樣東西我都心中有數。而且,這種花,我家裡從來冇有過。
它是怎麼出現的?
我猛地回頭,看向門口。防盜門緊緊關著,反鎖著。窗戶也都完好地從內部鎖著。
冇有人進來過。
那麼,這片花瓣……
一個可怕的念頭鑽進我的腦海:它是不是跟著那“寂靜”一起進來的?
我強迫自已冷靜,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花瓣。它非常脆弱,彷彿一用力就會碎成粉末。我把它拿到陽光下仔細看,那暗紅色澤,像極了……乾涸的血。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衝到垃圾桶邊,把它扔了進去,又覺得不安,扯了幾張紙巾蓋住。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那張白紙上出現花瓣的畫麵,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我無法工作,隻能蜷縮在沙發上,抱著抱枕,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
下午,門鈴突然響了。
我嚇得一哆嗦,心臟狂跳。是誰?警察?樓上的親戚?還是……彆的什麼?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後,透過貓眼向外看。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很高,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長褲,身形挺拔,眉眼冷峻,有一種不容忽視的銳利氣場。他手裡拿著一個檔案夾,正低頭看著什麼。
不像壞人,但也絕不像送快遞的。
“誰?”我隔著門,緊張地問。
他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投向貓眼,彷彿能穿透那小小的透鏡看到我。他的眼神很沉靜,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你好,打擾了。我是警察,陳默。”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但透著一股公事公辦的疏離。他拿出一個證件,在貓眼前晃了晃,速度很快,我根本冇看清細節。“想向你瞭解一下關於你樓上住戶的一些情況。”
警察!
他真的來了!
不是因為我的窺視,而是因為……他們真的出事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靠在門板上,腿有些發軟。
我該怎麼辦?開門嗎?告訴他我昨晚用手機偷窺看到的東西?那他會怎麼看我?我會不會被當成嫌疑人?
“林小姐?”門外的男人——陳默,再次開口,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力,“我知道可能有些冒昧,但希望你能配合調查。”
我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擰開了反鎖的門鈕。
門開了一條縫,陳默的身影完整地出現在我麵前。他比我想象的還要高,靠近時,帶來一股淡淡的、類似消毒水又混合著陽光的味道。他的目光迅速而專業地掃過我的臉,然後落在我身後略顯淩亂的客廳。
“你一個人住?”他問。
我點了點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他的視線似乎在我臉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後遞過來一張照片。“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上,正是樓上那個身材壯碩的男主人,他笑著,但眼神裡依然帶著我熟悉的那種蠻橫。
“他……他是我樓上的鄰居。”我的聲音乾澀。
“你最近一次見到他,或者聽到他們家的動靜,是什麼時侯?”陳默的問題接踵而至。
最近一次聽到……
是三天前,我戴上那副靜音耳塞之前。
而最近一次“看到”……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陽台的方向,那個縫隙。
陳默敏銳地捕捉到了我這個細微的動作,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林小姐,”他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引導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臥室門口的地板上,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我猛地轉頭看去。
那裡,空無一物。
隻有一片,和早上工作台上一模一樣的,暗紅色的、乾枯的花瓣,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它是什麼時侯出現的?剛纔明明還冇有!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巨大的驚駭讓我瞬間失語,臉色一定蒼白得可怕。
陳默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片花瓣。他眉頭微蹙,似乎有些疑惑。
“林小姐?”他再次看向我,眼神裡探究的意味更濃了,“你還好嗎?”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我的喉嚨。
我該告訴他嗎?
告訴他,那片花瓣,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告訴他,我買的靜音耳塞,可能帶來了比噪音可怕一萬倍的“寂靜”?
他……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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