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歿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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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嫁入豪門時,婆家送了麵雕著纏枝蓮的古董銅鏡,說能護產婦平安。
她抱著鏡子笑,我在旁邊幫她整理婚紗,指尖不小心蹭到鏡麵,一陣刺痛冇當回事。
後來姐姐八年生五胎,孕期皮膚光滑得能掐出水,產後第二天就曬出健身照,被網友封凍齡豪門辣媽。
可我婚七年冇懷過,腰腹卻爬滿妊娠紋,走兩步就漏尿,醫生查不出病因,隻說像是經曆過多次難產。
直到姐姐生第五胎那天,我在家突然下腹撕裂般疼,鮮血順著褲腳往下淌。
模糊中,我看見那麵銅鏡在發光,鏡裡映著的不是我,而是姐姐躺在產床上的模樣。
再睜眼,我正站在姐姐臥室,她剛查出懷第一胎,正把我的手按在銅鏡上:
妹妹,借你點福氣,我才能穩穩當豪門太太啊。
01
指尖觸到冰涼的鏡麵,不是預想中梳妝檯的平滑,而是某種古老、陰寒、帶著繁複纏枝蓮刻痕的銅質觸感。
我猛地睜開眼。
劇烈的、彷彿盆骨被一次次撐開又碾碎的痛感還殘留在身體深處,下身漏尿的濡濕感如此清晰,七年不孕卻爬滿猙獰妊娠紋的腰腹皮膚似乎在灼燒。
但眼前,不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也不是我那個充滿中藥味的冷清臥室。
水晶吊燈散發著璀璨卻冰冷的光,空氣裡瀰漫著昂貴香薰的味道。
這裡是章清歡的豪宅,她的臥室。
而我,正穿著伴娘服,站在那麵我詛咒了無數次的古董銅鏡旁。
鏡子裡,映著我二十五歲時,尚且年輕、健康,卻帶著一絲茫然的臉。
妹妹,發什麼呆呢一隻保養得宜、戴著碩大鑽戒的手親昵地拉過我的手腕,是章清歡。
她臉上洋溢著準新孃的幸福光彩,皮膚緊緻,眼神明亮,渾身散發著一種被嬌養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天真和……一種讓我靈魂戰栗的貪婪。
快來幫我看看這鏡子,婆婆剛送來的,說是古董,能護產婦平安呢!她笑著,手指拂過鏡框上冰冷的纏枝蓮紋,雕工真細,就是感覺有點舊舊的寒氣。
我的血液在瞬間凍結。
就是這個時刻。
八年前,她嫁入豪門的前夕。
就是這麵鏡子。
就是這次看似無意的觸碰,開啟了我和她之間長達七年的、單方麵的替痛契約。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和我有幾分相似,卻即將用我的健康、我的生育能力、甚至我的生命,去換取她凍齡辣媽榮耀的臉。
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裹挾著產床上的血腥氣,和醫生那句像是經曆過多次難產的診斷,海嘯般衝擊著我的理智。
下體撕裂的痛楚,無法控製的漏尿,深夜獨自撫摸腰間醜陋紋路的絕望……不是幻覺,那是我替她承受的六次生育損傷!
還有最後那次,她生第五胎時,我在家中莫名大出血,瀕死前看到鏡中映出她生產景象的詭異畫麵……
原來,那不是意外。
是契約的反噬,還是……儀式完成了
妹妹,你的手怎麼這麼涼章清歡故作關切地捏了捏我的指尖,然後,用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我的手掌按向那麵光滑卻幽暗如深淵的鏡麵,來,借你點福氣給我,讓我穩穩噹噹地做這個豪門太太,以後姐姐好了,還能虧待你嗎
前世,我就是在這裡,指尖蹭到鏡麵,感到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卻隻當是不小心。
然後笑著說:姐,你一定會幸福的。
幸福
用我的血肉鋪就的幸福之路
去他媽的幸福!
指尖即將再次觸碰鏡麵的瞬間,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積攢了七年的恨意和劇痛,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讓我猛地掙脫了她的手!
啊!章清歡驚呼一聲,被我突然的力道帶得踉蹌了一下,驚訝地看著我,清許,你怎麼了
我死死盯著那麵鏡子。
纏枝蓮的紋路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暗金光澤,彷彿活物般緩緩蠕動。
鏡麵不再映照現實的景物,而是像蒙上了一層水霧,水霧之下,我彷彿看到了另一個我——那個憔悴、枯槁、眼中失去所有光彩,腰間佈滿紫紅色紋路的我,正隔著鏡麵,絕望地看著現在的我。
她在哭。
不,那是我在哭。
是過去七年,每一個夜晚獨自舔舐傷口的我在哭。
一股冰冷的明悟湧上心頭:我重生了,回到了契約簽訂的那一刻。
但這麵鏡子,似乎也因為我強烈的怨念和死亡經曆,發生了某種變化。
它不再隻是章清歡的單向工具。
我能感覺到,一種冰冷的聯絡,在我和鏡子,以及章清歡之間建立了。
章清歡被我的眼神嚇到,後退了一步,強笑道:你……你乾嘛這樣看著我不就是一麵鏡子嘛,嚇成這樣……
我緩緩抬起手,不是去觸碰鏡麵,而是輕輕撫摸著鏡框上那些纏繞的枝蔓。
冰冷。
滑膩。
彷彿能吸走人的體溫。
我抬起頭,看向章清歡,嘴角扯出一個極其緩慢,卻冰冷刺骨的笑容。
姐,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這鏡子,真好看。
章清歡愣了一下,顯然冇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她鬆了口氣,又帶上了那副施捨般的口吻:是吧我就說古董有味道!你喜歡等以後姐姐給你找個更好的……
我打斷她,目光依舊鎖在鏡子上,指尖在某一朵蓮花的中心——那裡刻著一個極其隱秘的、類似符文的印記上,輕輕一按。
一陣更深的寒意順著指尖竄入四肢百骸。
但這一次,伴隨寒意的,還有一種模糊的掌控感。
不用等以後了。我輕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鏡中的那個我訴說,這麼好的‘福氣’……姐姐你一個人獨占,多可惜。
章清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了所以然。
你……你胡說什麼呢她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鏡子。
我說,我轉過身,直麵著她,前世積累的所有痛苦和怨恨,在這一刻凝聚成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這護佑產婦平安的‘福氣’,太重了,你一個人,承受得住嗎
我向前一步,逼近她。
還是說,我盯著她開始閃爍的眼睛,你已經找好了人,幫你一起……‘承受’
章清歡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眼神慌亂,下意識地避開我的視線,強裝鎮定:章清許!你今天是中邪了嗎儘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不跟你說了,婚禮前還有很多事要忙!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發出淩亂的聲響。
我冇有追。
隻是緩緩轉過身,再次看向那麵古董銅鏡。
鏡子裡,我的倒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剛纔截然不同的、帶著森然惡意的弧度。
眼睛裡,不再是茫然和痛苦,而是複仇的火焰在冰冷地燃燒。
章清歡。
我親愛的姐姐。
你借走的,不隻是福氣。
是健康,是尊嚴,是七年生不如死的折磨。
現在,我回來了。
帶著鏡子裡,那個飽嘗痛苦、充滿怨恨的我一起回來了。
這場替痛的遊戲,規則……該改改了。
你的福氣,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
幫你消化掉。
等著吧。
好戲,纔剛剛開場。
02
章清歡逃也似的離開了臥室。
我站在原地,指尖依舊殘留著銅鏡的冰冷觸感,那股詭異的聯絡並未消失。
房間裡隻剩下我和這麵邪門的鏡子。
香薰的味道變得甜膩到令人作嘔。
我走近鏡子,仔細端詳著鏡框上繁複的纏枝蓮紋。
前世我隻當它是件有些年頭的擺設,從未深究。
現在看去,每一道刻痕都透著不祥。
尤其是剛纔我按過的那朵蓮花中心,那個隱秘的符文,顏色似乎比周圍更深了些,像一隻窺視的眼睛。
我嘗試著,再次將指尖輕輕抵在那個符文上。
嗡——
頭腦中一聲輕微的鳴響,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化。
不再是華麗的臥室,而是一片朦朧的灰霧。
霧中,隱約有影像浮動。
是章清歡!
她正在客廳裡,心神不寧地打著電話,語氣帶著委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媽,我也不知道清許怎麼了,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對,就是碰了那麵鏡子之後……她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電話那頭的聲音模糊不清,但一股濃烈的惡意卻透過這詭異的聯絡傳遞過來,冰冷而陳舊。
慌什麼!一個蒼老陰沉的女聲似乎直接在腦海中響起,是章清歡的婆婆,那個送鏡子的老女人,儀式已成,契約連著血脈,她區區一個凡人,能翻出什麼浪定是你自己露了馬腳!
可是……
冇有可是!第一胎最關鍵,必須用她的‘根基’替你穩住胎氣!按我說的做,今晚子時,再去碰一次鏡子,想著她的模樣,默唸我教你的咒文!
影像和聲音戛然而止。
灰霧散去,我仍站在臥室裡,指尖發涼,後背卻沁出一層冷汗。
子時咒文穩固胎氣
原來這惡毒的契約,還需要持續加固
用我的健康根基,去穩她的胎
難怪前世她每次懷孕,我的身體就會急劇惡化!
一股暴怒幾乎要沖垮我的理智。
但我死死掐住了手心。
憤怒無用。
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是資訊,是反擊的力量。
這麵鏡子,似乎因為我的重生和強烈的怨念,對我展現了另一麵。
我能窺探到與契約相關的片段
甚至……能影響它
我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那符文上,努力回想前世七年裡,每一次替她承受痛苦的感覺。
腰腹皮膚被撐裂的癢痛。
盆骨鬆動墜脹的酸楚。
生產時撕心裂肺的慘叫和血汙……
我將這些感受,想象成有形的東西,沿著指尖,狠狠推向那個冰冷的符文!
鏡麵猛地盪漾起來,像水麵投入巨石!
與此同時,樓下客廳隱約傳來章清歡一聲短促的驚呼!
有效!
雖然微弱,但我確實能通過這鏡子,將那些痛苦的感覺傳遞迴去一些!
儘管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也足以讓她心驚肉跳!
我收回手,劇烈地喘息,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興奮。
一種看到複仇曙光的、帶著血腥氣的興奮。
章清歡,你和你婆家精心策劃的這場掠奪,從現在起,攻守易形了。
你想穩胎氣
好。
我幫你穩。
用你將來要承受的,十倍百倍的痛苦,給你穩得牢牢的!
今晚子時是吧
我等著你。
03
夜色深沉,豪宅陷入死寂。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睜著眼,等待子時的到來。
前世的記憶碎片不斷湧現,尤其是章清歡懷第一胎時,我莫名開始的腰痠背痛,和迅速出現的早期妊娠紋。
那時我隻以為是壓力太大,內分泌失調。
愚蠢!
牆上的掛鐘指針,終於緩緩重合在十二點的位置。
來了。
一種微妙的感應,像一根冰冷的絲線被撥動,從主臥方向傳來。
我悄無聲息地起身,像幽靈一樣滑出客房,貼近主臥的門。
門縫下透出微弱的光,還有章清歡極力壓抑的、帶著顫音的喃喃低語。
我聽不清具體咒文,但那股熟悉的、試圖從我這裡抽取什麼的陰寒力量再次出現,比白天更清晰、更貪婪。
它纏繞上來,像水蛭,尋找著可以叮咬的傷口。
這一次,我冇有抗拒。
我甚至,主動放開了心神的一角。
我引導著那股力量,不去觸碰我生命和健康的根基。
而是將前世記憶中,她第五胎難產時,那個嬰兒因為過大而導致的、幾乎撐裂她子宮的劇烈脹痛感,精心包裹起來,偽裝成滋養的假象,順著那契約的通道,緩緩送了過去。
同時,我集中所有意念,對著那麵鏡子,無聲地嘶吼:拿回去!把你搶走的,都拿回去!這痛苦,該由你自己嘗!
門內,章清歡的唸誦聲突然一頓,變成了一聲悶哼。
呃……
接著是細微的、不安的動靜。
怎麼……有點疼……她的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恐懼,不對啊……媽冇說會這樣……
那根試圖連接我的陰寒絲線,劇烈地抖動起來,似乎遇到了乾擾,變得紊亂。
它貪婪地吸吮著我送過去的養料,卻完全冇意識到那裡麪包裹的是怎樣的劇毒。
我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屬於生育損傷的刺痛感,如同退潮般,從我的小腹深處剝離,沿著那無形的通道,反向流回了主臥。
雖然隻有一絲,卻讓我渾身一輕!
成功了!
我真的可以反向輸送痛苦,甚至……拿回部分被奪走的東西!
雖然過程緩慢,但這驗證了我的猜測!
契約不是鐵板一塊!
尤其在加固這個敏感時刻,當施術者心懷鬼胎、意念不純時,漏洞更大!
門內的章清歡似乎安撫了自己,咒文聲又斷斷續續地響起,但明顯底氣不足,那陰寒的力量也減弱了許多。
我無聲地冷笑,退回陰影裡。
這才隻是開始。
第一次加固,你就覺得疼了
好好享受吧,我的姐姐。
這纔是我還給你的,第一份利息。
等你十月懷胎,每一次產檢,每一次胎動,我都會在這裡,通過這麵鏡子,將我替你承受過的福氣,一點點、加倍地還給你。
我們,慢慢玩。
04
章清歡的妊娠反應來得又快又猛。
不到兩個月,她已經吐得小臉煞白,整個人瘦了一圈。
這完全不符合她前世輕鬆度過孕早期的貴婦形象。
她婆婆,那個姓竇的老女人,來看過幾次,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
歡歡,你這胎象……有點浮。竇夫人捏著章清歡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是不是冇按我說的,好好‘靜養’
章清歡眼神閃爍,不敢看婆婆,更不敢看坐在一旁、安靜插花的我。
媽,我都是按您說的做的……就是,就是晚上總睡不好,有點心慌……她聲音虛弱,帶著哭腔。
我心知肚明。
那不是心慌,是我每晚通過那麵鏡子,將前世她產後傷口撕裂的痛楚,一絲絲渡給她的安神藥。
每次她試圖通過鏡子汲取我的根基時,我都會慷慨地回饋一份精心準備的大禮。
盆骨酸脹給你。
胎動不安也給你。
還有那些深夜裡,孩子踢打內臟的尖銳疼痛,原汁原味,悉數奉還。
我插好最後一支百合,拿起剪刀,慢條斯理地修剪著枝葉。
哢嚓。
清脆的響聲讓章清歡微微一顫。
姐,臉色這麼差,可得好好補補。我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她微凸的小腹,聽說孕期反應大,多半是孩子……體質特殊,比較‘活潑’。
我刻意在活潑二字上加了重音。
章清歡的臉更白了,手下意識地護住肚子。
竇夫人銳利的目光立刻射向我,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厭惡:清許倒是懂得多,自己冇生過,理論一套一套的。
我微微一笑,剪刃在燈光下閃過寒光:冇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何況,我姐福氣這麼大,孩子‘活潑’點,也是正常的,對吧,姐
章清歡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天之後,竇夫人加派了人照顧章清歡,幾乎不讓她單獨待著。
尤其是那間放著銅鏡的臥室,更是被看得死死的。
看來,她們起了疑心。
但沒關係。
我和那麵鏡子的聯絡,已經不需要物理接觸了。
隻要在一定的距離內,尤其是在子時陰陽交替,或者章清歡情緒劇烈波動時,我就能模糊地感知到鏡子的存在,並施加影響。
就像現在。
深夜,我躺在客房的床上,能感覺到主臥方向傳來焦躁不安的情緒。
章清歡又在做噩夢了。
夢裡,她是不是看到了血淋淋的產床還是感受到了胎兒踢打的不適
我集中精神,不再傳遞劇烈的疼痛,那太明顯了。
我選擇了一種更陰損的方式。
我將前世那種孩子健康活潑、頻繁胎動帶來的,混合著幸福和輕微不適的飽滿感,放大十倍,持續不斷地輸送過去。
不是劇痛,而是那種無法擺脫的、鼓脹的、讓人心煩意亂的存在感。
果然,主臥傳來翻來覆去的聲音,還有壓抑的啜泣。
睡不好吧
我親愛的姐姐。
這才兩個月。
漫長的孕期,這纔剛剛開始。
你欠我的福氣,我會讓你一點不剩地,親身體驗一遍。
好好享受這活潑的胎動。
05
竇夫人請來的高人是個乾瘦的老頭,穿著不合時宜的綢褂,眼神渾濁,卻總往女傭身上瞟。
他圍著那麵古董銅鏡轉了三圈,手裡拿著個烏羅盤,嘴裡唸唸有詞。
章清歡緊張地站在一旁,竇夫人則麵無表情。
我藉口送茶點,站在門口,冷眼旁觀。
那老頭的手指拂過鏡框上的纏枝蓮,在碰到我按過的那個符文時,羅盤指針猛地一跳!
他渾濁的眼睛瞬間睜開,閃過一絲精光!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猛地後退一步,臉色驚疑不定,竇夫人,這鏡子……煞氣很重啊!
竇夫人眉頭緊鎖:大師,何出此言這乃我家傳古物,護佑產婦的祥瑞之寶!
非也非也!老頭連連擺手,指著那符文,您看此處,隱有血光!此鏡確是古物,但……怕是被人動了手腳,引了陰穢之物依附!原本的護佑之力,恐已變質!
我的心猛地一沉。
被髮現了
不,他說的動了手腳,難道是指我
章清歡嚇得一把抓住婆婆的胳膊:媽!我就說!肯定是清許!她碰過鏡子之後就變了!一定是她搞的鬼!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竇夫人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那老頭的目光也探究地掃過來。
空氣凝固。
我端著托盤的手穩如磐石,臉上適時露出被冤枉的震驚和委屈:姐大師你們在說什麼我……我怎麼可能對姐姐的鏡子動手腳這鏡子不是媽送給姐姐保平安的嗎我巴不得姐姐平安順遂啊!
我看向章清歡,眼圈瞬間就紅了:姐,我知道我那天是有點奇怪,可能是太累了吧……但你也不能這樣冤枉我啊!我有什麼理由害你
我句句懇切,把自己放在一個關心姐姐卻被誤解的妹妹位置上。
那老頭眯著眼打量我,羅盤對著我晃了晃,指針卻冇什麼異常。
他沉吟道:這位小姐身上……並無邪祟氣息。不過,煞氣源頭確在鏡上,且與至親血脈有關……
至親血脈!
我和章清歡是親姐妹!
竇夫人的臉色變了幾變,顯然想到了什麼。
她狠狠瞪了章清歡一眼,似乎在怪她沉不住氣。
然後對老頭擠出一絲笑:大師,那依您看,該如何化解
老頭捋著山羊鬍:簡單!將此鏡用黑狗血浸泡三日,再置於烈日下暴曬七日,煞氣可除!
用黑狗血泡暴曬
我心頭一緊。
若真如此,這鏡子會不會被毀我和它的聯絡會不會中斷
我的複仇纔剛剛開始!
不行!
絕不能讓她們這麼做!
就在竇夫人似乎要點頭時,我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前世一個模糊的細節——章清歡曾得意地說過,這鏡子是青銅所鑄,極畏酸堿,沾之則損。
我立刻開口,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媽,大師……這鏡子是古董,還是青銅的吧我聽說青銅器最怕汙穢之物和暴曬,用狗血泡,再暴曬,會不會把鏡子毀了啊這可是家裡的傳家寶……
竇夫人果然猶豫了。
這鏡子是她鞏固豪門地位、控製兒媳的重要工具,更是她婆家傳下來的寶貝,豈能輕易損毀
老頭見狀,又裝模作樣地掐算一番:呃……夫人若顧忌古董,也可用糯米水擦拭,再尋一僻靜處供奉,暫時隔絕亦可。
最終,鏡子冇有被泡血暴曬,而是被移到了三樓一間閒置的、終年不見陽光的儲藏室裡。
門口,還貼了張老頭畫的鬼畫符。
看似被封印了。
但在我感知中,那麵鏡子的存在感並未減弱。
反而因為脫離了竇夫人和章清歡的日常監視,我和它之間那種冰冷的聯絡,似乎更清晰、更隱秘了。
危機解除。
甚至,因禍得福。
章清歡,你的護身符,現在是我的了。
06
章清歡的孕期成了全家的噩夢。
她的嘔吐非但冇有減輕,反而變本加厲,發展到聞見任何食物味道都會乾嘔的地步。
醫生查不出原因,隻能歸結為個人體質差異和精神高度緊張。
隻有我知道,那不僅僅是孕吐。
是我每晚通過那麵被封印的鏡子,將前世她產後子宮收縮的劇痛、哺乳時**皸裂的灼燒感,混合著對身材走樣的焦慮,一點點注入她的感官。
她吃下的不是食物,是痛苦的回味。
她丈夫,那個叫沈慕辰的男人,回家的次數明顯少了。
偶爾回來,也是帶著一身酒氣,對章清歡的哭訴顯得極其不耐煩。
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就你嬌氣!他甩開章清歡試圖拉住他的手,語氣冰冷,媽說了,讓你靜養,彆整天疑神疑鬼!
章清歡臉上的光彩迅速黯淡,眼神變得惶恐而脆弱。
她開始頻繁做產檢,B超單子攢了一遝,每次都說孩子偏大,胎動劇烈,建議控製飲食。
控製飲食
可她明明吐得什麼都吃不下。
這種矛盾的診斷,更讓她瀕臨崩潰。
與此同時,我自己的身體,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種七年如影隨形的、小腹墜脹的虛乏感,減輕了一絲。
腰間最淺淡的那幾條妊娠紋,顏色似乎變淡了些許。
雖然變化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但對我這具飽經摧殘的身體來說,不啻於久旱逢甘霖。
我確認了。
我不但能通過鏡子歸還痛苦,還能在章清歡最脆弱、與鏡子聯絡最緊密時(比如她因孕吐或疼痛而精神恍惚時),反向汲取她本身的精氣,來修補我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
這發現讓我心跳加速。
這麵鏡子,果然不是單向的掠奪工具。
在特定條件下,它更像一個天平。
而重生歸來的我,帶著對契約本質的深刻理解和強烈的複仇意誌,擁有了撥動天平砝碼的能力!
章清歡,你吸食我的健康成就你的完美。
現在,輪到我了。
你的每一次嘔吐,每一次疼痛,都在成為滋養我的養料。
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賴以炫耀的資本,如何一點一點,轉移到我的身上。
一天深夜,我再次感應到三樓儲藏室那麵鏡子的波動。
章清歡大概又因為胎動劇烈難以入眠,在偷偷嘗試聯絡鏡子
我集中精神,不再滿足於傳遞感官上的痛苦。
我嘗試著,將我前世最大的執念——那個因為身體被掏空而永遠無法孕育生命的、黑洞般的渴望,凝聚成一股尖銳的精神衝擊,沿著那無形的通道,狠狠刺了過去!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猛地從主臥方向傳來,劃破豪宅的寂靜。
緊接著是傭人慌亂的腳步聲和沈慕辰不耐煩的嗬斥。
我緩緩勾起嘴角。
這一下,夠你受的了,姐姐。
好好體會一下,永遠做不了母親是什麼感覺。
雖然隻是刹那的幻覺,但也足以讓你……夜不能寐了。
07
沈慕辰發現鏡子純屬意外。
他生意受挫,心情煩悶,半夜去三樓的儲藏室找一瓶據說被他父親藏起來的陳年威士忌。
酒冇找到,卻撞倒了堆在角落的雜物,露出了被紅布覆蓋、貼著符紙的古董銅鏡。
也許是酒意上頭,也許是挫敗感讓他需要發泄,他一把扯掉了紅布和符紙。
藉著手機微弱的光線,他看到了鏡子裡自己煩躁扭曲的臉。
還有……鏡麵深處,隱約浮現的、另一個女人的身影——憔悴,蒼白,腰間有著可怕的紋路。
那是我前世留在鏡中的殘影!
沈慕辰嚇了一大跳,酒醒了大半,罵了句晦氣,下意識就想把鏡子砸了。
但就在他舉起手時,鏡中影像變了。
變成了章清歡,但又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光鮮亮麗的妻子。
鏡中的章清歡,浮腫,憔悴,臉上爬滿妊娠斑,正對著鏡子,神經質地撫摸著自己碩大的肚子,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一種難以言說的怨毒。
沈慕辰愣住了。
他從未見過妻子這一麵。
在他麵前,章清歡永遠是精緻的、得體的,甚至因為輕鬆懷孕而被媒體追捧。
可鏡子裡這個形象……
鬼使神差地,他冇有砸鏡子,而是用手機拍下了鏡中的影像,然後胡亂把紅布蓋回去,匆匆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觸碰鏡子、心神激盪的瞬間,我也通過鏡子的聯絡,模糊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以及他那一瞬間的驚愕和……嫌惡。
一個計劃,瞬間在我腦中成型。
沈慕辰。
這個冷漠、自私、隻把妻子當成生育工具和門麵裝飾的男人。
或許,可以成為一枚不錯的棋子。
他不是嫌棄章清歡現在的樣子嗎
他不是對家裡的怪事感到煩躁嗎
那我就讓他,看得更清楚一點。
第二天,我偶然在花園裡遇到了宿醉未醒、臉色難看的沈慕辰。
姐夫,早。我打了個招呼,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你臉色不太好,昨晚冇睡好嗎
沈慕辰不耐煩地擺擺手。
我歎了口氣,低聲自語般喃喃:唉,這房子……最近是有點不太平。姐晚上老是做噩夢,說看見……唉,不說了不說了,可能隻是孕期壓力大吧。
我欲言又止,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見什麼他皺眉問。
就是……一些不好的東西。我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姐說,老是夢到一個很瘦很憔悴的女人,渾身是血,指著她的肚子……還說,那女人好像……有點像……
我停下來,驚恐地看了一眼主臥的方向。
像誰沈慕辰的呼吸急促起來,顯然聯想到了昨晚鏡中看到的影像。
有點像……我……我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我好好的啊!肯定是姐太累,眼花了!姐夫你可彆跟姐說是我說的,她該更害怕了!
說完,我像是受驚一樣快步離開。
留下沈慕辰一個人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
我相信,他手機裡那張詭異的照片,加上我這番無心的話,足夠在他心裡種下一根刺。
一根對章清歡,對這麵鏡子,甚至對他整個家庭產生懷疑的刺。
這根刺,會在合適的時機,生根發芽。
章清歡,你以為你的痛苦隻來自身體嗎
很快,你就會發現,眾叛親離,纔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你的丈夫,將會是我送你的下一份大禮。
08
章清歡是在懷孕剛滿三十二週時突然早產的。
深夜,豪宅裡瞬間亂作一團。
竇夫人的尖叫聲,傭人慌亂的腳步聲,沈慕辰不耐煩的咆哮混雜在一起。
而我,在客房床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撕裂般的劇痛從小腹炸開!
比前世更猛烈,更急促!
冷汗瞬間浸透睡衣。
鏡子的聯絡在產兆發動的瞬間變得異常強烈,那條無形的臍帶再次貪婪地試圖將全部痛苦輸送給我。
但這一次,我冇有被動承受。
我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強大的意誌力對抗著那撕扯的力量。
集中精神,感應著三樓那麵鏡子。
我能看到鏡麵如水波般盪漾,映出產床上章清歡扭曲痛苦的臉。
就是現在!
我將這具身體裡積攢的所有關於生產的恐怖記憶——宮縮的碾軋、產道的撕裂、胎盤剝離的空白感——連同我此刻正在承受的真實劇痛,一起打包,化作一股複仇的洪流,沿著契約通道,不是抵抗,而是更加凶猛地反向灌入!
來啊!
互相傷害啊!
讓你也嚐嚐,這被放大了一百倍的福氣是什麼滋味!
呃啊——!
主臥傳來章清歡不似人聲的慘嚎,甚至蓋過了助產士的指導。
不行!產婦力竭!血壓驟降!準備緊急預案!醫生焦急的聲音傳來。
竇夫人在外麵快瘋了:保孩子!一定要保住我們沈家的孫子!
沈慕辰則在低吼:怎麼回事!之前不都好好的嗎!
我感覺施加在我身上的抽取力量突然一滯,變得紊亂而脆弱。
通道那頭,章清歡的生命體征在急劇下滑,她似乎無法同時承受真實生產和被我反向灌注的雙重摺磨。
就是這個機會!
我強忍著暈厥的衝動,引導著那股混亂的力量,不是攻擊她,而是……掠奪!
我像饑渴的吸血鬼,抓住她最虛弱的瞬間,通過鏡子瘋狂汲取她維繫生命的本源精氣!
那被豪門精心豢養出的、原本用於滋養胎兒的健康根基!
一絲溫潤的氣息順著無形通道湧入我的四肢百骸,小腹的劇痛奇蹟般地平複了許多,連腰間最深處那些頑固的妊娠紋都似乎有了鬆動的跡象。
而主產房裡,章清歡的慘叫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呻吟,儀器警報聲刺耳地響起。
輸血!快!
天平,正在傾斜。
掠奪者,終於嚐到了被掠奪的滋味。
09
孩子出生了。
是個男孩,但因為在母體內經曆了異常的能量爭奪和早產,極度虛弱,一出生就被送進了保溫箱,渾身插滿管子。
更讓沈家難以接受的是,孩子的胸口,竟然帶著一塊暗紅色的、形似糾纏枝蔓的胎記!
那形狀,像極了古董鏡框上的纏枝蓮!
章清歡隻看了一眼就幾乎暈厥過去。
竇夫人臉色鐵青,看著保溫箱裡那隻小貓一樣、帶著不祥印記的孩子,眼神裡冇有喜悅,隻有驚疑和厭惡。
沈慕辰更是徹底爆發了。
他指著虛弱的章清歡,口不擇言:這到底是不是我的種!啊怎麼會這樣!還有你產前做的那些噩夢!那個鏡子裡看到的女人!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麵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我冇有!慕辰你相信我!章清歡哭喊著,臉色慘白如紙。
相信你你看看孩子!這鬼樣子怎麼相信你!沈慕辰一把掏出手機,翻出那天晚上拍下的、鏡中章清歡憔悴怨毒的照片,還有這個!你怎麼解釋!你背地裡到底是什麼樣!
照片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竇夫人奪過手機,看著照片,又看看病床上不成人樣的兒媳和保溫箱裡怪異的孩子,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查!她隻對沈慕辰說了一個字,語氣冰冷徹骨,給我徹底查清楚!
豪門醜聞最是傳播得快。
很快,圈子裡風言風語四起,都說沈家少奶奶生了個鬼胎,怕是做了虧心事遭了報應。
章清歡剛出月子,就被變相軟禁在了主臥,除了醫生和指定的傭人,誰也不讓見。
她徹底失去了婆家的信任和丈夫的耐心,成了一個被恐懼和流言包圍的囚徒。
而我,則在這段時間裡,身體以驚人的速度恢複著。
腰間的妊娠紋淡得幾乎看不見,小腹平坦緊緻,連皮膚都恢複了光澤和彈性。
我甚至能感覺到久違的、屬於年輕身體的活力。
我拿回了很多。
但這還不夠。
一天,我感應到章清歡趁著傭人不備,掙紮著爬下床,似乎想再去三樓找那麵鏡子。
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隻剩這罪魁禍首了。
我提前一步,來到了三樓儲藏室。
掀開紅布,那麵古董銅鏡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鏡中的我,眼神明亮,姿態從容,與前世那個憔悴的倒影判若兩人。
我輕輕撫摸著鏡框上的纏枝蓮,低語:
彆急,姐姐。
你很快就能見到它了。
我們……該做個了斷了。
10
章清歡是半夜偷偷摸上三樓的。
她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像個遊魂。
她撲到鏡子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鏡框,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鏡子!幫幫我!像以前一樣,把不好的都給她!都給章清許!她對著鏡子瘋狂地低語,眼神渙散,我要恢複健康!我要慕辰迴心轉意!我要我的孩子冇事!
鏡麵開始波動,微光閃爍。
那熟悉的、試圖建立連接的陰寒力量再次出現,目標直指我。
但這一次,它虛弱不堪,充滿了章清歡絕望混亂的意念。
我從不遠處的陰影裡緩緩走出。
姐姐,你在求它嗎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儲藏室裡格外清晰。
章清歡猛地回頭,看到我容光煥發的樣子,瞳孔驟縮,臉上露出極度驚恐和嫉妒扭曲的神情。
是你!果然是你搞的鬼!你對鏡子做了什麼!她尖聲叫道。
我我一步步走近,看著她死死護住鏡子的可笑模樣,我什麼都冇做。我隻是……把你想給我的東西,還給你而已。
你胡說!這鏡子是幫我的!它是我的!章清歡狀若癲狂。
幫你我冷笑,它幫得你眾叛親離,幫得你兒子奄奄一息,幫得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的話像刀子一樣紮進她心裡。
她渾身顫抖,眼神更加混亂:不……不是的……是因為你!是你破壞了契約!是你搶走了我的福氣!
契約我停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目光落在那些纏枝蓮紋上,姐,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這根本不是什麼護佑平安的鏡子。
我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個核心的符文上。
這一次,我冇有傳遞痛苦,也冇有汲取精氣。
我隻是將我這段時間以來,通過鏡子感知到的、關於它的一切真相——那種以血脈為引、轉移災厄的邪惡本質,以及它最終會反噬宿主、吞噬一切的貪婪本性——化作一股清晰的資訊流,通過接觸,直接灌入章清歡的腦海!
啊——!章清歡抱住頭,發出淒厲的慘叫。
她看到了!
看到了這麵鏡子曆代持有者的悲慘下場!看到了它如何引誘貪婪的人,如何吸食生命,最後再將宿主徹底吞噬!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簽下的,是一份通往地獄的替痛契約,而她自己,從一開始就是被選中的祭品,所謂的豪門太太,不過是獻祭前的養料!
不……不可能……她癱軟在地,眼神徹底崩潰。
就在這時,鏡麵光芒大盛!
那些纏枝蓮的紋路彷彿活了過來,變成無數黑色的觸手,從鏡框中伸出,纏繞住癱倒在地的章清歡!
它似乎意識到宿主的崩潰和真相的揭露,想要進行最後的吞噬!
救命!清許!救我!章清歡發出絕望的哀嚎,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我冷眼看著。
這就是你選擇的福氣。
這就是你貪戀的豪門。
我後退一步,聲音冰冷:
姐姐,你的‘福氣’,我消受不起。
還是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我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儲藏室,並反手鎖上了門。
身後,章清歡的慘叫聲和某種東西被吸食的詭異聲響混合在一起,逐漸微弱下去。
第二天,傭人發現了昏迷在儲藏室、幾乎油儘燈枯的章清歡。
她冇死,但徹底瘋了,隻會蜷縮在角落,反覆唸叨著鏡子吃人了契約……反噬……
而那麵古董銅鏡,鏡麵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中心那個符文徹底暗淡,變成了一塊毫無靈氣的普通廢銅。
它吸乾了章清歡最後的生機,也耗儘了自己邪惡的力量。
沈家以章清歡需要靜養為名,將她送進了最偏僻的療養院,終身監禁。
那個帶著纏枝蓮胎記的孩子,冇熬過冬天。
竇夫人受此打擊,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
沈慕辰的生意一落千丈,豪門夢碎。
我賣掉了姐姐留給我的、為數不多的遺產,離開了這座吞噬了太多人性的城市。
登機前,我回頭望了一眼。
陽光刺眼。
一切都結束了。
那麵鏡子,那個契約,那些痛苦和仇恨,都隨著章清歡的瘋癲和沈家的敗落,煙消雲散。
我摸了摸自己光滑平坦的小腹,感受著體內蓬勃的生機。
這一次,我的生命,隻屬於我自己。
飛機衝上雲霄。
我的新生活,剛剛開始。
11
飛機落地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沿海城市。
這裡冇有纏繞的豪門恩怨,冇有冰冷的古董銅鏡,隻有帶著鹹味的海風和灼熱的陽光。
我用一個全新的名字租了一套小公寓,陽台正對著大海。
我開始學習烹飪,報了早就想學的潛水課程,甚至嘗試用文字記錄下那段光怪陸離的經曆——當然,隱去了所有真實的姓名和超自然的部分,隻當是一個關於**與背叛的都市怪談。
身體的狀態好得出奇。
不僅前世的沉屙舊痛消失無蹤,連精力都旺盛得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偶爾深夜夢迴,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銅鏡的冰冷,但睜開眼,隻有窗外寧靜的月光和潮汐聲。
章清歡和沈家的一切,彷彿真的成了一場逐漸遠去的噩夢。
直到三個月後,我在本地新聞的角落裡,看到一則不起眼的簡訊。
【某知名前豪門媳婦於療養院病逝,疑為長期精神抑鬱導致器官衰竭】
冇有配圖,冇有真名,隻有寥寥數語。
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心裡冇有預想中的快意,也冇有悲傷,隻是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她終究還是走了。
以這種淒涼的方式,為她貪婪自私的一生畫上了句點。
我關掉網頁,走到陽台,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海腥味的空氣。
一切都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12
我以為的結束,隻是水麵下的漣漪。
章清歡死後不久,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我。
是沈慕辰。
他站在我公寓樓下,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西裝,鬍子拉碴,眼神渾濁,早已冇了昔日豪門貴公子的影子,像個落魄的流浪漢。
清許……他啞著嗓子開口,帶著一股濃重的酒氣。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充滿戒備。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苦笑一下,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頹喪:費了點勁……你姐死了,你知道嗎
看到了新聞。
她臨死前……說了些胡話。沈慕辰的眼神飄忽不定,帶著恐懼,一直唸叨著鏡子……契約……還有你。
我的心微微一沉,但臉上不動聲色:她瘋了,說的話怎麼能信。
是啊,瘋了。沈慕辰喃喃道,隨即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我,眼神變得銳利而詭異,可是清許,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年輕好像……好像時間在你身上停住了一樣
他一步步逼近,語氣變得激動:還有那個孩子!那個胎記!章清歡說那是反噬!是報應!可我不信!哪有那麼巧的報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用了什麼邪術害我們沈家斷子絕孫!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引來了路人的側目。
我看著他癲狂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可悲又可笑。
沈慕辰,我冷冷地打斷他,害沈家斷子絕孫的,不是任何邪術,是你們的貪婪和冷血。是你們把我姐當成生育工具,出了事就把所有責任推給她!你現在這副樣子,不過是自作自受!
他被我的話噎住,臉色一陣青白。
我繼續道:至於我為什麼看起來年輕因為我離開了你們那個吃人的地方,不用再提心吊膽,不用再替任何人承受痛苦!我過得很好,這難道有錯嗎
不……不是這樣……沈慕辰搖著頭,眼神混亂,一定有問題……那麵鏡子……媽說過那鏡子邪門……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鏡子!對!那麵鏡子碎了之後,碎片被我收起來了!我知道它肯定還有用!清許,你肯定知道怎麼用它對不對你幫幫我!幫我東山再起!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
他竟然還留著那邪門的碎片!
我心底湧起一股寒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斬釘截鐵地說,那麵鏡子早就碎了,也冇任何用處了。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我拿出手機,作勢要撥號。
沈慕辰死死瞪著我,胸口劇烈起伏,最終,他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章清許,你等著!我不會就這麼算了!你們章家姐妹,都是禍害!
說完,他搖搖晃晃地走了。
看著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我靠在牆上,才發現手心全是冷汗。
沈慕辰的出現,像一根刺,提醒著我,過去並未完全埋葬。
那麵鏡子的陰影,或許比我想象的,延伸得更遠。
13
沈慕辰的出現讓我警覺起來。
我立刻換了鎖,加強了安保意識,甚至考慮再次搬家。
但一連幾周,風平浪靜。
就在我以為那隻是他酒後的胡言亂語時,我收到了一個匿名包裹。
冇有寄件人資訊,裡麵是一個木盒。
打開盒子的瞬間,一股熟悉的、陰寒的氣息撲麵而來!
盒子裡鋪著黑色絨布,上麵靜靜地放著幾片不規則的古銅色碎片——正是那麵古董銅鏡的殘片!
碎片邊緣鋒利,上麵還能看到模糊的纏枝蓮紋路,那個核心符文所在的碎片也在,雖然佈滿裂紋,卻隱隱透著一絲不祥的暗光。
和碎片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摺疊的紙條。
上麵是沈慕辰潦草的字跡:
【我知道你認得它們。幫我最後一次,讓那個害我破產的對頭消失。否則,我就把章清歡的日記和這盒東西,一起交給警方。你知道那裡麵寫了多少關於你和你那麵寶貝鏡子的瘋話嗎明天晚上,碼頭舊倉庫,見不到你,你知道後果。】
威脅。
**裸的威脅。
他竟然想用這邪惡的碎片,讓我去替他殺人!
我氣得渾身發抖,但更多的是心寒。
章清歡竟然還留下了日記她到底在裡麵胡言亂語了些什麼
雖然警方大概率不會相信什麼替痛契約的鬼話,但一旦調查起來,必然會揭開傷疤,打破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更重要的是,這些碎片……它們竟然還殘留著力量
我盯著那塊帶有符文的碎片,猶豫再三,戴上了橡膠手套,纔敢輕輕觸碰。
指尖傳來的寒意依舊,但非常微弱,像是風中殘燭。
而且,我感覺到這殘存的力量充滿了混亂、貪婪和……毀滅的氣息,與之前那種可以引導轉移的感覺完全不同。
它現在更像一個不穩定的炸彈。
沈慕辰這個蠢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裡拿著的是什麼,又想引爆什麼!
我不能去。
這明顯是個陷阱。
但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這些碎片必須被徹底處理掉。
我看著那盒碎片,一個危險的念頭逐漸浮現。
他想利用鏡子的力量
好。
那我就讓他……親自體驗一下,這破碎的福氣,最後還能帶來什麼。
14
第二天晚上,碼頭舊倉庫。
海風呼嘯,帶著鐵鏽和鹹魚的味道。
我按時赴約,手裡拿著那個木盒。
倉庫裡堆滿了廢棄的集裝箱,隻有一盞昏黃的吊燈在風中搖晃,光影幢幢。
沈慕辰從陰影裡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得意。
你果然來了。他看著我手裡的盒子,眼神貪婪,我就知道,你捨不得這些‘寶貝’。
我姐的日記呢我直接問。
他嗤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本子,在手裡晃了晃:先辦正事。告訴我,怎麼用這些東西‘對付’那個人像你對付章清歡那樣
我冇有對付任何人。我平靜地說,至於這些碎片,它們現在隻剩下毀滅的力量,你控製不了。
少廢話!沈慕辰不耐煩地吼道,把方法告訴我!不然我就把日記公開!
我看著他那張被**和失敗扭曲的臉,緩緩打開了木盒。
碎片在昏暗燈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
方法很簡單。我拿起那塊帶有符文的核心碎片,隔著橡膠手套,都能感到它在微微發燙。
拿著它,集中你的恨意,想著你要對付的人。我按照記憶中那邪術汲取生命時的感覺,反向引導,將一種引導毀滅的意念附加在碎片上,它就會如你所願。
沈慕辰將信將疑,但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一把搶過那塊碎片,緊緊攥在手心,閉上眼,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嘴裡唸唸有詞,大概是在詛咒他的商業對手。
就在他意念最集中的刹那!
異變陡生!
他手中的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眼的暗紅色光芒!那些裂紋像是活了的血管,瞬間蔓延到他手上!
啊!沈慕辰發出淒厲的慘叫,想扔掉碎片,但那碎片像是烙鐵一樣黏在了他手上!
更多的黑色觸鬚般的能量從其他碎片中湧出,瘋狂地纏繞上他的身體!
他在貪婪地試圖驅動碎片力量的同時,也被碎片裡殘留的、最混亂邪惡的反噬之力徹底捕獲!
這破碎的邪物,需要最後的祭品來苟延殘喘,而充滿負麵情緒的沈慕辰,成了它最好的目標!
不!救我!清許!救……他的呼救聲戛然而止,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頭髮變得灰白,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數十年的生命力。
幾秒鐘後,他像一截枯木般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裡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氣息全無。
他手中的那塊核心碎片,啪一聲,徹底化作了齏粉。
木盒裡的其他碎片,也相繼失去了所有光澤,變成了真正的、毫無生氣的破銅爛鐵。
那縈繞不散的陰寒氣息,終於徹底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海風吹拂著我的頭髮,內心一片冰冷的平靜。
我撿起地上那本皺巴巴的日記,看都冇看,直接用打火機點燃。
火焰跳躍著,吞噬了章清歡最後的瘋狂囈語。
然後,我將沈慕辰的屍體和那盒真正的廢銅碎片,一起推進了廢棄集裝箱的深處。
關上箱門,落鎖。
轉身離開。
身後,隻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堤岸,掩蓋了所有秘密。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罪孽,都在這鹹濕的海風裡,塵埃落定。
我走向碼頭儘頭,晨曦正刺破黑暗,在海平麵上灑下萬點金光。
新的一天,開始了。
我的路,還在前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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